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山走出房间前,周玙川还是没忍住叫住他,“越先生。”
男人的脚步声停住。
“此事,我总归是身入其中,就不算是无辜了……”
他声音有些紧,知道自己此时这话不合时宜,甚至后半句他都难以启齿。但这些情绪仿若难解的杂乱毛线始终堆积,丝丝缕缕地堵在喉头。此后每说出口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得不千转百绕地穿过这堆毛线团,沾上些肯定不讨人喜欢的意思在。
如果是因为无辜卷入,所以觉得自己可怜。又因为可怜和愧疚,而照顾着自己,并待在一块。
那若是自己不可怜了呢?
积得越久,就越堵得他难受。
“嗯,我是说若是我出事,受重伤之类的……”他声音愈发轻,不断想铺垫着,有些磕巴。
但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自己已经这副残疾样子了,去拷问几句话的功夫还能再出什么篓子,最后只得破罐破摔,直接道,“您还会陪着我吗?”
他的话一说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立即闭口,感觉自己心跳都加快了,“咚咚”震着血液都有些烫,齐齐涌上脸,像被扑面蒙上一片晕晕的云朵。
周玙川看不见越江山此刻的表情,甚至隔得太远都感受不到他的目光。脸上的云柔柔地捂住他其他的感官,本来就漆黑一片的眼前更迷糊了。
这时越江山开口了,云朵被驱散,他清楚地听见对方的声音。
“不会再受伤。好好休息,明天我带你去找那个船夫。”
.
秦金微其人,颇有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气势。
昨天周玙川还清楚地听见他和那两位兄妹二当家单方面吵架,他一人独自天翻地覆,不可开交,威胁以后日日要前来坐镇,搅得玲珑赌坊鸡犬不宁,看你们还能怎么做生意云云。
华云汉则如同念经般,平铺直叙又背了一遍坊主的原话,大概是这事是秦少爷您自己不愿赌服输,非要堵在这,就当您是不怕丢脸,随您去吧。
然而隔日,玲珑赌坊内一切仿若恢复如初,人声喧闹,屋檐处玛瑙金风铃“铛铛”之声从开门就未曾歇息。里头挤满了昨日被逼的愣是戒了一整日瘾的赌客,骰子筹码在桌面“哐哐啷啷”。来往多有穿着粉蓝衣裳容貌秀美的年轻女郎,或在赌桌做荷官,或端着浓茶酒水穿行其中,百合髻戴云纹玉簪,面上皆画三分娇笑。
入门两侧新搬上来了两盆枝叶繁茂,浓翠鲜亮的招财佛手,正正好翡翠照金堂,来往之人都不由得多看去几眼。
“这怎的多摆了两盆树?模样倒是好,比我府里养的那几盆看着舒服多了。”其中一人道。
他旁边一位仔细瞅了几眼,笑容别有深意,“你府上的只给你自己瞧,自然随便养养。裘坊主这两盆,可是拿来遮丑的。”他说着下巴尖朝两边门框扬,“昨日那秦霸王闯进来,把这门框磕出两个大窟窿,人又横到今日凌晨才走,怕是来不及换门,强行找点东西遮掩遮掩呢。”
“待到今日凌晨?官府还真是由他们胡来。”那人嘟囔,但也未曾像当什么稀奇。“今日他这是不来了?”
“这可不,估计也就一天的火气。嗐,不说他,进去进去,免得到时候又被撵出去了!”
赌坊一楼是四处打通的大堂,给寻常赌客玩乐,两侧张挂鎏金框,中间每日更换刻着各项开盘赔率的木板。四边以珠帘作隔,留出小块地,提供座椅和茶酒以供休息。
入门则可见一道红木楼梯,通往二楼,修缮更为华美,白日里也可见四处所嵌的夜明珠泛着莹润的幽光。这里都是招待贵客需要用的雅间,比起一楼要安静许多,往来下人步履之间无声无息,容貌也要更胜一筹。
至于三楼,这对赌客们就不多重要了,那是坊主待的地方,外人从来禁入。虽然不少人好奇,但既然下头已经足够招待,又何必去触坊主的霉头。
那船夫此时正蒙着头脸,一瘸一拐地来到赌坊侧后一小门,悄悄摸摸敲了几下,几息后出现一婢女,将他引了进去。
秦金微为人处世属实冷水烫热油,劈里啪啦一阵,之后就没了声。那船夫名为罗善,随其他人一众被秦金微逼来玲珑赌坊跪到今早凌晨。
本以为这霸王闹这么大一通,结果没寻到好处打道回府,必然要对他们撒气。谁知这人一进府,就摆摆手说都散了他要睡觉,然后自己跑回屋“哐啷”摔上了门。
罗善和众人相视一眼,面上皆是恐慌与迷茫,也没人敢挪动一步。他们身上都没捆绳子,当时秦金微身边那些紫衣侍卫轻飘飘一掌拂过,他们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是瞬间就浑身酸麻没了力气。
其他人不知所以,罗善却自从被逮住后始终冷汗如雨。一个时辰后,人群间有一人怯怯地朝门外试探地走出一步,见周边侍卫无人朝此投来目光,恍若不见。众人立即如鸟兽散,即便跪了一日一夜的腿肿胀非常,没过半晌也都跑了个干净。
罗善没走几步就要摔一跤,但他没在意,反而越走越快。待出了秦府,他未立即回到此前住处,反而突然脚步一转拐进一酒楼,半盏茶功夫后又从后门偷偷溜出,身上已然换了身装束,头巾掩着脸,半躬着腰作驼背状。如此操作几番后,他才一瘸一拐着,向玲珑赌坊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未曾察觉到他后头始终缀着两人。
“昨日才刚对峙完,他今日就这么急着来赌坊。”不远处的墙后,周玙川听见赌坊的热闹嘈杂,不禁失语,“此事若昨日还是各执一词,他这一来岂不是坐实了。”
越江山倒没说什么,只是看着那人身形掩入那扇小门后,问道,“想不想跟上去。”
周玙川轻轻“啧”了声,片刻后语气却轻松:“我如今失明,身手不便,还是罢了。”
只是说话时,不自觉微微蹙着眉。
越江山笑了下,气流在周玙川耳边像个小钩。
周玙川刚要疑惑,眉间就被男人轻轻抚了抚,他被突如其来的触摸惊得睁大眼睛,随后腰上一紧,整个人瞬间被带离地面。
“走。”身侧越江山道。
因为存稿之前用光了,现在几章可能会有一些错别字,我发现了会抓紧改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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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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