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
天光透过心理诊疗室的百叶窗,在杏色地毯上投下横斜着的方形阴影。
辛玫长腿交叠,坐在诊室的沙发椅里,戴着墨镜的脸只露出紧抿的红润唇瓣和雪白肌肤。
她自打坐下来就一言不发,墨色镜片遮去眼神表情,但从她轻蹙的秀眉里,不难看出她此刻心底的不耐烦。
对面的心理医生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女性,姓苏,秦晏动用关系为她预约的业界权威。她没有要求辛玫摘掉墨镜,而是用温婉的声音直接开口。
“辛小姐,你的档案我已经看过了,有什么想跟我聊聊的吗?”
“没有。”
“那我们随便聊聊今天的天气?您觉得今天的阳光怎么样?”
“阳光?”辛玫停下把玩宝石镯子的手,“我听说你的咨询费很贵,都是靠天气预报拖完时间的吗?”
苏医生脸上微笑不变,钢笔笔尖在记录案本上写了几个字。
“天气有时能影响人的心情,比如阴天可能会让人感到压抑,而晴天会让人想在户外多走走,你愿意跟我分享你今天的心情吗?”
“非常差。”
辛玫板着脸往后靠了靠,声音里透出拒人千里的疏离。
“被人用为你好的名义塞进陌生的屋子,对着陌生人谈论我自己的私事——你觉得我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她把墨镜往下挪了挪,露出一双漂亮傲慢的眼睛,瞳仁漆黑明亮,眼尾微微上扬,盛满对医生的观察。
她的美貌极具攻击性,尤其是卸下那层温顺的小白兔伪装以后,那种自小被娇生惯养宠坏了的窝里横糟糕脾气便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的苏医生,倏地对她露出一个完美微笑。
“女士你长的挺好看的,我喜欢你的项链,但我不喜欢跟你聊天。”
说完又瞬间收起笑容,把墨镜推了上去。
一个倨傲又任性的小姑娘。
苏医生心里对她有了一个初步画像。
“秦先生认为,你需要一些专业帮助来处理过去的一些经历。”
苏医生措辞严谨,“他提到你对镜头存在一定恐惧心态,这或许会影响到未来的工作安排。”
“秦晏让你给我当说客?你们这些医生是不是都喜欢打着帮助的旗号,窥探别人的**?”
“辛小姐,心理咨询的本质是……”
“本质是窥探**,然后按小时收费的高级牛马闲聊。”
辛玫很干脆地打断她。
“苏医生,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对你这个行业也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没兴趣跟你玩这套探索心灵的过家家游戏,要么现在就让我走,要么让我坐在这里发呆一小时,你一句话也不用说,照样能拿到咨询费。我保证不告诉秦晏你玩忽职守,我这个人很好说话。”
“辛小姐,我希望不要这样抗拒我,我的职责是为你提供心理支持,绝不是为了窥探你的过去。”
苏医生始终保持着职业性的耐心,“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聊过去,也可以和我谈谈最近让你感到困扰的心事,我来帮助你梳理问题,这对你百利而无一害。”
“我没有任何困扰,也没有镜头恐惧。”辛玫开始烦躁了,“不是说看完档案了吗?我不过是以前被狗仔追着拍烦了觉得恶心而已,这是人体正常的应激反应,不是需要治疗的心理疾病,我没病!”
“应激反应如果持续影响到日常生活和社会功能,就必须进行治疗干预。”苏医生充满认真地告诉她,“你有没有因为这种恐惧而刻意回避某些场合?在面对镜头时会是否会出现控制不住的心悸,呼吸困难等生理反应?”
“没有没有没有,全都没有!”
辛玫控制不住地发了脾气。
她的音色本身很美,但没有受过专业的发声训练,声音一拔高就会显得特别刺耳。
五年前的记忆突然涌现在脑海,闪光灯灼烤着她的身体与灵魂,他们一面夸她是纯洁无瑕的天使,一面唾弃她是路柳墙花的娼妓……该死的,她又想尖叫了。
苏医生看着她紧绷住的肢体语言,忽然明白秦晏电话里那句“她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是多么委婉的说法。
这根本不是需要适应,这是完全的敌视。
“辛小姐,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苏医生试图引导,“秦先生很关心你,他希望你能恢复正常……”
“他关心的是我能不能在庆典上给他挣钱而不是给他丢脸!”辛玫冷嗤道,“苏医生,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劝我打开心扉,不如去劝劝秦晏,他的毛病比我严重多了,他在家里每个屋子都装满摄像头,除了浴室和卫生间,恐怖的要死!”
说完她蹭的一下站起身,高定裙摆随着动作划出一道轻盈利落的优美弧度,“时间到了吗?没到我也要走,我该去乐团排练了。”
她才不管苏医生的回答,径直走向了门口,苏医生看着她的背影,终于无奈放下笔,站起身说,“辛小姐,如果下次你还是这样抗拒咨询的状态,我会建议秦先生考虑其他治疗方式。”
辛玫扭开门把手,侧过脸来,露出假惺惺的冰冷微笑,“随他。反正是他的钱,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诊所外,秦晏安排的司机等在楼下,看到辛玫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小姐怎么结束地这么早?”
