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闲着,这里凑凑那里凑凑,总能凑出热闹来。
慈和堂这边,周边只有大路和荒地,落霞村的人除了上山、去镇上买卖东西从这里经过,其他时候都不在这边逗留。
知道周老汉要打井,那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就都凑过来了。
这种时候,总有显摆自己能的,嘴里嚷嚷着,“两勾相交,泉水滔滔”,“大山低嘴下,打井挖泉水最大”,“湾对湾,水不干”这样的话,好似打井人人都能,但要叫他上,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周老汉花费功夫寻了两处出水点,一处挖了几天了,只见土壤越来越湿润,却总不见有水涌出来,只得换了另外一处。
他到底有几十年的打井经验了,第二处挖了三丈多就顺利出了水,总算招牌没有砸掉。毕竟每挖一处井眼都要费人工的,一天天的都是钱,一个井眼找不准尚在情理之中,总找不准自己这里都说不过去。
土层结构,被水浸的时间长了容易塌房,因此井挖好要下入井桡。榫卯结构扣好的厚实木板,一层层下进井里,再用重锤夯严实,如此一遍遍重复,直到出水。
因为饭庄的设计,下井桡前,要先开凿挖沟,把水引过去些。
宋雁回找的工匠已经来了,宋雁行的图纸也得到了大伯娘的认可,工匠略微润色就能用。大伯娘能力不逊色于男子,她与周老汉、工匠三方对接,清楚讲明自己的想法,快速同沟通好,达成一致后,选了个好时辰就开始施工了。
工匠领头的姓石,人称石老板,是江春风介绍来的人,一般的人很难请到他。他手下的人,房屋、院落、山石景致一概都包揽了,十分省心。
天气热,干活儿的工匠们先脱了上衣,只拿一块儿软布围在脖子上擦汗。衣服料子被汗水浸的久了,糟的快,这样又凉快又能俭省。一群五大三粗的爷们,心思倒是细腻,干出来的活儿也精致。
慈和堂一面要与饭庄打通,石老板看过医馆的样子之后嘴巴忍不住抽动,这简陋的小木屋与他精心打造出来的饭庄连一块儿实在没眼看,叫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声都毁了,大手一挥让拆了。
沈清棠不是没想过拆,只是银钱紧张。石老板倒也爽快,道工钱好说,反正有江春风作保,不怕不给。
沈清棠便把屋内的药材尽数先收了起来,带着小六和清柏在不远处树荫下支了个摊子给人看病,这边只随石老板折腾。
一个多月后,饭庄与医馆先后落成。先说饭庄,那边既有东风酒坊,饭庄便取名为春风阁。
春风阁四合院的布局,从外边看不显山不露水,内里却有一方天地。
院内方阔,日照充足,四间院落,丹楹刻桷,游廊相连;
东院之前,设一镂空影壁,阻断厨房的视线;
影壁之前,院落中央,叠石造景,流水潺潺,花草错落,点缀青苔,不落俗套。
院内四角又各有一个大水缸,缸中莲叶田田,鱼戏其间。这几个水缸摆着却不单单只是为了景致了,木石结构的屋子最怕失火,因此缸内的水时时刻刻都要是满的,以备不时之需。
春风阁营业之后,原来的素面、小菜均没涨价,以谢老客过往的关照,因此落了个厚道名声,宾客盈门。
再说医馆,慈和堂扩成了三间敞亮的大屋子,总体延续了饭庄的风格,但更加淳朴。
后面围了个院落,院中另设凉亭和小屋,药碾子、锅炉等一应器具搬了过去,方便晾晒、炮制药材;
主屋内增加一面药柜,以便存放炮制好丸药、药膏之类;
东边墙壁开了扇门与饭庄相通,中间有一道短短的雕花走廊,走廊两边的空地,几丛旺盛的玉竹移了过来,又添意趣。
另外慈和堂三字,也做了个精致的牌匾,正正式式地挂在大门上面,大门两边又各刻一联:只求世上人无病,不怕架上药生尘。
交付房屋那日,沈清棠从宋雁行那边拿了些银子与石老板把尾款都清了,石老板处处用心,处处为他省钱,他不好真拖着。
小六初见新医馆惊地瞠目结舌,嘴巴张了好久,“师父,这也太好了吧!”
