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院休息室的门被辛玫重重甩上,她踩着高跟鞋,脚步没有停顿,直直往排练厅走去。
屋内被留下的三人,叶媗脸色难堪,指甲掐进掌心,何果小心翼翼靠近说,“媗媗……你别生气,辛玫可能也不是故意……”
“她当然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有意的!有秦晏撑腰了不起啊,明明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婊子!”
叶媗猛地甩开何果的手瞪向她,“怎么你还想替她说好话?还想不想在团里待了?”
何果的家世背景在这三个人里地位最低,被瞪的一下子就噤声了。
一旁更会察言观色的张曼则瞥了一眼头顶泛红光的摄像头,又想起上次群里流传的照片,抱着手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出主意,“媗媗,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休息室有监控,再加上群里的照片,得给她点教训……”
叶媗被她提醒,从张曼神色里找到了与自己不谋而合的想法,两人凑到一块翻群里的历史记录,而何果在一边看着,良心觉得两人这样不好,但也不敢制止。
*
排练厅的门没关。
辛玫闯进来时大家都还在休息,黄指挥正背对着门口翻看乐谱,听到声音转过来,看到辛玫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意外。
“小玫,你怎么来了?不是上午请假吗?”
他很快发觉辛玫脸色不太好看,因她背后有秦家人的关系,他对她的态度一向客气,语气带上几分长辈的关心,“出了什么事吗?”
辛玫直截了当地开口,“黄老师,我下午也要请假。”
“下午也要?”黄指挥愣住,“可下午有重要的彩排,音乐节就这几天了,所有声部都要到位,可不能掉链子啊。”
他明显不允许。
“我知道。”辛玫固执地说,她打定主意要翘掉彩排,“我就是不想来,团里的人让我不舒服,不都说我有特权吗?那我今天就遂了大家的愿,不彩排了。”
她说这话的同时拔高了声音,目光扫过周围一众竖起耳朵偷听的人,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大家默默移开的视线。
这些都不是错觉。
最近她总觉得团里人对她不友好,果然背地里发生过她不清楚的事情。
“小玫,彩排不是闹着玩的。”黄指挥微微板起脸劝诫,“你的箜篌还要独奏。”
“非要秦晏跟你沟通才行吗?”
辛玫烦了,说着就要掏出手机。
黄指挥制止她,“我不是不让你请假,但这次彩排真的很重要,要是因为错过彩排,音乐节出问题,上头怪下来,我们整个乐团都有责任,你要担责,秦总也会被问责。”
“担就担,本来就是秦晏要送我过来镀金的,大家对我都不满意,最后出事你们找他就行了。”
辛玫在赌气。
她不开心那大家就都不要开心,她本来就是个为所欲为的人。
搞砸音乐节坏了名声,她连明年庆典都有理由不上了。
黄指挥脸上为难之色更显,“小玫,你之前排练各方面都不出错,怎么偏偏到彩排的时候这么任性呢?你有什么意见,说出来大家都可以商量啊。”
“我不商量。”辛玫呛了他一句,“原因我跟黄老师您说过了,团里的人让我不舒服,假也已经跟您请了,下午彩排我不来了,后面的全看心情来,反正归根结底我的职责只是演出当天不缺席就行了。”
请完假,辛玫气冲冲地离开大剧院,站到遍地阳光梧桐的人行道上。
还没过十分钟呢,塞进包里的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秦晏的名字,不用接她都知道对方肯定是来质问她下午请假的事。
消息真够灵通的。
辛玫把电话挂了。
电话刚挂完又响起来,又是秦晏,她又挂断了电话。
第三次听到铃声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她看都没看就接了起来出口成脏,“有病啊,我就是请假了怎么样,秦大少爷要押着我去彩排吗?”
电话那边诡异地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才传过来法穆那句满带慵懒腔调的‘哇哦’。
“宝贝你跟你的男友吵架啦?那我能邀请你出轨吗?”
辛玫拿下手机,露出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
屏幕上跳动着的来电是境外号码,上面附带一条提示:疑似境外骚扰。
鬼故事来了。
而另一边,第三个电话没有成功打出去的秦晏听到一阵敲门声,从黑檀办公桌后面抬起头。
齐助领了项目合作商过来。
他看见酒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夏穆。
*
“法穆?”辛玫确认般皱起眉头,把电话又贴近耳朵,“你怎么弄到的我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低沉笑声,混合着若有若无的钢琴声,“我想弄到的东西哪一次弄不到呢?”
