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放在玻璃展台里的年轻女人，她的胳膊细长白皙，脑袋用银针固定。
紧闭着眼睑的脸庞更显得稚嫩，客厅的白炽灯被打开。
玻璃上起了层薄雾，使紧闭的空间里的空气不再流通。充满了沉甸甸的重量感。
“我回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着，把身上的外套搭在衣架上。
拖鞋底踩在光亮的瓷砖上，身上的银饰不时发出短促的碰撞声。
尚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她。血液因恐慌而变得凝缩一般，缓慢的流动。
他用手按着额头，低头望去。
白色的光线下，女人一动不动。从头顶照射下来的光线给她裸露的皮肤带来充满能量的弹性。
手指碰到一定会反弹起来吧。
“吸血鬼会这么容易死吗？”
尚善的表情露出一丝嘲讽。
银器可以灼伤吸血鬼。
女人的身体完好无损，看不出曾经的伤痕。尚善送给她的订婚银戒，现在留在她的肋骨里，离心脏很近。
在她的身体里，永生的细胞不断生长、分裂再愈合。
他感到强烈的饥饿感，感觉像该吃饭却突然没有食欲。
尚善挺起胸膛，一边深深的呼吸，一边走着。厌恶的想到自己离以前的记忆相当遥远。
身体不再是人类了，便有一种涌上喉咙的恶心。
冰箱里放满了牛奶、饮料和血袋。
他呆呆的站住了，身体里的疲倦突然生长起来。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吗？或者说半吸血鬼？
他的脚已经跨入了另一边的世界，回不到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困难起来了。这是最初的挫折。
但他必须干够两年，有重新开始生活的必要。
尚善朝着直播设备走去，胃里隐隐作痛，他没有停下脚步。
调试好设备后，打开音乐软件，放了一个BGM。
小声的哼歌：“欢迎817进到直播间。”
接着哼歌：“感谢817送的粉丝灯牌。”
打开网页，敲键盘的声音被麦克风完整收录。
飘过一条弹幕：“主播的声音真好听~”
“主播的声音真好听，谢谢。”
“主播会唱歌吗？”
“主播会唱歌。”
尚善重复弹幕说的话，战术喝水。
这是今天的第一个故事，他开始讲述《我的吸血鬼女友》。
“我一遍遍的系着木牌的线绳，牢牢的把带有我和女友名字的木牌，系紧在树枝上。
据说，相爱的两个人把名字写在木牌上，挂在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就能够情定终身，长相厮守。
天空中洋溢着初夏艳丽的阳光，有着晴朗的蓝天和清新的空气。
早晨我们就是在杉树层层叠叠的浓荫下穿过石板台阶，登到山顶的。
女友不管晴天阴天，都会打着一把遮阳伞。我走在前面，假装弯下腰重新系好鞋带等她。
我一边想着怎样用轻松明快的话和女友畅谈未来，一边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我看着女友白瓷般的肤色，没有一点疲惫的表情。她应该比我更轻松吧。
'其实我是吸血鬼呢。'女友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我说。
'诶？其实我是沃尔玛购物袋。'我迅速接梗。”
“哈哈哈哈，主播是搞笑博主吗？”817发了一条弹幕。
“是的，主播是搞笑博主。有知道的小伙伴可以猜一下后续的发展。”
直播间进进出出的，只有817一直在，尚善移开视线，回头望着客厅里的玻璃展柜。
他觉得她的视线在注视他的后背，在她面前，他丝毫不担心。尚善接着讲故事。
“想和自己喜欢的人讲话，怎么这么难呢？话题总是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一种摆脱不了的徒劳感涌上心头。我感觉到莫名的困惑。
我察觉到我背后的女友的眼光，她正在注视着我。我抬脚接着上台阶，可是脚步重的要命。
怎么办，从哪里打开话题好？为什么要选择爬山呢......
我感觉到女友微凉的手握住了我。
她察觉到我的不安，轻轻的摇摇手臂：'我今天只是状态不好，不用担心。'
女友扬起嘴角，轻声安慰我。
'好神奇，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你都会知道......’