沈清柏倒也难得没有怼小六,他虽不多话,但嘴巴一直咧着笑。
沈清棠开心之余,叹了口气,在院中设香案酒水,敬了天上的父母一杯。飞蓬肥嘟嘟的,扒在沈清棠肩头,也是“喵”的一声。
新医馆这般好,沈清棠有些诚惶诚恐,更加勤谨务实,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大意。
这日正忙着,李方其带着他父亲李老伯过来了,待沈清棠送走前一个病人,上前道,“沈大夫,劳烦你看看我爹的腿。”
说着矮下身,把李老伯的裤腿挽起,红肿溃烂两个钱币大小的伤口露了出来。
沈清棠仔细看了看,拿手按压几下,问道,“可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正是呢,”李方其满脸无奈的把前因后果讲明,“前几日我爹上山下陷阱,腿不知被什么咬了个小口子。他没当一回事,自己拿草药敷了,结果伤口不见好不说,还越来越大。若不是我今天发现他走路不对劲,他不知瞒着我到啥时候了!”
李老伯一旁委屈辩解,“原来上山也被咬过,拿草药敷一敷就好了,谁知道这回这么严重。”
“李老伯,李大哥不用着急,”沈清棠安慰道,“没什么大碍,是咬人的东西毒性大,毒性扩散开来造成的,拿些乌麻膏回去厚厚敷几回就好了。”
乌麻膏是拿生乌麻油、黄丹和蜡炼的止痛生肌的药膏,主治便是这狂犬虫狼六畜所伤不能识别的病症。
拿了药膏,沈清棠细细说了用法,又交代饮食上的避忌,其他倒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李方其和李老伯道过谢给了钱就走了,送两人出去时,沈清柏眼尖,看见远远正过来的娘亲和沈玉,挥手叫道,“娘,玉婶婶。”
茹娘轻轻摆摆手,叫沈清柏不要太咋呼。
茹娘在家闲着没事,沈玉住过去后,常和沈玉一起做些女工针织,有时也会去镇上摆摊。她当然不靠这些补贴家用,主要是消磨消磨时光。
沈玉前几日接了个大宗,不知哪户人家的丫鬟找到她,让她做了好些络子、帕子、香囊之类的,得了一笔丰厚的谢银。
那之后她有几日没到镇上去,在家做了二三十个精致的小香囊,做完就拉着茹娘来慈和堂了。
沈玉把小香囊尽数摆在桌子上,“我瞧别人家医馆都挂着香包卖,想来你也能用得着,就做了些。清棠,你来瞧瞧可用不可用?”
那香囊小巧可爱,上面绣的全是平安吉祥的图案,一瞧就是给孩童佩戴的。
老话说小孩子生下来有促狭鬼跟着,这拧一下,那绊一下,所以爱生病。很多医馆都会做了辟邪香装到香囊里让小孩子随身佩戴。那辟邪香不过是用藿香、艾叶、青蒿、防风做的,最主要求个心安。
沈清棠瞧着那香囊心里喜欢,先挑出来两个,笑道,“前几天才得了些乌头,正想做些神明散。”
神明散是用苍术、桔梗、附子、乌头、细辛捣碎研的粉末,平日里可装好随身佩戴。若不小心染了流行病,取袋中药末一钱,新汲水调服,发汗后病就好了。
眼下是换季容易生病的时候,沈清棠正想找些香包来,只是见过沈玉做的女红其他人的就瞧不上了,可巧她就送来了。
沈玉也笑,“可用就好。”
“还想劳烦姐姐做些大人戴的香囊。”
小孩子可佩戴的香少,大人能戴的就多了,瑞麟香、金凤香、独醒香、豆蔻香身丸等等,林林总总,要说几十种也是有的。
“只是话说在前面,不能白让姐姐做,到时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届时姐姐若推脱不要,日后我再不敢烦你了。”
亲兄弟尚且明算帐,沈清棠看重与沈玉的情分,公事上更该丁是丁,卯是卯,如此才能长久往来。
沈玉也明白这个理,干脆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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