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老太监

窦寻第二日照常“上班”,这次他的脚程快了一些,起床也早了一些,到达元信书坊时,还在半上午。

窦寻进入南閤子里时,被里面铺面而来的热浪熏到难受,站在二楼窗户边缓了半天才感觉好些。

直到走到自己的位置旁边,窦寻盯着自己满桌子的纸张,一时之间恍惚了神。

这么多要抄写的书,梦回文渊阁是怎么回事?

吴朝看见窦寻时,悄悄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程立,你来了?你桌子上的皆是这两日你要处理的。”

窦寻:“阿朝兄可知为何今日活计如此之多吗?”

吴朝:“掌柜的交予你的,大抵是见你昨日工作干得好罢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只是若是一直完不成,可能掌柜的会有怨言罢了。”

窦寻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吴朝问道:“还有你可还记得昨日你向我吐槽的校对不好那事。”

窦寻:“我不曾吐槽。”

吴朝:“别管怎么说,昨日咱俩说话说的不仔细,让旁人听了去,今早我瞧着负责校对的幸叔不太高兴,没准是针对你的。”

面对吴朝的说法,窦寻感到一阵无语,你一个小小的元信书坊,竟然还有告密、离间之类的手法。

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窦寻上辈子混朝堂,他能理解朝廷里的臣子相互攻讦,毕竟那是真的涉及巨大利益,一派胜出,另一派仕途就会暗淡无光。

但是他真的不理解一个小小的元信书坊,大家不过拿着几两银子的工钱,还来整这出。

吴朝:“若真是幸叔针对你,你该如何?”

窦寻想得很开:“我与幸叔毫无利益纠葛,有何过不去的矛盾,逢年过节之日,送上薄礼,请阿兄替我说合便是。”

他不想盲目与人起争执,更何况元信书坊只是他赚钱的跳板而已,呆不长久的。

吴朝苦着脸说道:“既然你能想得开,我也就不劝你了,你总归是个聪明的孩子。”

窦寻整理好桌面的一些文书,绕过吴朝,准备继续干活。

这些抄书的工作多不多?

算多的。

窦寻正好像昨日那本万平杂记一般,边抄边读,顺便校正一些明显错误,整一个不亦乐乎。

大雍的娱乐手段有不少,现阶段窦寻能消费的起的就是在抄书之余读点小说杂记,所以窦寻很乐意做这份工作。

吴朝显然低估了程立这个孩子的战斗力,又或者说,他根本不清楚在程立这个皮囊下是来自上一代大雍卷王的灵魂。

他原本从掌柜那里领来的就是远超一般人的工作量,但是放在窦寻眼里这不过是一般。

上辈子窦寻的工作量大概可以这样参考,他在短短七天内,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奏折、文章一万多份,除了需要大量阅读,还需要精准决策,权衡利弊。

不仅每日看奏折,他还得听汇报,如果当天有空余时间,他还会专门写几份信件把地方上不好好干活的官员臭骂一顿,派锦衣卫送过去。

抄书比上述任何一项任务都要简单,还不费脑子,并且非常容易沉浸其中。

当一个人沉浸在某一件事中时,那他的效率是最高的。

在吴朝看来,这巨额的工作量,是他替程立领来的,足以把一个八岁的孩子吓退。

但是当吴朝看到一本本抄好的书籍放到他的工作台上时,他傻眼了。

掌柜的从何处招来的八爪鱼,一个人顶两个人,啊不,准确说,程立干一个下午,顶俩人干一天。

吴朝不死心,也许这是程立这小子为了不被掌柜的责骂,故意撑住一口气,才能做到这么高效。

于是在接下来的四五日里,吴朝都早早来到元信书坊,找到掌柜的,替程立领任务。

他就不信,难道程立这小子是铁打的身子吗?他就不累吗?

窦寻:累是不可能累的,你要是把工钱提高一倍,他能干到元信书坊破产。

最先受不了的不是程立,而是与程立一同的写手们,元信书坊的活就那么多,他们已经很多天没有像样的活了,像是伪造书画这种大单会被牢牢攥在幸子明这种老头子身上,再这样下去,下个月的月钱怕是要减半。

他们还怎么喝酒?

他们几个人平时沆瀣一气,都通着消息,自然很快就能注意到是程立这小崽子把活都抢走了。

因而平时喜欢迟到早退的几个人,头一次起个大早,拦住吴朝。

为首的那人问道:“吴朝,你把你手里的活放下,你这是替程立领的吧,他做的完吗?你就领这么多。”

吴朝:“他……他当然做得完。”虽然吴朝很不想承认,但是这就是事实,不仅做得完,还游刃有余。

为首的人:“程立真这么厉害?”

