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 60 章

二伯娘连日奔波,不一会连连打起哈欠,大家也不准备再守岁,各自回去休息,第二日再叙旧。

趁着月光,沈清棠和宋雁行一起回屋,路上兀自奇怪,“好半天不见飞蓬了!”

飞蓬现在胆子大了些,有时自己会出去玩个半日,但从没这么晚不见猫影的。

“许是屋里躲着呢,可能今日人多它害怕了。”

“我去瞧瞧,”沈清棠说着推开了门,点上灯,一瞧飞蓬正在窗下窝里卧着。

“怎么把窝拉到这边了?”

飞蓬的窝一直是在炭火旁的。小黑猫听见声响仰着头“喵喵”叫个不停,沈清棠抱起它才看见它脖子里红绳上系的小香囊换成了一枚小小的玉雕叶子,颜色同它的眼睛一个样。

“怪不得这么神气,你也得着新年礼物了呀!”沈清棠扭头去看宋雁行,又看见窗台上一溜猫咪造型的陶罐,罐子里面种着一株一株的小药苗,翠绿翠绿的,可爱又好瞧。

沈清棠眼睛都笑弯了,问宋雁行,“你什么时候弄得这些?”

“这几日闲下来弄得,”宋雁行拿出一枚翠绿的玉把件递给沈清棠,“新年快乐,岁岁无忧。”

沈清棠忙的什么礼物也没有准备,歉意道,“新年快乐……”

“不早了,睡吧。”宋雁行为沈清棠解衣,“偶然得来一块料子,才想起弄些小玩意儿让你玩。”

……

次日天气晴好,大家都早早的起了床。吃过早饭,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二伯娘也换上了便服,头发简单挽起,她面相上里带点儿英气,是很爽朗的性子,只不过眉间两道深深的皱纹,能看出她性子里的倔劲儿。

不过她性子再倔,也倔不过父母,当初只能随爹娘回去。回去后尽心照顾,自己却整日忧思。她爹娘本是因为心疼她才接她回去,如今也还是心疼她又安排人把她送了回来。

二伯娘带来一大车东西还在院子里没动,这会儿都卸下来了,挨个分发年礼。到沈清棠这里,也如其他小辈一样,不见生疏。

除了带来的年礼,车上箱子里还有一整套华丽贵重的头饰,是给女儿雁卿及笄礼准备的;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一块云纹玉佩,是给雁珏及冠的礼物;几个沉甸甸的金锁,是给未来孙子孙女的……

若按二伯娘的意思,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只是顾虑路上的安全,才这么轻车简行地过来了。

一群人闹着时间过的很快,晌午时厨房准备了锅子、麻球、汤圆,都是象征着团团圆圆的食物。

只是才吃了两口,就有病人过来叫,沈清棠只能去医馆了。不过他本就打算下午过去,倒也不觉什么。

宋雁行也搁了筷子,“我给你装些吃食,一会儿去找你。”

“好。”

病人虽是急症,上吐下泻个不停,却没有什么大碍。沈清棠帮他用火灸了中脘穴,止了难受劲儿,开了药让他回家了。

宋雁行说是装些吃食,却是搬了个小锅子过来,里面什么都有。两人引了碳火,烧了一壶热茶,在医馆里吃了起来。

年初七,李家送来了请帖,沈清棠原本以为是李世安给的,看了落款,竟是李老爷的帖子。

贴子上邀沈清棠正月十三到李府,沈清棠按时应约。到了李家门口,李老爷备着车马车正在外边等,随后带着他去了郊外的一座别院。

别院的主人姓陈,名唤陈正平,是做水运生意的,与李老爷有多年的交情。路上李老爷告诉沈清棠,陈正平白手起家,年轻时受了不少苦,以至于刚四十半,五劳七伤,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五劳七伤,所谓五劳是指久视伤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久立伤骨、久行伤筋;七伤即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所伤,喜伤心、怒伤肝、悲忧伤肺、思伤脾、惊恐伤肾。

沈清棠不解,五劳七伤并非不治之症,只要好好调理便可,“既已知道病症,想来以陈家的财力,能请到的名医不少。”

“嗨,倒是请了不少名医,只是不见好转。再者陈正平性子怪,这几年更是小孩子也不如了,药苦一点就吃不进去,发起火来又没个度,不知撵走了多少大夫。”

陈正平无家世背景,打年轻时便养成了要强的性子,如今攒下这么一大份家业可想而知其中苦楚。他一心扑在生意上,儿子大了仍不愿放手,有时训斥儿子像是训孙子一般。又不似旁人有些下棋、喝茶、钓鱼的闲暇爱好,生意越大要操的心越来越多,脾气越发乖戾,病就越来越重了。

沈清棠背着药箱到了别院内,里面已有不少人。有几人看见他面露不屑、阴阳怪气道,“哟,这人谁呀,才多大也来冒充大夫?”

