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来的正好,这儿有个小娃娃突发惊厥,你快来瞧瞧。”
今儿医馆里病人多,每个人都占着手,沈清棠刚出完诊进了屋,就被小六叫住了。
沈清棠过去看了他口中的病人,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娃,神志不清,且反复抽搐,看得人忧心。
把了脉,看了舌苔,沈清棠问清其他的症状,开了一味黄连解毒汤,因为小女娃还有呕吐的症状,又加了玉枢丹,叫她一并服下。
天一冷最容易诱发老年病和慢性病,过个年,就能听说这家的老人没了,那家的老人也没了。老人么,本就没几天日子能活了,宁愿把钱攒下来给孩子,也不愿意花在抓药上。
山间的树已经秃了,若逢个阴天,总叫人心里觉着不舒服。
连着阴了好几日,初冬的雪便下下来了,这一下子温度直降,人们越发爱窝在家里,窝在火边不愿意出来了。
突如其来的冷让糖宝咳了几声,慧娘便成车成车的拉了炭来,把糖宝的屋子里烧的和外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这样的烧法,沈清棠真怕一不小心出了事,忙叫工人来加了通气口,好叫房间内能时时有新鲜空气进去。
沈清棠的担忧不是无缘无故的,这边房间才改好,那边慧娘和奶娘接着病倒了。屋内外温差太大了,她两个进进出出的可不就患上了风寒。
风寒不是能掉以轻心的病,沈清棠把她们和糖宝隔离开来,严令彻底好了才能近糖宝身边照顾。
初雪一连下了几日,装裹的屋外白茫茫一片。明月高悬,照得晚上也像白天。
没有娘亲和奶娘的看管,糖宝不顾丫鬟的阻拦下了床,小小的身子爬在窗户前,隔着一层窗纸看外边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娘亲看管的严,他从会走路几乎都在屋子里待着,喝各种各样苦的药,看别人在外边玩耍,平日里见的也都是不同的大夫。
沈清棠对上他失落的眼神儿,轻轻叹了口气,进去讲了好几个故事才哄得他睡下。
第二天一早,不顾雪路难行,沈清棠去了一趟家里。
进了门,便能听见几个小娃娃开心的笑声,一下雪,最高兴的也就是他们了,这几天都要玩疯了,院子里堆着各式各样的雪人儿,打扮的千奇百怪。
除此之外院中还堆了一个长长的雪坡儿,这才吃过早饭,一群小娃娃轮流爬上去滑下来,兴奋的不行,笑闹声不绝于耳。
“清棠来了,可吃过饭了?”宋老爷说着递给沈清棠一个热气腾腾的烤红薯,“先垫吧垫吧肚子。”
“爹,我吃过饭了。”沈清棠笑着接过烤红薯,香甜的气息扑面而来,揭了皮,三两口吃完了。
“冒着这样的天气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沈清棠现在长住医馆,总是趁着雁南雁北休沐的时候一同回来,也不怪宋老爷有一问。
沈清棠简单说明了来意。
宋老爷听闻也不免叹口气,“这事还是得征得兰氏和周氏的同意,若她们不愿,也不能勉强。”
“我明白的。”
下人去请了兰氏和周氏过来,沈清棠又将刚刚对宋老爷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也坦诚说出了他的担忧,“阿九和栗子还小,这样的年纪若要经历生死之事,我恐怕他们会过不去。但那孩子着实可怜,所以我才冒昧来问问两位嫂子的意见。”
原来沈清棠昨日见糖宝的样子实在于心不忍,便想给他找两个玩伴,恰好阿九栗子与他同龄。可糖宝所剩时日不多,沈清棠又怕三人产生感情之后,紧接着就要面对死别,那对阿九和栗子也很残忍。
兰氏周氏互相看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她们是为人母的,知道怀胎生子的不易,更能理解慧娘,也更疼惜从未谋面的糖宝。
但自己的孩子也要疼,兰氏和周氏叫来阿九和栗子,不掺杂任何感情地告诉他们因由,叫他们自己做出选择。
阿九眨巴着眼睛,“娘,什么是死?”
“就是睡着了,以后再也不会醒来了,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
“可是娘,天上的星星好多。”
“是呀,若是活着见不了面了,以后会再天上见。”
可是天好远好远,阿九和栗子有些害怕,哇哇哭了起来,“爹和娘也会死吗?”
