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晏的认识里,雄虫从来都是残暴无情、高高在上的,他们从来都不在意雌虫的想法。无论是地位低微的军雌,还是出身稍高的贵族雌虫,在雄虫眼里都是不值一提的消耗品。
秦舟应该也是其中的一员。即使他比普通的雄虫表现得更怪异。
“您过奖了。”他垂着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黑暗中,“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即使在第四军团里他是领头人,也不代表真的就有什么实际的地位。主星驻扎的四个军团里,第一、第二、第三军团都有集团在幕后支持,他们的底气都远比毫无背景的第四军团足得多。
如果要晏来说他们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那就是团结。对于一群孤立无援、来自边境的军雌来说,勇气和团结就是他们唯一的武器,支撑着他们在前有狼后有虎的主星活下去。
然而雄虫只是摆了摆手,“我看过你的档案,不用这么谦虚。当然是在这件事之前,毕竟你也是上过报纸头版的人,那时候他们还说你前途无量、未来可期,现在却一个个都把你当烫手山芋。”
他说的是几年前的救援行动。那次任务几乎是死里逃生,晏还记得回到基地后宣传部的编辑对他说要做长期采访,结果下个月第四军团的预算被砍了三分之一他就消失了。
“总之你现在是我的人,那些事可以都抛在身后了。”秦舟倒是表现得毫不在意,“你还没吃晚饭吧?冰箱里有营养液,帮我也顺便拿一支。”
他又靠回了沙发上,双腿轻松地叠在一起。晏瞪着沙发脚朴素的绣花,不得不躬身应“是”。
说不定他是要趁机毒死自己,晏的想象力总是在处境最差的时候最活跃,刚才的恭维都只是幌子,其实雄虫是想看他在抓住希望的那一刻彻底咽气。
结果就是他在冰箱里成堆的营养液前瞪大了眼睛。红色、绿色、蓝色,成堆的的玻璃管串成了一整个色谱,这已经不是家庭装能形容的了,这里的储备足够一个团的军雌消耗大半个月。
晏呆了一会,试着去查看包装上的标签,果不其然什么也没有找到。这批营养液应该是私人订制的,雄虫和雌虫的身体情况不同,他们对食物的要求要精细得多。
“您喜欢什么口味……”话说一半他就打住了,这种时候他就应该随手拿的,否则不知道雄虫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
秦舟也很自然地顺了他的意,“你随便拿都行,我对口味不挑。还是说你想多吃点?毕竟好几天没吃饭了。”
其实他更愿意饿死而不是吃雄虫的饭。晏默默地拿了两支蓝色的营养液,倒置对比了一下质感,果然和市面上卖的商品截然不同。他上次看到这种浓度的液体装在玻璃管里还是在军部的研究所。
他将两支营养液一起放在了桌上。即使雄主没有发话,雌奴也应该遵守不能同时进食的规定,以保证雄主能得到最好的服务。
“原来你喜欢蓝色吗,我还以为你会挑白色。”毕竟军部通用的口味是这个颜色,秦舟拿起两支营养液看了一眼,“你是想让我先试毒吗?还是倒在一起你一半我一半?”
他戏谑地朝雌虫挑眉。晏忽然发现只要他愿意,那种森冷的气质也能在一瞬间消失,如同戴上一张无懈可击的微笑面具。
他低下头没有说话,秦舟就把两管营养液都拧开,倒在一起,当着他的面移到唇边。如同电影中的慢动作特写,浓稠的液体缓慢滚动,沿着雄虫纤细的喉咙向下,如同河边饮水的无害的鹿。
“你看,我没有下毒。”等到秦舟把剩了一半的营养液移开嘴边,盯着他的眼睛舔了舔嘴唇,晏只感觉一阵热气冲上脸颊,感觉自己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接过玻璃管,有种接了个烫手山芋的错觉,不安的感觉却稍微平息了。既然雄虫都敢直接喝下去,那至少说明手里的这份营养液是无害的。他们柔弱的体质比雌虫对毒素更敏感,晏已经在任务中验证过无数次。
他正准备仰头直接倒进去,秦舟却忽然打断他:“不行。得嘴对嘴喝才算数。”
晏:“……”
秦舟:“我嘴上又没有下毒。你都从后面偷袭我了,我报复你一下也是应该的吧。还是说你想和我直接亲着喝?”
