莫奈可不是一个吃独食的人。
蒋正宣说有好玩儿的,她会把所有人都叫上。
这时代有一点无可争议好的地方是,大人要出门的时候,可以给婴儿喂沉睡药剂,然后那些小家伙就会安全沉睡到大人回去,给他们喂激活药剂再醒来。
如果凯撒在,他会将那些沉睡的婴儿再变成虫子,装进收纳盒带在身上。
可惜,所有人里除了他,没谁有那本事,莫奈可也是看着蒋正宣为了保险,将沉睡的婴儿统一推进地下室,设好密码锁和警报,才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要去的地方,隔着几条街,就能看见明亮的塔尖,这么看很像一个正在聚会的城堡,热闹鼎沸的声音在相隔三条街的时候清晰传来。
车子没法儿再开过去,马路两旁都摆满了,蒋正宣招呼大家下车,这一段只能走过去。
一下来,莫奈可抬眼就看见马路对面,一伙少男少女模样的人穿着光鲜而暴露,每人手里都拎着一只看着像是酒瓶的东西,走路摇摇晃晃,似乎喝了不少,声音也忘了关分贝,大声嚷嚷着聊天。
莫奈可寻思着,这不就是她那个时代的酒鬼么,那前面大概就是酒吧会所一类的东西,所以这就是蒋正宣说的有趣的地方了?
“哐当!”
就在她想得出神时,那伙人中一个手里的瓶子坠地。
听见的人下意识都会看过去,莫奈可和身边的几人也不例外。
“哈哈,喝完了,站着别动,见证奇迹的时刻即将到来。”
听见对面一人这样说,几人停下隔着马路围观。
只见那伙人都停下,看着瓶子脱手的那人,那人则是惊慌失措地护住自己的脸。
“变了变了!西亚你又老了,哈哈哈!”
紧接着,一个个手里的瓶子都掉了,有的还有一些液体在里面,坠地的时候洒了出来,莫奈可瞪大双眼看着那些发光的液体,流了一地。
苍天,竟然不是酒。
再看那伙人,一个个佝偻、巨缩,几乎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花哨夸张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一个龟壳,短小的四肢从那个安全屋里伸出来。
莫奈可扭头看向蒋正宣,指着那伙人,“他们喝了什么?”
蒋正宣:“是一种严格控制剂量售卖的基因药剂,可以短暂使人返老还童,可每食用一次都会加速身体衰老一截。”
“极端至此?”莫奈可难以置信,看见那几人瞬间老得走路都哆嗦,原本明媚的存在,此时仿佛大风刮过,还有几片未被带走的枯叶。
“走吧,看着挺压抑的。”茉莉说。
阿花搂着她的肩膀,将她往前带,巴克和琳达紧随其后,只有蒋正宣陪着莫奈可又看了几眼,才缓缓跟上队伍。
“是不是很难相信眼前看到的?”
“刚刚我看到他们似乎很快乐。”
蒋正宣抬头看着被胡乱晕染,迷离的夜色,“是啊,如果一个人像无根草一样,漂浮在世间,无亲无故无所停靠,那么大概率会想要肆意挥霍。”
莫奈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莫奈可问得并不特别清楚,可蒋正宣却听明白了,对方说的是人类的延续问题。
“当年为了抵挡异变,人类无所不用其极,捕杀变异体就像一场肆意妄为的屠杀游戏,但凡有一点基因检测异常的,下场都极为凄惨,凡有关联的都要屠杀殆尽。等谁猛然惊觉的时候,全人类的存活量已经锐减到了十万人都不到。”
莫奈可听着这个数字,再对比自己的时代,全球近六十亿,现在十万人不到那是一个怎样恐怖的死亡率,听得人不自觉耳鸣。
蒋正宣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说,“我们都是站在变异体燃烧灰烬下,未被烧尽的孤本,当时的基因大爆炸,彻底毁灭了异变的基因,可也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基因。存续、繁衍、遗传这类可能变异的基因被视为洪水猛兽,从每个人的身体里连根拔起,异变彻底消失的时候,我们也变成了有且仅有的最后幸存者。”
莫奈可:“所以,各大基地想尽办法再生人类?”
蒋正宣:“是的。各种你想象不到的,极端、无耻、悖逆的办法。”
“所以,你觉得,以其如此极端狂悖,倒不如干净消失?”