吴朝点头,说道:“不瞒各位说,程立真是个神童。这些活都是他让我领的,他还说,希望我能多领一些,他觉得这元信书坊的写手都太懒了,掌柜的雇佣他一个就足够了。”

几个写手面面相觑,不可置信问道:“他真这么说?是不是你小子在框我们?”

吴朝立马喊冤:“几位哥哥,我都在书房里干多长时间了?您难道宁可信一个新人也不信我吗?”

几个写手一想,也是,这吴朝负责书籍装订还有在元信书坊里干一些杂活,平时一想老实,倒是新来的程立,说话滴水不漏,是个鬼精鬼精的人。

吴朝说道:“再说了,几位哥哥,你们也看到了,程立是真的厉害,一人干俩人的活。就算他说的你们懒这是句玩笑话,也没有向掌柜的告状,但是难保掌柜的不会多想。”

“万一掌柜的夜里一琢磨,想着元信书坊养那么多人没用,再咋整?”

几个写手:“胡说什么?我们是慢工出细活,我们那书写的不比那小崽子的工整?”

但是吴朝的话确实说进了几个写手心里,别管他们嘴上如何狡辩,但是内心里门清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他们立马说道:“程立这厮不懂规矩,他一人全把活抢了,我们做什么?”

几个写手一合计,他们人到中年,不好带头闹事,得找个领头的人,思来想去,还是幸子明最合适。

主要是这老头平时表现得这不在乎那不在乎,除了钱少以外,人啥都不怕,资历又老,这不就是当出头鸟的合适人选吗?

而且幸子明不是做写手的,他跟之前文老头一样,做雕版、印刷以及校对比较多,这更加撇清关系了。

到了晚上,元信书坊的几人直接在南楼子里堵住幸子明,无论幸子明如何说也要请他吃了这顿饭。

幸子明被折磨的不耐烦,说道:“你们几人到底要做什么吗?”

为首的写手带了哭腔说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这才来找您替我们跟掌柜的说说话。”

写手痛陈苦衷:“您也知道,咱们书坊里来了个程立,那小子才八岁,直把自己比作晏子,恨不得眼睛长到头顶上。”

“说重点。”幸子明扶住脑袋。

写手:“那小子把我们的活都抢完了,我们这两天接不到像样的活,下个月一家老小要喝西北风?”

幸子明一琢磨,觉得这小子分外不妥,说道:“这小子有才华是好事,可他不能把大家的饭碗都砸了。”

写手立刻点头:“到时候,掌柜把我们都辞退了,只雇佣他一人,这可真是为掌柜的省钱了,谁知道他是不是掌柜的亲戚?”

幸子明翻了个白眼:“掌柜的儿侄不考科举,来做这个,不是闲得慌吗?”

写手们:“也是,既然不是掌柜的亲戚,那便好办多了,我们要不等到明日点卯之时叫住他,好好给他讲讲道理。”

幸子明:“收起你那下三滥的手段吧,你找谁‘讲道理’,要是找那些地痞流氓,八成得惹自己一身腥。”

主要是幸子明拿不准这个程立在掌柜的心里什么地位,万一是掌柜的从某地挖来的人才,那整治程立太出格就会招致掌柜的厌恶。

幸子明稍微一琢磨,还真就让他想出一个法子。

幸子明:“既然你们都说找我帮忙,咱也是看着你们从愣头青到娶妻生子再到孩子都打酱油的人,算你们半个长辈。既然大家看得起我,我倒是有一招。”

写手们:“幸叔快说!”

幸子明:“可还记得咱们元信书坊的一位挑剔的客户,就是那位喜欢窦圣人到脑子有些问题的人?”

“记得,他姓沈,都唤他沈先生。”一位写手回忆起来,“但是这位沈先生不好伺候。”

另一位写手说道:“对,我记得这人每隔两三个月来找掌柜的定制一幅窦寻的字画,不仅一点赏赐没有,还面临着走人的风险。”

幸子明:“我瞧见很多回了,那位沈先生有时会拿着买的窦寻字画到店里来,让掌柜把写字的人叫出去,这些人有人第二日便走人了。”

写手:“那万一程立没有因此事被辞退怎么办?”

幸子明:“没有对我们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这是正儿八经的活,他凭什么不干?”

众人一合计,也觉得此事行动起来分外合理,便商议着如何才能让程立接到这个活。

幸子明问道:“你们谁去劝劝他?”

写手们相互对视一眼:“不用劝,平日里都是吴朝帮程立拿的,程立与掌柜的约定每日只干一个下午,我们只需要跟吴朝说好就行。”

幸子明微微疑惑:“吴朝?”想起前几吴朝跟自己说的一番话,也大概是程立此人狂妄自大,瞧不起他们之类的。

这说明什么问题?

如果这些写手和吴朝都说程立的坏话,那说明程立此子定不是个好鸟,不然为何大家都说呢?

幸子明原本还因针对一小孩子而惴惴不安的心,此刻也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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