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亓沅回到餐桌前时,柳逸帆正抬手示意买单。
“先生,”服务员微微欠身,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这桌已经签过单了。”
柳逸帆的手指在空中顿了半秒,讪讪将卡收回钱包。
镜片后的目光疑惑望向朝他走来的阮亓沅,“该不会是你买的单吧?”
阮亓沅吐了吐舌,“是我先生,他刚好也在。”
一旁的服务员悄悄瞪大了眼睛,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
这位女士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而对面这位绅士的眼神又太过温柔炽热。
这剧情,比八点档的豪门狗血剧还要精彩。
柳逸帆皱眉,随即又发出一声嗤笑:“看来我们被‘监视’了一整顿饭的时间?”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角落里某个正对他们的监控摄像头。
“抱歉,”阮亓沅看了眼时间,抓起原本搭在椅背上的羊绒开衫,“我得去找他了。”
转身时,她恰好掠过柳逸帆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却只是加快了脚步。
服务员看着这位绅士独自坐在渐凉的餐桌前,突然觉得那碟没动过的桂花糖藕,看起来是如此的寂寞。
阮亓沅抱着纪知聿的米色开衫等在包厢对面,羊绒面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檀木香气,是他的味道。
临近两点,包厢门终于打开。
纪知聿的轮椅在最前面,一眼便捕捉到了门口低头摆弄着手机的女人,嘴角还挂着未及收敛的笑意。
“这位是我的妻子,阮亓沅。”纪知聿的声音平静无波,只在“妻子”二字上微微加重。
阮亓沅惊讶抬头,没想到自己会被纪知聿介绍给宾客。
迅速将手机塞进包里,微微欠身,绽出得体微笑,“您好。”
恰到好处地扮演着贤内助的角色,她有时候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天生当演员的料?
宾客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谁都知道明华纪总的婚姻状况向来神秘,今天居然主动介绍夫人,实在出人意料。
寒暄交谈一番后,阮亓沅自然而然地走到纪知聿身侧,自然而然地接替了梁姝懿的位置,随同纪知聿,礼节性的将宾客送到电梯口。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瞬间,她脸上堪称完美的笑容倏然垮了下来。
她蹲下身,平视轮椅上的男人,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上他的胸口:“纪知聿,”她拖长了音调,幽怨道,“你明明看到我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纪知聿哑然片刻,镜片后的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微微睁大,怎么还有人恶人先告状的。
到底是谁和异性单独共进午餐笑得那么开心?还被抓个正着?
算了,看在她知错就改的份儿上,他便大人不记小人过吧。
纪知聿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搭,终究还是没再追问。
进入电梯后,他垂眸瞥了眼腕表,语气淡淡:“下午没有安排了?”
“没有。”阮亓沅摇头,一头蓬松的长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投射进透明观光梯的阳光里划出细碎的光弧。
“那要去Shopping吗?”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镜片后的眸光温润,语气里带着几分哄人的意味,目光往透明箱体外一瞥,示意纪氏大厦旁边那家奢侈品中心,“楼下有商场。”
“不要。”她撇撇嘴,对此提议兴致缺缺。
纪知聿低笑一声,忽然道:“那要不要跟我去上班?”
他神色如常,可眼底却藏着某种她熟悉的、近乎纵容的诱哄。
阮亓沅一怔,故作勉强地“嗯”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阮亓沅跟在纪知聿身后踏入了明华集团总部,旋转门的玻璃倒映出她微微怔忡的脸。
“纪总。”
“纪总好。”
来往的员工纷纷驻足问候,恭敬的姿态里藏着掩不住的好奇。
他们的目光目光整齐划一的在她身上逗留,又在纪知聿淡漠的视线里仓皇收回。
看得她两颊发烫。
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阮亓沅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指尖轻轻搭上轮椅扶手,又像是无声的宣告主权。
察觉她的动作,纪知聿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怕了?”
阮亓沅轻哼一声,指尖报复性地轻戳在他青筋微凸的手背上:“谁怕谁?”
他低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指,这样才是宣示主权的正确打开方式。
十指交缠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的玻璃门无声滑开,纪知聿的轮椅滑向会议室,阮亓沅亦步亦趋地跟在旁边。
活脱脱“小媳妇”模样,还真是意外的乖巧。
透过玻璃墙,她看见里面已经坐满了西装革履的高管,投影仪亮着刺眼的红光。
“去办公室等我。”他略带不舍地松开她的手,简短交代道,“别乱跑。”
纪知聿进去开会了,梁姝懿是十分钟后上来的,手里提着公文包,径直走进剑拔弩张的会议室里。
阮亓沅则乖乖在秘书办助理的指引下坐在总裁办公室的沙发上,助理送来几种样式精致的茶点,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洛神花茶,淡粉色的花瓣在杯中舒展。
正好中午饭没吃饱,她干脆盘腿坐在地毯上,顺手翻开茶几上的财经杂志,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酥皮簌簌落下,她急忙用手去接。
恰在此时,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慌忙中扯了张餐巾纸接住碎渣,然后单手摸索着接通了电话。
“沅沅啊,”电话那头传来爷爷洪亮的声音,“今天烧了你爱喝的莲藕排骨汤,还有响油鳝糊,红烧大排,要不要回来吃晚饭?”