“你要干嘛?我现在没心情陪你玩。”辛玫没好气地说。
“我有心情陪你玩啊。”法穆那边的钢琴声停了,“我今天想着我与欧忒耳佩的久别重逢,写了一段新曲子的小样,要不要来听?”
欧忒耳佩。
古希腊神话中司掌音乐与诗歌的缪斯女神。
法穆对辛玫独一无二的称呼。
在他们年少的时候,在摆着钢琴的私人别墅里,他会和她一起弹奏,用那双与夏穆如出一辙却又更显深情的深蓝眼眸望着她,低声说:“玫玫是我的欧忒耳佩。”
那时的他,是温特家备受宠爱的小儿子,是音乐界崭露新头的少年作曲家,辛玫的脾气有一大部分是他惯出来的。
然而辛玫对他的第一次背叛就在成年。
他是温特家最受宠的小儿子,但他不是未来的继承人。
在她良久的沉默里,法穆已经为她做好了决定。
“你不说话就权当默认,我去接你,你现在哪儿?”
“大剧院这里,你上次来过的。”
“好,宝贝我马上就到。”
电话挂断后,辛玫站在梧桐树的阴影之下等待,头顶是被梧桐枝叶切割粉碎的蓝天白云。
法穆的性格爱憎分明,讨厌会往死里欺负,喜欢会宠到天上,没有任何中间的灰色地带,也是因为这种与生俱来的性格,他对她的感情始终纯粹鲜明。
她曾利用他摆脱夏穆,那么,有没有可能再度利用他摆脱秦晏呢?
等待的时间并不久。
街道上引擎声的轰鸣由远及近。
哑光黑的奢华超跑掠过无数路人的目光,精准停在大剧院前的梧桐树人行道旁。
车窗降下,法穆微卷的金色发梢落满阳光,他把墨镜推上去,露出深邃冰蓝的眼眸,唇角笑意与她记忆中某个午后重叠,他吻她时露出的表情。
“宝贝,上车。”
辛玫坐进副驾,皮革座椅被车载空调吹的发凉。她看着他发动车子,方向盘在他骨节分明的掌心里旋转,像一张老式唱片机里的经典唱片。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她。
“姓秦的惹你不开心了?”
辛玫回避解释,“没有,我就是下午不想彩排。”
法穆没信她。
他调低了车载音响的音量,即兴创作的钢琴旋律流淌而出,是一段简短舒缓的蓝调爵士。
“他在逼你做不想做的事吗?”
“也不算,他就是……”辛玫张了张口想解释,却发现不知作何解释。
一方面,秦晏确实是在逼她做她不喜欢的事,他让她面对医生,打造她身上的商业价值。
另一方面,他又的的确确是希望她早日克服镜头恐惧,在推着她往前走。
法穆从她的状态里猜到了一点。
“他逼你看心理医生了。”
法穆用的是陈述语气。
“他说这是为了我。”她低声道,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包上的金属环,“我也知道我的问题很大,可我不想面对过去。”
话没说完,法穆伸过手,掌心轻轻覆上她的手背。他的掌心像一道无形屏障,将她与窒息回忆隔绝起来。
“你的问题不大。”他专注看顾前方路况,好听的嗓音却像贴着耳畔响起,“不想面对就不去面对,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那是以前。”辛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怅惘,“现在不一样了,我不是温特家的人了,你没必要这样对我。”
“哪里不一样?”红灯前,法穆放慢车速停住,侧过脸正视她,“你不是温特家的人,不代表我从此就不爱你了。”
红灯远远映在他眼底,将那片深蓝染上烈焰般的暖意。
五年前丑闻爆发,法穆是第一个带她走的人。
他不像夏穆那样沉默,也不会像继父那样愤怒,只是把她抱在怀里,一句又一句地低声哄她,“没关系,玫玫,有我在。”
那时他也给她安排心理医生,找遍欧美有名望的心理干预专家,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拒绝面对任何人,拒绝接受任何帮助。
外国的心理医生都对她束手无策,更何况国内刚起步的这些呢?
法穆当时就放弃了没用的心理治疗,希望她顺其自然地恢复。
他跟秦晏的爱人方式截然相反。
他不介意把她宠成一个废物,反正这个世界上已经有很多废物了。
秦晏不允许她真的变成废物,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废物。
而夏穆,夏穆的态度非常随意。
他根本不在乎辛玫是天才还是废物。
她再怎么天才也无法天才到为他锦上添花,她再怎么废物也不至于废到拖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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