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糖果

顾誉之把钱塞回去,起身,跪在了余桃和小猫的面前,把他全身上下最贵的挎包摘下来,然后挂在了余桃的脖子里。

“我喜欢你,求你带我走。”

他表白时眼神是没有波动的,平淡地看着余桃,像个死人。

脖子里的黑色挎包似有千斤重,余桃抱紧了小猫,很久才回答:“你叫姐姐,我带你走。”

“姐姐。”

顾誉之没有丝毫犹豫。

他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导航,虽然那日问了快递站的叔叔去学校的路,在脑子里刻了一遍又一遍,仍旧害怕出差错,他需要在城市里有个落脚的地方,需要逃离母亲。

他要往上爬。

不要烂进泥土里。

余桃是在他面前长出的救命稻草,他要抓住。

“姐姐,我喜欢你。”

“我真的喜欢你。”

他表白,他俯首,他甚至抱住余桃的膝盖,学着她的小猫蹭她,用一把清冷的嗓子平淡地撒娇,在一个长辈的面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格。

“臭小子!你耍什么流氓呢?!”

余桃的爷爷脾气说爆就爆,一把拎起了拐杖,可看着顾誉之熟练地闭上眼睛,一躲不躲,那拐杖忽然滞在了半空中。

余桃挡在顾誉之面前,小心翼翼地握住爷爷手里的拐杖按下来,给爷爷递去了台阶:“他可以住校的,我不会把他带回家的,您别担心。”

爷爷眼不见为净,去了院子里喂大鹅,意思就是由着他们自己处理。

顾誉之依然跪在地上,仰着头看她:“谢谢姐姐。”

余桃忽然想起:“你妈妈——”

“她不会离开这个村子。”顾誉之面无表情,“但我留下来,她会杀了我。”

余桃被他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这样的家庭暴力,早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我以后只有姐姐。”

他抱住了余桃的腰,脸颊贴在她的小腹部,一副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勾栏做派,像根想要攀附于她的藤条,狠狠缠住她。

可余桃不是什么白富美。

他若是打了这个算盘,那就大错特错了。

余桃推他的脑袋,急急挣脱他:“站起来,本来就受了伤,跪这么久膝盖不痛吗?”

顾誉之察觉到她的抗拒,飞快地撤了手,听话地站起身,垂头看她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余桃把小猫塞进他的怀里,他问也没问便接了过去,又变成了小猫的保姆似地,学着她摸了摸猫头。

余桃忍不住笑了,半开玩笑似地安慰他:“那就说好了——以后,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小猫是我的闺女,你是它的舅舅。”

顾誉之愣了愣。

余桃想到自己和顾誉之两个家庭的情况,又补充道——

“家里没有爸爸妈妈。”

“只有我们。”

话音落下,没有得到回复。

余桃尴尬地低了低头,忽而,一大颗眼泪掉在了她的睫毛上。

余桃的睫毛颤动,吓得抖动了两下,那泪珠又散得细小,从她的睫毛跌落,沿着她的面颊,滚动,滑下。

自此,将她和顾誉之连在了一起。

余桃没要顾誉之的钱。

她带他坐大巴,带他买了智能手机,带他找了城里管吃管住的志愿者服务点,又带他去了绿城一中。

只一遍,他就记住了路线。

余桃没给他自己的电话号码,他也不会要,两人分别,余桃回了家。

她只是日行一善,随手捞了少年一把,没把少年许下的诺言当回事儿,回到家里,一片狼藉,她自顾不暇。

谣言成真了。

桌上摆着离婚证,两人也没说不要她,只是很突然地让她做选择,问她要跟谁。

余桃的爸妈都是城市里互联网公司里的普通白领,条件相当,当初是靠着相亲在一起的,磨合多年,还是分开,分开得一点儿都不体面,把她变得像是累赘。

跟谁都一样。

“你们还会留在绿城吗?”

余桃抱着猫站在茶几面前。

“不会。”

两人异口同声。

他们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余桃从未让他们费心,两人心态年轻,也正值壮年,不畏惧去闯荡,联系了老同学,要去大城市继续打拼。

况且,两人已经闹得这样难看,怎么还有脸继续待下去。

余桃看见了爸妈看彼此时冷淡而厌恶的眼神,不愿多说一句话。

“那我谁都不跟。”余桃说,“我自己照顾自己就好了。”

余桃的爸爸说:“你愿不愿意跟不重要,我们问的是你想选谁做你的监护人?法律意义上的,要每个月给你定期打生活费的人,你要选谁?”

