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撒进窗,余桃昏昏沉沉醒来,顶着鸡窝头反应了两秒。
昨晚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一觉睡醒,梦的内容在大脑皮层光滑地溜走,什么都不剩了。
余桃开始仔细回味昨晚沙发前的一来一回,左右脑互搏——
一边想要教训顾誉之在外面喝酒,一边又忍不住想问他喝了什么酒。
她再给他灌两杯。
砰砰。
房门响了两下,余桃彻底清醒,把昨晚的旖旎念头全部甩出去。
门嘎吱一响,顾誉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推门而入,从来不会给她应答的时间。
“姐,吃早饭了。”
“今天降温了,不要只穿个吊带。”
他走进来,自动播报今天的天气,边嘱咐着边收拾她的桌子,拎起垃圾桶里的垃圾袋,换上新的,又拎着垃圾袋走了出去。
余桃起床洗漱,找好衣服重新走进浴室,锁了门。
顾誉之说降了温,她就在白色吊带外加了个黑色外套,配套的黑色运动裤也穿上,扎好头发,走出浴室。
浴室门口,顾誉之和她擦肩而过,看也没看她一眼,走进她的浴室。
然后,抱着她装脏衣服的粉色塑料桶,又走了出来,一趟一趟,沉默寡言,像个不要钱的家政机器人。
余桃拽住了他胳膊。
昨晚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还没问他去了哪里喝酒。
顾誉之平日里话太少,从不向她倾诉工作上的事情,他被人欺负了的话她都不知道。
余桃试探地先开了个话头:“你昨晚在我的门口——”
砰。
桶掉在了地上,衣服滑了出来。
顾誉之忙弯下腰去捡,修长的指骨抓着她的衣服塞回桶里,声音一如既往地冷:“姐,对不起,我昨晚喝了酒,什么都不记得了。”
余桃只是想问他是不是在自己门口哭了,但听到他说不记得了,也没揪着不放,转而直截了当问:“昨天你去哪儿喝酒了?”
顾誉之站起了身,身高一下子盖过了她:“公司应酬。”
余桃疑惑:“技术人员也要应酬的吗?”
她离职前是游戏大厂云象公司的游戏制作人,需要调查市场,还需要协调项目组内的各个环节,跟许多人打交道,熬夜加班是常态,应酬也少不了。
长期服用安眠药,余桃产生了依赖性,今年,各种副作用的症状都渐渐加重。
病理性嗜睡、记忆力减退、注意力涣散种种,都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工作,医生建议她休息一段时间,慢慢停药。
所以,余桃很了解游戏公司的运作和各个部门的习性——技术人员哪有什么必须的应酬,基本都是聚餐。
“是聚餐。”顾誉之纠正。
可是顾誉之不喜欢与人社交呀,聚餐都会推掉——
“老板也在,推不了。”
顾誉之像是在她的大脑里长了只眼睛,余桃惊奇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避开了她的眼神,抱着桶离开了她的视线,不一会儿,阳台的洗衣机就发出了运作的声音。
余桃咬着包子,喝着热汤,光明正大地打量阳台上的人。
有些衣服不能用洗衣机洗,他就用手搓,冷白的指骨沾着水,在阳光下发光,折射进余桃的眼睛。
有些晕。
顾誉之是行动永远走在嘴巴前面的人,顺便给她做早晚餐,顺便给她端茶送水,顺便帮她洗衣服,做什么都要加句顺便,生怕她觉得有负担。
可实际上,余桃很享受。
她和顾誉之都不是勇敢敞亮的人。
胆小、懦弱。
一旦进一步,便会害怕他们的感情退一步。
谁也不能保证未来。
余桃夹着整个包子塞进了嘴里,腮颊鼓鼓囊囊,欣赏着一大早就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的顾誉之。
现在这样。
虽然偶尔馋,但是刚刚好。
“我去上班了。”
顾誉之拎起了西装,没打算穿,只是把白衬衫卷到胳膊肘处的袖子放了下来,然后又在她的面前打起了领带。
余桃问:“你今晚有应酬吗?”
顾誉之顿了顿,看着她:“不要钱吃大餐的好事,哪能天天有。”
余桃笑了笑,汇报:“Yes,sir!我一会儿带洱花去街口的猫咖玩儿。”
顾誉之又避开了她的眼神,“嗯”了一声,拎着他的公文包正正经经地出门了。
*
余桃和顾誉之合租的房子在一处拆迁安置社区里,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还有阳台,规模算大了。
社区里的居民以前都是一个地方的人,有的甚至一大家子就住在上下楼,见面都很热络,一大早就有不少爷爷奶奶约着要打麻将。
这里处处是生活气息。
很吵,非常吵。
这就是当初余桃选择这里的原因。
社区外,医院学校商超处处齐全,因为地段儿好,所以后来有了不少高档小区,包围着这处名为“安家”的拆迁安置社区。
那些高档小区里住的人,不少富二代阔太太,偶尔还会来街口猫咖里撸个猫。
余桃和那猫咖的老板娘待在一起,听到的豪门八卦少不了。
“你可真会选地方。”
每次来到猫咖里余桃都要感慨这么一句。
这猫咖叫“邂逅”,很文艺,代表着老板老板娘的爱情,大学的小情侣喜欢来,高中的男女生也喜欢来,一到周末就热闹。
猫咖的环境雅致可爱,老板娘人又会说话,周一到周五还偶尔帮高档小区的阔太太们办个茶话会,所以从来不缺生意。
老板娘已经四十五岁,叫孙莹莹,和余桃十六岁后再没见过的妈妈一般年纪,也是余桃除了顾誉之以外第一个深入交往的朋友。
老板娘听闻她的感慨,眨眨眼抛了个不伦不类的wink:“那可不,姐没选这地儿能遇见你?”