“爹和娘现在不会死,我们会看着你们长大,像哥哥姐姐们一样读书,一样娶妻生子。糖宝是生病了,生病了很难受,天上的神仙怜惜他,所以叫他早早的去天上,这样他就不难受了。”
阿九和糖宝似懂非懂,脸上还挂着泪珠,沈清棠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心里抽抽的难受。
兰氏察觉到他的情绪,安慰道,“没事儿的,早晚就要经历这些事,我小的时候兄弟姐妹夭折过,与其突如其来的面对,不如提前心里有个准备。再说咱家的孩子什么没经历过,没那么脆弱,你也不要自责。医者父母心,就该这样。”
周氏一边给两个小娃娃擦泪,一边附和。小孩子不好养活,这样的事她们都经历过。
饶是这样,沈清棠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兰氏知道他是心疼阿九和糖宝才会这样,若不心疼不在乎怎么会有这么多情绪,“这边有我们在,不如你回医馆忙,等他俩想好了我叫人去告诉你。”
“好。”沈清棠转身,眼尾忍不住有些发红。
第三天,宋雁鸿是直接把阿九和栗子送到了医馆,交到了沈清棠手中,“俩小娃娃嚷着要来,我就交给你了。”
沈清棠感激地笑笑,“你放心。”
宋雁鸿还要去酒坊,临走时问道,“对了,前儿你送来的水果是哪儿来的?酒坊有个老主顾家里娶亲要用,可巧下了雪,之前定的水果阻在了路上,现在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镇上做水运生意的陈老爷送的,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明儿我要去镇上看诊,正好去问问。”
“这路上又湿又滑,怎么还要出去看诊。”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明日要去看的是个瘫痪的病人,若要他过来更加艰难,倒不如沈清棠自己去这一趟。
即是如此,宋雁鸿也不好说什么,“一会儿我找人在马车轱辘上加几条锁链,路上走着没那么滑。”
“好,明儿陈老爷那边得了信儿我再去告诉你。”
宋雁鸿走后,剩下阿九和栗子,两人各抱着沈清棠的大腿撒娇,“叔叔~”
沈清棠无奈摇头,一脸宠溺地笑,“不许撒娇,这一大早的就要吃糖可不行。等中午的,叔叔给你们准备一桌子好吃的。”
阿九和栗子知道这一招没用,试试总没什么损失,眼下没糖吃,但中午可有一大桌子美食呢,怎么算这一波也不亏。
二人仍旧是挂在沈清棠身上不肯下来,沈清棠也随他们闹。雁南雁北小时候爱这样,长生受他们影响也是,只是三人上学后知礼了,个子高了,就再不肯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大雪阻了路,医馆比平时都要安静,除了后边几个和糖宝一样病重的病人,零零散散的来人,有他俩闹也显得不那么冷清。
外边冷,屋里人,阿九和栗子脸上红扑扑的,看着可爱的紧,沈清棠没忍住捏了捏他们的脸,又在上面亲了几口。
亲近够了,两小娃娃终于记得为什么过来,也从沈清棠身上下来了。来之前,兰氏和周氏什么都交代好了,沈清棠不用再多说什么便让他们去后院了。
送走病人,得了清闲,小六带着师弟把医馆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然后点了艾草,各处熏了熏,走到哪里,都有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间。
沈玉忙完手里的事,备了几样好消化的点心和热牛乳茶,等三个小娃娃玩了吃用。
沈玉现在是医馆的大管家,一应琐事都是她在管,医馆众人包括病人在内对她都很敬服。而且有她在,和女病人沟通起来也更加方便。女病人脸皮薄,有些话对着沈清棠不好说出口,这个时候都要沈玉出马。
阿九和栗子并没有直接去找糖宝,而是先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引起了糖宝的注意。
俩人拿的工具是宋二伯做的,雪球儿放进去能夹成小鸭子的模样,两人做了好几个小鸭子,大的小的在糖宝窗户上摆了一排,像是鸭妈妈带着鸭宝宝。
糖宝难得见同龄人,有些激动又有些拘谨,想下床玩又不敢。
阿九和栗子不怕生,站在窗外,你一言我一语逗的糖宝直乐。两人在外边冻的鼻尖通红,糖宝终于鼓起勇气邀请二人进了屋。
两人进了屋也没急着靠近糖宝,现在火炉边把身上熏暖了才走到他身边,当真是比大人还要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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