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引:[他的眼珠看向我,里面都是害怕,我以前从未在那眼睛里看见过害怕。]

“奶奶!”

对面的老太太闻声望来,见是自己的乖大孙,立刻眯缝着窄眼咧嘴笑了起来。

老太太看着年岁并不大,顶多五六十岁,还算身强体壮的年纪。

头发一半黑一半白,迈着碎脚扭过来,离得近了,还能闻见身上一股腥臭的老人味。

老太太见到自家大孙和一个陌生女孩走在一块,扯出和善的样子,向她问道:“这丫头眼生,是谁家的啊?”

银华乖巧答道:“奶奶好,我是村东头张桂芬的外孙女。”

“哟,这丫头乖。”徐老太看这丫头不错,乖乖巧巧的模样,皮肤白,看着就很有文化。

穿着一身粉色的小洋裙,脚底下踩着一双锃光瓦亮的小皮鞋,脸上手上一点儿糙皮都没有,看着就是精心养出来的小闺女。

哪是这村里其他大大咧咧的女孩能比的,丫头手背在身后,俏生生站在她大孙旁边的样子,别提有多般配了。

徐老太冲着大孙挥挥手:“好好带着人家玩啊!”

说完,又摇着蒲扇往前走去。

还没等人走远,天赐又回头,冲着他奶奶大声喊道:“奶!我晚上想吃红烧肉!”

他奶奶笑眯眯地转回头,佝偻着身子,蒲扇冲着他的方向摇了摇,满口答应道:“好,我回去让你二姐给你烧!”

听到这话,银华向天赐问道:“你还有个姐姐啊。”

天赐不以为意地点点头:“我有俩姐姐呢!我大姐早都嫁人了,二姐也正准备说亲呢。”

说到这里,他似乎非常骄傲,向银华炫耀道:“到时候我二姐说亲,又能给我挣三十万彩礼。我大姐夫家给的彩礼,我奶说等我成年了给我买辆车,我二姐的彩礼我奶要攒着给我在县城里买套房。”

银华听到这炫耀的语气,不知为何非常不舒服。

她有些驳斥地说道:“三十万也不够买房啊。”

天赐呵呵一笑:“怎么不够,不够让我姐姐再给我掏啊,我二姐现在正在县里的电子厂打工挣钱呢,一个月能挣四五千,挣的钱全给我奶。”

银华瞪大了眼睛,不尴不尬地说了一句:“……那你姐姐真好。”

“那可不,我全家对我都好。其实我听人家说,我本来还有个姐姐呢,不知道是被送走了还是淹死了,要不然我还能再挣三十万。”

俩人边说边走,顺着河堤底下一路往小树林里钻。

天赐带路,银华就只顾着跟着他走。

天色不早,已经渐渐步入黄昏,村子里野林里的蝉鸣格外聒噪,听的人非常心烦。

越是深入林子,银华的心越慌乱,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杨树叶,竟然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她感觉有些眩晕,本来悬在树上的蝉鸣一声隔一声,好像响在了耳边。

再一打晃,又好像响在了银华的耳朵里。

她头往旁边歪去,使劲儿用手拍了拍耳朵,却什么都没有拍出来。

奇也怪哉,银华摇摇头,想忽略掉这不舒服的感觉。

她跟在天赐左侧,头低着,一边往前走,一边不安分地用脚踢着石头。

突然,昏暗的日光下,她的脚似乎踢到了什么不似石头的柔软物体。

银华感到奇怪,用小皮鞋又碰了碰,拨开杂草一看——

竟然是一具死不瞑目的男尸!

————

银华吓地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旁边隔着三米远的天赐看到她摔倒了,赶紧跑过来,一句问候还未说出口,突然就跟面目黑紫的尸体对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连串地尖叫过后,天赐撒腿就跑。

银华吓得鼻涕眼泪一起流,她完全没法反应,可是天赐都抛下她跑了,她更不敢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她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赶紧顺着天赐的背影往前跑去。

日暮渐渐西沉,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歪歪斜斜的长影扫过土地,扫过野草,又轻轻扫过尸体的面颊。

“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天赐一边跑一边大叫,一路回到村里,见到人就喊,直到吸引来一大堆村民的注意。

银华在后面断断续续的跑着,她始终觉得脊背发凉,一点儿也不敢回头看。

似乎一回头,就能瞧见那黑紫色的尸体跟在她的身后,让她永远也逃不脱。

忽然间,她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是个比她矮上一点的女孩子,银华感觉这一刻像电影里的慢镜头,原本周身冰凉的她,突然一下得到了拯救。

“银华?你怎么了?”