一句话就把余桃逗笑了。
她扔下了洱花,抱着老板娘蹭来蹭去,余光里,洱花也抱着别的小猫打作了一团。
老板娘推开她毛茸茸的脑袋,端出了果盘儿,余桃在身后屁颠儿屁颠儿地跟着,坐在落地窗边的蒲团上。
“昨天我先生买的车厘子,不能放久了,来吃。”老板娘招呼着,先递了一颗到余桃嘴边,面容宠溺。
余桃笑着张嘴,咬住车厘子,含含糊糊:“谢谢孙姐。”
这车厘子与她以往吃得不太一样,口感脆脆的,果肉紧实,一口咬下去饱满多汁。
“好吃!”
老板娘笑了:“好吃就多吃点。”
余桃看着她的笑,悄悄地离她更近了些,满足地吃完水果,就在她身边撸起了猫。
老板娘刷着自己的八卦群,一边刷一边神叨叨地对余桃说:“昨天晚上,对面的江苑小区住进了一位大人物!”
一如既往吊余桃口味。
余桃抱着一只灰色的小奶猫挪过来,好奇:“什么大人物?”
早上顾客少,老板娘就靠着八卦解闷儿,了解地非常细致,若非有些消息是她这个圈层怎么也碰不到的,她能给人家写个完整的人物小传出来。
“许氏集团你知道吗?”
余桃当然知道,那是软件公司的巨头,旗下子公司无数,其中集乐游戏更是她现在所在的云城内游戏行业的巨头,是她打拼一辈子也不一定能够着的存在。
若说她之前工作的云象公司已经是大厂,那集乐就是超人厂!
余桃问:“大人物……是他们董事长?他们董事长出轨了?”
这豪门里的八卦,无非是哪个董事长老板出了轨、哪个女人找上了门、哪个私生子在国外上学有信托定期打钱、哪个纨绔又惹出了事儿等等。
余桃小时候就见惯了自己家的糟心事儿,对这类八卦起的兴头没那么厉害。
“嗐,许氏集团董事长出轨那都是早八百年前的事儿了,昨天出现的大人物,是许家独子。”
“昨天大半夜,许公子在江苑临时落个脚,那可好,江苑里哗啦啦一群少爷出来迎。”
“我这周六的猫咖都比不上他们热闹啊,今天早上这阔太太们拉我进的八卦群里都在议论呢。”
“最有意思的是,听说啊,这许公子帅得那叫一个惨绝人寰。”
孙姐撞了撞余桃的胳膊。
余桃笑得在地毯上打滚儿:“许公子许公子,他是古风小生吗?”
孙姐尴尬地收了收手机:“这我取的称呼嘛,许家可不是普通的富二代,那些阔太太们也只知道他姓许,是许家少爷,其他的什么也不清楚。”
余桃躺在她的大腿上,抱着小猫沐浴在阳光下,眨了眨眼睛看孙姐:“那他有我家之之帅吗?”
孙姐问:“之之?你那个弟弟?”
余桃点头:“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之之了。”
孙姐咂了咂嘴:“你那个弟弟平日里工作那么忙,放个假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哪里见过?改天把人喊出来吃顿饭给姐看看,比较比较?”
余桃好奇:“比较?你就见过帅得惨绝人寰的许公子了?”
孙姐嗫嚅:“……也没有。”
余桃戳了戳她的胳膊:“您可小心姐夫吃醋,到时候大晚上的,我俩就不能出去撸串儿了。”
孙姐脸红地挠她胳肢窝:“你个小姑娘脑袋里天天装的什么东西?”
余桃打滚儿躲她,笑着求饶:“姐!孙姐!你别挠我痒痒啊!我可什么都还没说!”
一片笑闹中,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
叮呤当啷,很清脆。
“老板在吗?”
余桃愣了愣——之之的声音?
“等我一下,我去看看。”
孙姐从蒲团上站了起来——除了学生,男客人毕竟是少数,凭她的经验判断,这大概率不是顾客。
余桃没跟过去,在环形的木门后抱着怀里的灰色奶猫喂食,洱花闻着味道也黏了过来。
她想,大概是她听错了。
可是接待厅里渐渐传来男人与孙姐清晰的交谈声。
“老板,您这里收养流浪猫吗?”
“先生,我们这里的猫猫都是打过疫苗,仔细养护的,每一只的习性都很清楚,为了客人的安全,不能随随便便收养流浪猫的。”
“我给它打了疫苗,做了美容,您看看,漂亮得很。”
“但是……”
“行,那就不打扰了。”
“咳,先生慢走。”
孙姐还在恍惚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张脸——不知道许公子长什么样,但至少要长成刚刚那帅哥的样子,才配得上那八卦传言。
她激动兴奋地转身,正欲回到落地窗边找余桃,只见余桃从她身边一溜烟儿似地蹿了出去。
“诶!你干嘛去!”
孙姐急急跟上去,推开门。
风铃再次叮铃咣啷。
门外,许芒的胳膊一疼,在一串儿铃音中拧着眉转过头来,看到一张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颊。
余桃气喘吁吁。
“之之?”
“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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