“废话少说,开你的车。”
司机马上闭嘴,安静替她拉开后门。
辛玫坐进车里,随手将墨镜甩在一旁。
诊所在市中心黄金地带,绿化环境很不错。
按理说绿色有疗愈作用,可辛玫看着车窗外茫茫一片的惨绿,心里那股无名火却烧得更旺。
“小姐,直接去剧院吗?”
“嗯。”
车子拐向剧院。
与此同时,心理诊所办公室里,苏医生对着电话给秦晏汇报。
“秦先生,第一次会面的情况不太理想。辛小姐的防御机制非常强,几乎拒绝回答任何实质性问题,并且对我表现出很明显的抵触心理……”
“是的,她有提到您,并且认为您比她更适合过来咨询……”
“辛小姐有什么感兴趣的话题吗……好的,我知道了,下次会诊前我会再做准备。”
“……其实秦总您对她的影响也很重要,我能否了解一下您与她日常相处的情况呢?”
“好吧,是我逾越了……”
挂掉电话以后的苏医生更愁了,这场咨询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棘手。
她发现辛玫说的没错。
秦晏的问题可能真的比辛玫本人严重。
她翻开辛玫的档案,最上面是她的照片,素颜状态下的气质也非常出众,这样清丽的女孩子,心里却藏着一座随时会爆发的火山。
一个人心理有问题,那可能代表这个人周围所有人的心理都有问题。
*
秦晏替她请了一上午的事假去做心理咨询,剧院里的大家普遍以为她整个早上都不会来。
不想辛玫还是来了。
休息室前,她刚要推开门,却隐隐听见里面传出声音。
“……今天上午辛玫又没来?又因为迟到啊?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是秦总带来的人,就可以天天这么任性啊?”
她听出来说话的是民乐团里的一个吹笛子的。
“可能吧。”另一个女声接话,“那天群里都说了,她是秦总女朋友,来不来全看心情,说真的我们正式员工都没有她这么大官威,想不来就不来。群里照片你们有看吗?她跟那个外国作曲家关系特别暧昧,一边吊着秦总,一边又给老外陪睡,别是个外围吧?”
“我看见了,那个作曲家我前几天去外国酒吧玩的时候还碰到过,长的真的好帅,开的车都是全球限量版。”
辛玫毫不避讳地直直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让里面的议论声瞬间戛然而止。
屋内三人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辛玫,脸上的表情都很尴尬。
辛玫摘下墨镜,目光一一扫过她们,分别是团里吹笛子的张曼,拉二胡的何果,弹琵琶的叶媗,三个人凑一块就成了团里最喜欢搬弄是非的小团体。
“你们在聊什么?”辛玫的声音平静到些可怕,“继续啊,怎么不聊了?”
叶媗眼神闪烁了一下,“不,不聊了,马上要去训练了,辛玫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过来……”
“我想来就来啊,你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需要我朝九晚五地跟你汇报吗?”
叶媗被她怼的心头火起,脾气也上来了,“没让你跟我汇报啊,来不来是你的自由,我当然管不着。我们又不像你,仗着有人撑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你有责任心?”辛玫笑得嘲讽,“你的责任心就是背后嚼人舌根子?叶媗是吧?老是记不清谱子拖累排练进度的那个是你吧?”
叶媗的脸“唰”地一下变得又红又窘,“你胡说!我只是失误弹错!”
“弹错?”辛玫逼近一步,漂亮的眼睛里寒光曜曜,“一次弹错两次弹错三次也是弹错吗?每回你都要被点名,真当别人眼瞎看不出你技术有多烂啊?”
“你!”叶媗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指着辛玫鼻子骂,“你别太过分了!你不就是靠秦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靠秦总你靠家里,咱俩有什么差别吗?哦还是有差别的,至少我进你们团以来,弹奏从来没有出过差错,有时间在这里八卦别人,不如多练练你的琵琶,好歹也是正式编制,回回弹的都跟没入门似的,真怕别人不知道你走后门进的团啊?哦对了——”
辛玫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轻蔑地补充道,“听说你们叶家最近还想托关系把你往京城那边塞是吧?需要我帮你跟那边美言几句吗?说说你这出色的团队责任心?”
叶媗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家里确实在托关系,这事在团里不算秘密,但辛玫怎么会知道?她竟然敢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一旁的张曼和何果见状,连忙出来和稀泥,“哎呀,辛玫,你别生气,媗媗她就是随口说说,没别的意思……”
“随口说说?”辛玫转过头,冷冰冰的眼神把何果瞪的一骇,“我今天心情不爽,我也随口说说你何果是个外围你开心吗?”
何果的脸也唰的白了,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自己不干净的东西看谁都脏。”
辛玫白了一眼三人,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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