“毛还没长齐呢吧!”

“别是另有所图!”

沈清棠不以为意,跟着李老爷继续往里走。

管家得了信儿已经出来好言将那些人请走,他家老爷的水运生意占了市场八成的位置,大船都在他家,这群人均是有求于他。只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不该弄得乌烟瘴气的。

光是今日,院子里的大夫就不少,更遑论以前来过多少了。沈清棠心里明白,李老爷这是再给自己露脸机会。

刚进了内院,一头发花白的老大夫吹着胡子就出来了,嘴里嘟囔道,“什么人呢,不听大夫嘱托,反过来说老夫医术不精,真是气死人了!”

那老大夫与沈清棠擦肩而过,见人年轻,也提个药箱,起了好奇,随即又返了回来,问道,“小友,你也是去给那老不休瞧病的?”

沈清棠停下脚步,礼貌道,“是。”

“你瞧着不大,能被请到这里,想来有些本事,”老大夫来了兴致推着沈清棠往里走,“走走,我去瞧瞧,你有什么本事。”

进屋见了陈老爷,果真如李老爷所说,一脸病气,身体枯瘦萎黄,行动僵直,不能俯仰,还不如花甲之年的老人家有活力。

陈老爷面上已经很不耐烦了,只不过他看瞧见沈清棠是李老爷带来的,便给了几分面子,懒懒的伸出手。随后瞥见老大夫,“你又来做什么,没一点儿本事!”

老大夫吹着胡子,“我来看这个小友,关你什么事?”

“那你还是早点走吧,若这小友医术比你高明,你几十年的老脸就没喽!”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又不是你,没这么小心眼,若不然能病这么严重!”

“你!”陈老爷气的要起身撵人,沈清棠不知按了那里就让他坐下了,“陈老爷,脉还没把玩,您莫乱动。”

陈老爷摸摸忽然软掉的腿,笑道,“有点儿意思哈!”

把完脉,沈清棠道,“烦请您屏退众人。”

“一会儿人还得进来,来回折腾什么,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有什么藏着掖着的!”

沈清棠只好小声问道, “您囊下疮生了几日了,可有发痒溃烂?”

闻听此言,陈老爷从脸一下红到脖子,咳了两声,摆摆手道,“都出去吧。”

“我是大夫,没什么好避讳的!”老大夫赖着不走,指着沈清棠,“我给他打打下手。”

“滚!”

“那可不行,我要出去我会把你的病证嚷出来的。”老大夫刚刚其实什么也没听见,此时不过吓唬陈老爷。

陈老爷狠狠瞪他一眼,也无可奈何。

待人都出去,沈清棠才帮着陈老爷褪下裤子,看了囊下疮的情况。

那老大夫此时才知道缘何清退人,不满道,“你这里生疮你怎么不告诉我?”

“这地方,谁说的出口!再说这小友把脉就知道我这里病了,你把不出来,也好意思怪我?”

“强词夺理,大夫又不是神仙!”

“您二位别吵了!”沈清棠无奈,为陈老爷整理好衣服,道,“还不算太严重,如今天冷,您的身体不宜汤洗,一会儿我给您一盒药膏,每日抹了,保持衣裤清爽干净。”

“小友,他这五劳七伤你准备怎么治?”

“针灸加汤药,”沈清棠边下笔边思索,不过一个刻钟,写下方子:

茯苓六钱、菖蒲五钱、栝楼九钱、牛膝六钱、山茱萸五钱、巴戟天四钱、细辛四钱、续断六钱、防风五钱、山药六钱、天雄三钱、蛇床子四钱、柏子仁六钱、远志六钱、石斛五钱、杜仲五钱、肉苁蓉四钱。以上依法炮制,捣为细末,拿蜜炼成蚕豆大小的药丸。

老大夫是越往后看越心惊,一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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