蒋正宣顿足,认真看向莫奈可,“你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我这个观点而数落我的人。”
莫奈可:“我欣赏你。”
蒋正宣笑了,伸手绅士地揽了一下她的肩膀,“走吧,说好带你出来玩儿。”
那座亮如白昼的娱.乐城堡近在眼前时,喧哗热闹的音浪差点掀翻了几人。
这种出神入化的科技感,还是震惊了莫奈可,原来不是城堡,而是目不暇接的娱乐项目堆叠。
每一层都有明确的分割,每一层都聚满了人。
琳达瞬间高兴起来,指着水上乐园的飞艇,“我要玩那个。”
巴克:“那我带她过去。”
蒋正宣:“凌晨1点,在车边汇合。”
茉莉和阿花有些拘束,莫奈可给他们物色的一个类似旋转木马的娱乐区域,那种安全性高又相对不那么刺激的,很适合他俩。
蒋正宣:“你想玩什么?”
“先带我转一圈吧。”
两人走在路面人行道的专区,玻璃栈道做了分栏,走在上面能感受到地下城有更加刺激的活动,因为脚底似乎在震颤。
“与刚刚那几人喝的那种药水类似的东西,是不是还有很多?”
莫奈可看着一伙人斜靠着栈道,在二层聊天,杯中的液体也是发光的。
“对,可以有不同的体验,快乐、悲伤、愤懑、纠结甚至…”
莫奈可停下,仰头看着蒋正宣,“什么?”
蒋正宣比她高出很多,他低头看着她稚嫩的脸庞,突然问,“你几岁?”
“放心吧,19岁已经成年了。”
蒋正宣点头,“类似动物交合时,产生的快感。”
“啊?”莫奈可反应了几秒,脸唰地红了,还好这里本就灯红酒绿,似乎不明显。
“我理解你说的,就是那种感受的药剂。”她自己把话补上。
蒋正宣认真看着她,似乎在她身上看到了有别与这个世界的东西,“你,很不一样。”
“蒋科员,我愿意让你提取我的基因做实验。”
她说得肆无忌惮的,蒋正宣却一把捂住她的嘴,靠近压低声音,“别乱说话,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明白吗?”
莫奈可见他异常严肃,就点头。
蒋正宣放开她,退后两步微微一笑,“我如果有个女儿,应该是你这个样子的。”
莫奈可乐了,“那走吧,爸爸带我出来,我会玩尽兴的。”
这大概是蒋正宣死了宠物以后,最开心的一天,他看着莫奈可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笑,也跟着笑。
明媚灿烂的情绪很有感染力,莫奈可一会儿又拉着他的手,两人转着把整个娱.乐城都跑了一遍,路面上的,总体而言比较欢乐开放。
外围是水上乐园区域,中间是类似酒吧的基因药物体验区域,里面是混合区域,有隔间,看得出来很多人在隔间玩,几乎所有隔间的牌子都亮着灯。
“我想去地下看看。”
蒋正宣摇头,“地下的不去了,我不确定自己可以保护好你,等凯撒在的时候,你跟他去。”
提到凯撒,莫奈可的笑意僵持在脸上。
蒋正宣见状,没有安慰,而是以“父亲”的身份给忠告,“你以后尽量跟在凯撒身边,他很强,可以完全保护好你的安全。”
莫奈可突然鼻头很酸,她拉着蒋正宣的手,“你真的很像我的亲人,从第一眼见你我就不想对你有所隐瞒,选择全然信任你。”
蒋正宣再笑的时候,眼角露出了岁月的细纹,可能他今晚太开心了总是笑,“谢谢你莫奈可,在这个时代,亲人是一个高奢概念。”
两人选了一个不那么刺激,但也很好玩的水上项目,划艇从地面启航,逆流而上,绕着整个娱.乐城,抵达最高处的时候高出了塔顶,划艇就像过山车一样,突然加速下降。
“啊——太爽了!”
两人又玩了好几个项目,各式各样的,莫奈可还想尝试一下那种基因药剂,被蒋正宣制止。
“可我好奇。”
“不行,你不可以。”
“哦。好吧,我听你的。”
蒋正宣带着她回车位的时候,看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你带着茉莉和阿花去跟凯撒汇合,巴克琳达跟我留在这边就行了,新都基地的实验我大体掌握了,没有任何新意,我预计一周后去找你们。”
“好。”莫奈可想到什么又说,“我们有几个安全区?”
“十个,新寨实验基地的竞争对手只有三个,未名区算一个。”
“你说的都是人类再生实验这一块儿吗?”
“对。目前所有试验区的重点实验,都是人类的存续问题。”
“如果有人类被检测出繁衍基因,那会怎样?”
蒋正宣停下,又严肃起来,“我不希望你再深挖这个问题,你想象不到人类在繁衍这一块儿疯魔的程度,一旦被检测出繁衍基因,那么那个人类确定无疑,要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被各大区域疯抢,用尽一切手段和办法,将那个人类活活榨干。”
莫奈可打了个寒颤,“有那么夸张吗?”
蒋正宣:“比我形容的要再夸张十倍以上,所以记住,无论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想要检测你的基因,一定拒绝宁死不屈。”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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