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高耸入云,似山峰又似森林,山风穿过一个又一个裸露的黄岩呼啸而来,为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卷起一管急促的韵律。
几个额头抹着印花头巾,耳朵挂着圆环银饰,身着刺绣异域服饰的兵卒,举着弯刀对着躺在地上衣衫破烂不堪,身上布满密密麻麻伤痕的年轻女子,一脸嫌弃地大声吼道:“好了别装死了,醒醒!”
“不会真死了吧?大主簿的蛊也太强了,不愧是师从咱们异族第一毒王,这个贱奴看来是承受不过去了。”
桑楚闷哼一声,一时间感觉全身酸乏不得动弹,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脑子一片混沌中,依稀听到了三三两两来来往往的人声。
“别废话了,没用的人就扔到那里自生自灭吧。不管死活,都无所谓,”其中一个声音较为粗犷的人阴沉沉地笑着说,“诱饵,不就是这样吗?死了也可以发挥作用。”话音刚落,几个大汉就利索地将地上半死不活的人扔进了前方战场中心,全身而退于后方的石洞里。
突然和地面来了个猛烈的冲击,桑楚吃痛地叫出声,揉了揉额头,迷迷糊糊睁眼的那一瞬,一道明晃晃的剑光劈下来,桑楚本能地迅疾躲开。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又一刀向她砍来。
同时出击的还有数道飞箭,全部齐刷刷落在她脚边,桑楚敏捷地腾空跳至一块巨石后暂时躲起,避开攻击,刚才如若不是她自身有多年征战沙场的临场经验,否则遇此突发情况,已经横死在了乱箭下。等桑楚终于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才惊觉这里居然是战场!
脚下四处血流成河,横卧了数不尽的尸体,身中数箭的、火烧的焦尸、乱石砸死的,血肉模糊比比皆是。很明显,这里经历了一场苦战,并且还在继续!
怎么回事,桑楚有些迷茫地看着此情此景,明明前一秒她还在西北大漠上闭眼昏睡,怎么后一秒就莫名深陷乱战?脑子乱作一团,手脚却机械地应战着,思来想去,她得出一个结论,这里又不是西北,所以这场战争应该与她无关吧,得找个机会脱身。
于是,桑楚手脚并行准备后退,身后突然降下一道长鞭,背后火辣辣的疼,她吃痛地闷哼一声,愤愤回首看向来处,只见马背上一个面貌粗犷的大汉嚷道:“原来你还没死啊,没死退什么?!!你可是诱饵,去!冲到前面去!”
诱饵????
见桑楚丝毫不动,又一道鞭子即将落下,她扬手稳稳握住鞭子,用力一拽将这大汉拉下马背,纵身一跃跳上马背,转手一挥鞭将他的头狠狠勒住拽到跟前,急迫询问道:“什么诱饵?这是什么地方?!”
大汉惊恐瞪着双眼,死死抓着围住自己脖子的鞭子,手脚并行挣扎着,见他不吭声桑楚更用力拽紧了,大汉疯狂地指着自己喉咙呜咽几声,面色通红满头汗珠,突然意识到许是拽的太紧了,他说不出话?
桑楚见状稍微松了下,大汉这才猛地喘了口气,气急败坏道:“你个低贱的奴隶!怎会有如此身手?!莫非你是对方派来的细作?!”突觉不对劲,没等她来得及反应,这大汉立马高声叫道:“诱饵叛变!快来人啊!”闻声,果不其然,一大队兵马向她袭来,急速反应过来,桑楚冷冷一拽鞭,大汉应声倒地。
她利索地扭转马背,看着后方大队兵马中间,缓缓出来一个蒙着面纱,眼勾似蛇蝎的异族女子,但见那女子缓缓抬起双臂,纤细手腕上的银饰铛铛作响,架着竖笛放于被面纱遮挡的唇前,一阵自带蛊惑的魔音从笛口缓缓飘来。
当笛音飘进耳里,桑楚立即单手捂住胸口,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开始心绞痛,仿佛毒虫撕咬啃裂般难忍,疼痛难忍之下,她不小心跌下了马,颤颤巍巍地弯下腰身单手撑地支撑着自己,从掌心延伸的刺痛快要麻痹她的四肢。
不知何时,手脚已僵硬动弹不得,长鞭从手里无力滑落,她忍痛抬头去看对方,左右的人都在摇晃乱倒重影不休,隐约看见有两个大汉向自己走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压服在地。
桑楚盯着地面的黄沙,剧烈地晃了晃脑袋,试图让注意力聚集某一点振作起来,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渗透下来,落在地面立马被蒸干,纵天热如此,而她只觉浑身阴冷难耐,撕心裂肺的痛像是要将她啃食殆尽。这反应......莫非是被种了蛊毒?
难道是异族?桑楚怒目圆瞪,心头的怒火一下子燃烧起来,他们就是那些该死的异族人?!