背景音里还能听到厨房里锅铲碰撞的声响和客厅开得极响的电视广告声。
阮亓沅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爷爷,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临城的呀。”
“囡囡今天在临城嘛?”
“是的呀,刚好有个培训。”
“那更要来吃饭了呀!”
“晓得啦晓得啦,我还要吃百叶包!”
“有的有的,知道你爱吃咸菜笋丁馅的。”
……
临近四点,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纪知聿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滑出来时,她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玩着抓大鹅。
他的办公桌上,有两块龙井酥和荷花绿豆糕被摆放在瓷碟里,旁边是一壶冒着袅袅热气的薰衣草花茶,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氤氲开来,满室馨香。
“纪知聿,”她从游戏中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晚饭要不要和我去爷爷家吃?”
“好。”他转动轮椅坐到办公桌前,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锤着后腰,声音里带着会议后的沙哑,“几时去?”
“六点下班后去吧,”她转头看了眼窗外,日头正盛,忍不住眯眼抬手遮挡,“不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阮亓沅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高管们捧着文件鱼贯而入,又面色苍白地退出。
好不吓人!
纪知聿聚精会神批阅文件时会习惯性转钢笔,这是她刚才偷瞄到的,原来他工作起来的样子是这样的。
好像比平时还要帅,怪不得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了。
就是有一点太过严肃了……想着想着,她打了个哈欠。
黄澄澄的暮色透过落地窗漫进办公室里,最后一位高管如蒙大赦般退出办公室。
文件山头却越堆越高,纪知聿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旁边的花茶早已凉透,沙发上的女人裹着他的开衫蜷成小小一团,唇边还沾着半片龙井酥的碎屑。
怎么就连瞌睡的模样都如此可爱,叫人百看不厌。
他重新戴上眼镜,缓缓将轮椅滑到茶几前。
不等他开口,浅眠的女人已然醒来。
“几点了!”阮亓沅下意识擦了擦唇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慌慌张张站起来去够茶几上的手机,膝盖却不慎撞上大理石桌角,“好痛!”
纪知聿的轮椅倏地滑近,在她栽倒的瞬间稳稳接住。
她整个人重重扑进他怀里,轮椅又因冲击力连连后退。
两人鼻尖相抵,他身上的檀木香气前所未有的浓烈。纪知聿的手还环在她腰间,声音低了几分:“这是,投怀送抱?”
阮亓沅面红耳赤,挣扎着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却被他轻轻擦拭掉唇角那半拉绿色的龙井酥渣,“走吧,别让爷爷等急了。”
爷爷家藏在老城区纵横交错的巷陌深处,那个在梦魇里无限循环的旧巷,如今这个年纪看来完全算不上恐怖。
斑驳的砖墙上爬满常春藤,墙角的青苔在阳光下旺盛生长。
但六岁那一年弟弟出生后,她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被送到了爷爷家时的场景始终历历在目。
人贩子粗糙的手掌捂住她嘴巴时的汗臭味和粗布衣衫摩擦着她脸颊的刺痛感也是那么清晰,
就差那么一个拐弯,爷爷奶奶若是没有追来,人贩子若是走得再快些……
她的人生或许将彻底改写,如下水道的淤泥般发烂发臭。
所以,年幼的她总是害怕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条七拐八拐的巷子里。
“咔哒—咔哒—”
轮椅的滚轮碾过坑洼的青石板,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阮亓沅跟在后面,看着轮椅上的纪知聿随着颠簸轻轻摇晃的背影,忽然有些后悔和内疚,干嘛说风就是雨,非要拉纪知聿来爷爷家吃晚饭。
“纪知聿,好重啊。”她跑到他前面后停下脚步,朝轮椅上的男人晃了晃手里的保健品礼盒,“这些东西可不可以搁你腿上?我来推轮椅。”
“……好。”他无奈笑了笑,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随即接过她手中的燕窝和鱼油,妥帖地放在自己嶙峋的腿上。
“我爷爷家院子里有棵很大的金桂树,”她推着轮椅,一想到等下要见到爷爷,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下回我们秋天来,花开的时候可香了!整个院子都是甜的。”
“嗯,好呀。”纪知聿认真回答道,“和爷爷下棋很开心。”
“真的假的!”阮亓沅似是想起什么,笑得肩膀直抖,推动轮椅的力道不自觉地放轻,“我爷爷可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臭棋篓子。”
“不过我爷爷的书法和丹青都很好,那手字比你写的还要好。”她微微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染上几分自豪,却又轻叹一声,只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慧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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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Chapte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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