'吸血鬼对气味很敏锐。'
女友对于吸血鬼似乎很感兴趣，不过，她的样子似乎并不是再说吸血鬼，而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为什么吸血鬼会想和纯血人类在一起呢？
吸血鬼的寿命比人类长很多，会看到各种各样的死人。对哪一方都热心不起来吧。'
‘你有点虚无。’
女友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我也笑了，含糊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想要吃掉对方吧，自己养的吃起来放心。'
女友认真的想了想，告诉我答案。”
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传到电脑桌，尚善把麦克风关掉。看清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领导的电话。
“扬子江大道贝壳路甲虫公寓3层201，速度来。”
“好的，收到。”
还没说完，领导就匆匆把电话挂断。尚善看着15秒的通话记录，下次争取到20秒。
“817，我给你变个魔术吧。”
“什么魔术？”
尚善看到817飘出一条弹幕，火速下播出门了。
夜晚降临，夜幕笼罩了一切角落。导航就到这里了，前面的狭窄的路需要步行通过。
露水濡湿的路上低低的飘荡着一层雾，贝壳街在雾霭中静静的沉睡。尚善拨不通领导的电话。
现在已经步入灵的地界，巷子像伤口一样张开黑洞洞的大嘴。
灵会从那里伸出手臂把他拉进去。
尚善一声不响的迈出稳健的步伐，沿着巷子的直线走进一片黑暗的地方。
雨滴般浓重的雾围上来，一股血液般香甜的金属气味扑上来。
他加倍小心，尽量不惊动蛰伏在贝壳街的其他灵。
尚善走上浓雾消散的路上，在那里。风吹动高高的松树，树梢发出嘎嘎声响。
一个黑影从厚厚的腐叶中跳了出来，转瞬窜进雾里。
他被指引到这里，面前破败腐朽的建筑物就是甲虫公寓。
门牌上的字迹锈迹斑斑，隐约能看出来上面的汉字。公寓的窗户透出淡淡的暖光。
尚善把门打开条缝隙，雾像生灵一样扑上来，敏捷的钻出去。
在浓雾弥漫的公寓中行走，冰冷的空气阵阵刺骨。灵在他的颈边萦绕徘徊，迟迟不肯散去。
进到一楼大厅，他感到自己的身后有无数眼睛在注视着他。
尚善把手机拿在靠近胸口的地方，光线照亮短短的楼梯。在201的房间里，他马上注意到。
灵已经化形的脚被铐在黑色的床柱上。
它弯着腿抱膝而坐，头部支在膝盖上，一双紫色的妖冶重瞳向他投来挑衅的目光。
尚善感到一股熟悉感涌上来，他的脸庞有些苍白。
他看了看领导，她靠在墙上，西南角的枪口正对着灵。尚善走过去，蹲在地上，把背包里的器具拿出。
灵目不转睛的看着在它面前的人，领导也在看着他。窗户外面是一片黑暗，在夜晚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灵那充满好奇的重瞳注视面前的器具，突然引起了尚善的兴趣。
他看清白布上摆着刺鼻的消毒液、两瓶福尔马林、几个空罐子、大小不一的针筒还有除灵的溶液。
灵突然伸出手臂，细长的手取过装有福尔马林的瓶子，青涩的用手指打开盖子。
拿到鼻子下面嗅了嗅，一种直击鼻黏膜和眼睛的痛感，刺激的它直掉眼泪，泪水从眼角溢出来。
沿着脖子滴落到胸前，不住的微微颤抖。
被称作物的东西，在哭泣。
它叮当作响的把瓶子放回原位。在这之后，它的动作不带最初的迟疑了。
针筒被它放在手里把玩，暖光打在针尖上反射出稀碎的闪光。它面对新奇的事物，完全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尚善摊开手心在它面前左右晃动，灵的注意力被他吸引。他放下手掌，它灵动的模仿动作。
灵用紫色的重瞳看着他，尚善感觉它的目光穿透一切直射进他的内心。
燎的他的心脏阵痛，从心底涌起......某种违和感。
不过，在开始工作之前，需要先把这个令人作呕的偷窥狂揪出来。
尚善像刚从梦中醒来似的，站起身背朝着灵。从腰间迅速拔出抢，瞄准了惊讶的领导。
“你是谁，用灵界把我带到两天前，究竟想做什么？”
“在客厅里窥探我的是你，直播间里的817也是你。你有什么目的？”
这时，猛地传来领导低沉的咳嗽声。他脚滑一下，吓出一身冷汗。
靠在窗户的尚善，透过玻璃看到窗外从雾霭中走来的自己。他面部肌肉颤动着，僵直举起的手臂仍没有放下。
领导靠在墙上，两眼放着光，眸子透着一丝炽热，还有少许恐惧。
“外面的我，是灵伪装的吧？”尚善掩饰着自己颤抖着嘴唇，歪着头傲慢的说道。
“你觉得呢？”领导垂下眼皮。“你觉得，我的目的是什么？”
“鬼知道。”尚善累极了。
结束疲惫一天的工作，回家用电脑打卡直播工作。又经过短暂的奔波之后。
他像吸足水的海绵，身子发沉。摆出对领导发问的不屑神态。
尚善一手举枪，一手费力的打开年久失修的窗子。
再强大的灵，也不能违背灵界的规则。他从二楼跳下去。在床上猛地醒来。
尚善坐起来，感受到一道目光静静注视着他。闹钟的吵闹声把他从漫长的愣神中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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