“诱饵,”女人轻笑着不紧不慢地开口,一步一步走近桑楚,自带蛊惑的声线一丝一丝勾向她,“就是捕猎时用来引诱它的食物,你听说过有诱饵临阵脱逃的吗?嗯?。”
笛声缓缓停下,直到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才稍微清醒了些。她是在跟我说话吗?桑楚心想着。
说罢,那女子半蹲勾起桑楚的下巴,左右端详了她的脸,略微有些嫌弃,“脏是脏了点,但底子还算不错,这脸的神态也与那短命女人有几分相似,虽然也不指望你用这张脸能发挥什么大用处,但好在你够像,命也够硬,不至于被折磨几下就没了性命。”然后起身,又围着桑楚转了一圈慢慢打量,“就这只吧,听了我的笛音能不疯魔失去理智,还算凑合。丢上前去别让她又跑了,我们就回去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吧。”
“大主簿,我们就这么撤退吗?”一个兵卒回头看了眼前方的乱斗,暗自为那些浴血奋战的兄弟捏了把汗,“那那些兄弟们......”
“不过都是死士,死了就死了。”异族女子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豪无人性的话。底下人只得遵从,谁让这个女人心如蛇蝎,不听命指不定自己在她手下会死的多惨。看了眼旁边横七竖八,面色青紫被毒死的奴隶,他们咽了口口水,低头回复:“是,属下明白。”
听到她的措辞,桑楚不禁有些恶寒,在她眼里,人不是一「个」而是一「只」吗?她总算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形同牲畜的奴隶,被当做钓鱼的蚯蚓一样,引诱大鱼上钩,不管是被不同的大鱼撕咬夺食,还是被最强的大鱼生吞活剥,都无所谓,这就是诱饵。
这就是,她现在的处境......
真有意思,桑楚不禁嗤笑出声,剧烈的痛让她彻底明白,这不是梦,是残酷的现实,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到这里来的,但她得活着出去,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完成,可不能丧命在这个鬼地方。
嘭!
像扔垃圾似的,桑楚被扔在了战场中间,数不清有多少乱箭射过来擦过她的皮肤而去,鲜血是流了不少的,虽然体力还没完全恢复,但是嗅觉还是正常的,铁锈般的腥味浓浓散散充斥着她的鼻腔。
双方阵营又有好几个士兵在她身边倒下,横倒竖倒地狠狠压在桑楚的背上,像是有千斤重,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多几个人形盾牌也算幸运,能挡几下伤害。正这样想着,突然,暗色的阴影环绕周身遮住日光,桑楚隐隐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是谁?!
只听见一道凌厉的刀锋出鞘声响,背部的尸体滑落倒向两边,难道是自己背上的死尸裂开了?!!!只这一下的功夫,桑楚就被面前的不速之客给震慑住了。
来者是谁,是他们所说的猎物吗?血渍迸发淋洒,从背部感受到的大量粘稠液体像毒蛇一样蔓延攀爬,渐渐浸染她的衣衫,而此时的桑楚呼吸逐渐紊乱,被剥夺了还击之力,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此刻完全暴露在敌人视野下的她,会是下一个被屠宰的对象吗?桑楚有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
“本王让你很害怕?”熟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桑楚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只见他背着光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一席黑色绣金蟒的长袍,额前一抹紫色云纹发带,乌黑茂密的头发两侧被精致盘编,慵懒地披散背后,风中略显凌乱,却又不失清华高贵,一双剑眉下长着和谢晏辞一般无二深如苍海的漆黑双眸,嘴角微微勾起,俨然一幅放荡不羁的模样。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桑楚不可置信地喃喃道。
“哦?你认识本王?”刀柄抵达腰间,刀身收归刀鞘,宛若看不见的力量轻轻将这把沾满血腥味的铁刃安置,刀锋和刀尖都无声无息地进入鞘中,一切变得静谧起来,再无杀气四溢。
男子身形微微一动,两鬓的长须随乱风飞舞,与他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隐隐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又消失不见,眼里重归于淡漠。桑楚呆呆望着面前的男子,与他一高一低对视良久,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似是有股神秘力量将她吸了进去。
桑楚此刻的心情十分复杂,既庆幸他没死,又疑惑他为什么还活着,甚至对现在所处的世界产生了巨大的迷茫和惊疑。
“谢晏辞,你的戏还真是一套一套的。”虽然心里有一丝的庆幸,但嘴上还是狠狠嘲讽,“居然以假死蒙骗我,真是好计谋啊!”
“谢晏辞?”男子轻笑,“那位叱咤风云的谢大将军?你和他很熟吗?”
桑楚闻此言,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话语仿佛在交代,他不是谢晏辞,而是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这怎么可能,除了发型和衣着不一样,他的脸,他的声音,他的谈吐气质,明显就是那个总是扬着高傲不可一世笑容的风来骠骑大将军谢晏辞!
“不过你把我错认成他,不知是不是这里有点不太合适。”说到「这里」,他的刀又拔了出来,刷的一声划过天际,指向桑楚的眼睛,刀尖近在咫尺,浓厚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无形刺痛了桑楚的双目。这把刀,究竟沾过多少人的命,血腥味竟如此浓厚。
“说到相似,你倒是与本王的一位故人,**分相像。”男子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露出亦正亦邪的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波诡云谲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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