草花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上下连贯地安抚。

“呜呜呜——草花,我看见死人了。”

“呜呜呜呜呜……就在河堤底下的草廓里。”

草花感觉有些好笑:“你这几天见的死人还少吗,那天见的那麦田里的傻子,都烧成黑炭了。”

银华吓得话都说不成连句:“那不一样……那是我、我有心理预期,可我这是猛地撞见的,好吓人啊……”

村里的大人纷纷跟着天赐往事发地点走去,银华不想再面对,便被草花拉着往她家走去。

“去我家,我陪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夜晚,银华和草花并排躺在草花的木板床上,没有窗帘的月亮从外面悬在窗框上,好像一柄沉默的钟。

银月圆满,连带着周边的天都泛起灰蓝,阵阵夏风从窗外飘进来,草花家没有空调,更没有纳凉设备,但是银华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热。

在草花的安抚下,她渐渐平静下来,但她还不敢睡,因为她只要一闭眼,那可怕的模样就会入她的梦里来。

“草花,我们说说话吧。”

银华声音娇闷闷地,似乎在跟草花撒娇。虽然天赐说过草花是个疯子,但是银华一点也不担心,她觉得草花是整个丑水村最好的人了。

从她来到丑水村开始,她姥姥不待见她,表妹表弟也不爱跟她玩,姥姥有点好吃的都得背着她分。

这跟她想象的乡下生活一点儿也不一样。

当初妈妈跟她说的好好的,说乡下的姥姥想她了,让她去村里好好陪一陪姥姥。

银华知道这是妈妈的借口,因为她知道妈妈这个暑假有正经事要做。

她爸爸好像出轨了,银华拿爸爸的手机给自己下单小裙子时,看见有别的女人发消息叫他老公。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妈妈似乎很生气。

可是做家庭主妇的妈妈在爸爸面前一点话语权都没有,银华明白,妈妈把她送到乡下过暑假,就是为了腾出手来对付小三。

她把自己的烦恼讲给草花听,草花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跟她说了三个字:“我不懂。”

“嗯?”银华疑惑,这有什么好不懂的,就是她的爸爸出轨了啊。

她忍不住娇喃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在听啊。”

草花的声音闷闷的,像是掩藏了很多她不懂的情绪。

“好羡慕你啊,银华。”

“羡慕我什么?”

银华反问一句,草花却不愿意说了。

她换了个话题:“银华,你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吗?”

草花自顾自讲了起来:“我对我的爸爸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我就记得在我六七岁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他卷了家里所有的钱跑了。”

“后来人家跟我说,他在外面欠了好几十万的赌债,跑外面躲债去了。”

“再后来,又听同村的人说,在外面撞见过他,他已经又结婚生子了。”

“我奶奶病了那么多年,他也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那你妈妈呢?”银华换了个姿势,侧身面对着草花,天真地问道。

“我妈改嫁了啊。”

草花说得理所当然:“她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就改嫁了,嫁给了邻村一个带着孩子的离异男的,前两年我满镇子溜达的时候还能撞见她。”

“啊……”

银华听得心疼,声音低低地问道:“那你怪她吗?”

“不怪。”

“那你想她吗?”

草花没有回答:“我妈是对我最好的人了。”

银华不想再继续这么悲伤的话题,又问道:“那你爷爷奶奶呢?”

草花正面仰躺在床上,唯一一个枕头给了银华,她就用双手垫在脑袋下面。

“我爷爷在我记事前就死了,我奶奶……那老太婆从来不管我,我妈改嫁后,更是把我当空气。我就算大半夜被人闯进来杀了,她也不会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呢?你不是她孙女吗,还是说,她嫌弃你不是男孩?”

草花摇摇头,终究没有解释:“……不是。”

“那你以后呢?”天真烂漫的小女孩银华担忧起好朋友的未来,她在想草花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我还能有以后?”草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思议,还有一丝淡淡的不屑。

银华大声道:“怎么可能没有!草花,你听我说。”

“暑假结束,你跟我一起去市里吧。反正你家里也没人了,你在我们小区租个房子,然后在市区里找个工作,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玩了。”

她自顾自畅想起来:“你老是在村子里待着也不是办法啊,跟我一起去市里,我每天放了学就去找你,晚上偷偷从我家里出来,我们还可以睡在一起。”

草花抬起放在脑袋底下的手,冲着她的脑袋谈了一个脑瓜崩。

“你给我钱啊,还租房子,我用脸租?”

银华愤愤不平,用手护住自己被弹疼了的额头,急切道:“我有钱!”

“你别小看我,我可是个小富婆,我压岁钱还有好几千呢,这样,我下学期反正就高三了,我跟我爸妈说不让司机去学校接我了。”

“我就说为了多省一点通勤时间学习,让她们同意我在学校旁边租个房子,然后你也去住,怎么样?”

草花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可她本能地对美好感到畏惧。

于是担忧道:“要万一被你爸妈发现了怎么办?”

银华不以为意:“我就说你是我的同学啊!我爸妈忙得很,我爸忙着开超市,我妈忙着打麻将,没多少功夫管我。”

“正好你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找个工作,这样我们每天都可以见到面了!”

草花越听她说越激动,原本清凌凌的大眼也泛起希望的光芒:“好啊!”

“不过……”银华忽然话锋一转,把草花的心都提了起来:“你满十八岁了吗?我今年十七,好像没成年不可以打工,会没人要的。”

草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银华改主意了呢。

当即笑了出来:“放心吧,我比你大!今年应该都十九了。”

“早就是个大人了。”

夜已深沉,两个女孩还在兴奋地畅想着未来。

她们讨论起小家的布置,要准备两张一模一样的床,还要有一模一样的柜子,床上和柜子里塞满毛绒娃娃。

草花黝黑的大眼睛静静凝视着兴奋的银华,她用手肘撑着床板,突然弯下身,亲了下银华毛茸茸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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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水沟里的双生花
连载中雨山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