雄虫像毒蛇那样紧盯着他的手。晏第一次感受到目光也是有温度的,那种热度从脖颈走到脑后,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到底是谁说只要听雄主的话就会稍微好过的?
晏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玻璃管,上面几乎没有留下痕迹,只有雄虫淡淡的指纹。他狠了狠心,直接对嘴倒了进去,下一秒就被苦得几乎呛出了眼泪。
感觉就像走在路上被悬浮车撞了,强烈的味觉冲击让他的感官短暂失灵了,晏恍惚了一会,察觉到眼眶生理性变得湿润才憋回了眼泪。
这份感觉他一定会记一辈子,等晏终于缓过来抬起头,雄虫已经笑倒在沙发上,摊在腿上的书都差点掉下去。
“你看,我没有下毒吧?”他半抱着手,“只是间接接吻又不会怎么样。我还是第一次见军雌有这种表情。”
雄虫的表情说不上嘲笑,更像是看见路边的人踩了香蕉皮。有朝一日他一定要把他们都送进劳改所里,晏咽下那种苦涩的回味,忽然想到秦舟刚才也喝了另一半营养液。
他是怎么做得到面不改色的?
等到秦舟笑了半响,终于缓过来坐直了,晏还在盯着他唇边留下的营养液的透明痕迹。按理说雄虫都娇生惯养,市面上卖的特制营养液永远都是甜的,还分花香果香木质香,他的口味在这种背景下简直就像是异食癖。
或许雄虫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癖好,晏已经做好他是个虐待狂或者精神病人的准备,毕竟萍水相逢的其他雄虫已经给了他相当深刻的经验。
秦舟:“你就没有别的要问我吗?”
晏:“……您是真的喜欢这个口味?”
两人对视了一秒钟,秦舟又要笑的那一刻晏移开了眼睛。直视雄虫的脸就像一种诅咒,即使他不愿意屈服也会被吸引。也许这就是信息素的恶劣影响。
“你真的觉得我的舌头是坏掉了吗?这只是戒酒用的而已。”秦舟倚在沙发扶手上,没有追究他那个怀疑的表情,“我们都是军部的人,就不用在对方面前装了吧。谁能在奥德里齐的压力下不做些出格的事?人总要为年轻时候的冲动付些代价。”
一听到那个名字,晏的背后就一凛。那是第一军团一把手的名字,同时也是多个顶级财团的话事人,他的意见就是第一军团剑指的方向。晏曾经在会上远远见过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得出奇的脸庞。
“老头日子过得久了,总要找些麻烦来给自己找存在感。我看过你的审判文件,就是他签的字。”秦舟说得普通,每个字却像重石一样落在晏的心上,“除了你以外的那些军雌都被关起来了。不用担心,他们也懂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们的审判不会像你一样来得那么快。”
那种苦涩的回味还没有消散,晏的心脏越发沉到肚子里。
“现在这些事都交到了我的手上。如果按最普通的惯例来判,每个人估计最少也要判五十年,我想这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虫族的平均寿命是两百年,军雌的就更短一些,那代表着至少四分之一的人生要在牢狱里度过。
空气又陷入了沉默,秦舟并不急着催他回答,只是慢慢地翻过一页书。晏盯着窗外沉浮的云层,晦暗的天空中透出一丝朦胧的红,新的一天又要到来了。
其实他接手第四军团时就想过会有这一天。他的能力不足,维持日常的工作就已经筋疲力尽,要寻求贵族的支持时更是捉襟见肘。即使没有这次抹黑,第四军团掌握了那么多其他军团的小辫子,他们当然不会放过完全消灭证据的机会。
他已经累了。但他还不能倒下,至少在无辜的军雌离开主星之前,他必须继续坚持下去,直到他们迎来自己的新生活。
“您想要我做什么?”他来到这里后第一次真正的低下头来,承认事实的残酷和荒唐,“我会无条件遵从您的命令。”
晏看不到雄虫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满意地笑了。秦舟骨子里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雄虫,当然不会对他们的处境有一丝多余的同情。
他早就知道。
“我还以为你会扑上来杀了我呢,看来晏中校的定力确实不一般。”雄虫轻敲着自己的膝盖,语气明显兴奋起来,“你跟我在一起也会过得很好的。谁说第一军团就没有空子可钻?他们都会后悔小瞧了你的,也包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头在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