余桃被两双权衡利弊的眼睛刺痛,抱着猫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上锁。

这是余桃人生中头一次学会逃避问题。

最终,爷爷打来电话,做了决定,让她跟着爸爸,还答应了她,说会来到城市里照顾她。

爸妈把各种手续办好以后,她的家里就彻底空了。

余桃在家里浑浑噩噩待了好多天,打游戏,看小说,沉浸在虚拟网络中,等待开学。

她每天都给爷爷打一遍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来,她要去车站接爷爷。

爷爷笑着说,快了,要把家里收拾干净,鸡鸭鹅要卖掉,炮制的药材也要卖掉,还要把村里剩下的病人处理好。

就这样,快了,快了,仍旧没来。

她每天都给爷爷留着门,怕那老头儿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带着好多土特产突然出现。

开学前一天晚上,余桃收拾好书包行李,早早躺在床上睡觉,关了灯以后,像是掉进了深海里。

她带了耳塞,听着自己的心跳,反倒觉得没那么寂静。

夜半,洱花忽然发出了尖叫,把余桃从梦中吵醒。

余桃睁开眼睛,发现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和她对上了视线。

他踩到了猫尾巴。

像是有恶毒的诅咒降临在了她的身上,所有的坏运气破开了家里的大门——

余桃几乎心脏骤停,想逃跑,却腿脚发软,想求救,却清楚地知道不能张开嘴,不能惊动小偷。

然而下一秒,对方就开始解皮带,用裤腰带勒住了她的脖子。

洱花不停地叫唤,往男人脸上扑,被男人一把甩到了桌子上。

余桃开始挣扎。

像溺水的人在床上扑腾。

却无济于事,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呼吸越来越困难时,客厅的灯亮了。

“余桃!”

拐杖敲着地板铛铛铛地接近卧室门口,那小偷一惊,松开了余桃,冲闯出去。

余桃倒在床上大口呼吸,发出剧烈的咳嗽。

她听到了爷爷的带着咳喘的惊呼和骂声,很快,门砰地撞在了墙上,爷爷摇晃着跑过来,胡子头发都在抖。

见到她脖子里的痕迹,爷爷迅速帮她做体格检查,拨打急救电话。

一遭濒死,看到熟悉的人,精神骤然松弛了下来,余桃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她才得知,昨晚的不是小偷,是爸爸出轨对象的丈夫,专程来找爸爸复仇。

男人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自己被戴绿帽子的委屈,说根本没想要杀人,说只是想吓唬她解气。

最终,他还是进去了。

大人的世界好复杂,好肮脏。

余桃开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闭上眼睛,就会焦虑、紧张,严重时会像被人勒住了脖子一样呼吸困难。

她没有参加新高中的军训,而是一直在接受派出所提供的心理疏导。

用处不大。

她晚上睡觉不能关灯,还要放着很吵的音乐,才能勉强入睡,所以她申请了走读。

九月份已经过去了,余桃才来到了新学校报道,意外地,她在班级见到了顾誉之。

彼时。

窗外人头攒动,少女怀春的心思路过了九班一遍又一遍,少男们凑热闹,走廊上叽叽喳喳格外吵,无一不在讨论坐在另一侧窗边的帅哥。

余桃出现在门口往里面挤时,这吵闹静止了一瞬。

窗边垂着头做题的顾誉之抬头望来,如他的母亲一般冷漠的眼睛,对上余桃的视线,怔然一瞬。

如同见到了幻觉。

余桃眼睛一眯,从书包侧边的口袋里摸出度数不算高的近视镜,往脸上戴。

只是戴个眼镜又抬头的功夫,她被穿着校服的顾誉之紧紧抱进了怀里。

众目睽睽下,他不停地掉眼泪,好像她辜负了他。

周遭起哄声,他仿若听不见。

余桃推开顾誉之,结结巴巴对新同学解释:“这是,这是弟弟。”

没有人信。

于是,余桃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和月考的年级第一顾誉之一起收获了全校通报,彻底扬名整个高一年级。

顾誉之也在那之后彻底缠上她了。

姐姐,姐姐。

哪怕他实际上比她还大上六个月,他也就这么叫着了。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毕业后他们在远离家乡的大城市里合租又三年,算在一起,整整十年了。

除了偶尔的拥抱,顾誉之从不逾矩,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们之间也很少有两性间暧昧气息。

余桃总也看不懂他的想法。

她有时候觉得顾誉之很喜欢她,有时候又觉得顾誉之对她没有一点儿意思,就是把她当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姐姐。

她也按兵不动。

不过,昨晚他醉了酒。

她看着那张怎么也看不厌的脸,说话还是失了分寸。

真坏啊。

这章写得太爽了!

一口气下来,像是写了个小短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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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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