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肉羹上面块头很大的羊肉，有十足的吸引力，项徳维夹起一块，那羊肉上的几分肥肉，颤颤巍巍地晃动。
一口吃下，细细品嚼，肉块软嫩而不松散，肥肉部分的量恰到好处，滑嫩而肥美。
羊肉中的汁水也很足，咀嚼间连汤带水的，鲜美味道在舌头上跳跃。
“嚯，这也太鲜了！”项徳维砸吧着嘴，眯起眼睛，回味着舌头上逐渐消散的羊肉香味，“除膻的功夫很牛，几乎只有香味没有膻味，火候也掌控得厉害，做出来竟然这么嫩。”
“是啊是啊。”侯世明附和着，他早就领悟到了这家店做菜的厉害，此刻只想尽情享用。
侯世明伸手，捏起一张春饼，拉扯着把两张粘连的撕开时，他感觉到了春饼的软韧。
春饼被左手托起，他能透过春饼看到自己五指的轮廓，可饼卷了足量的京酱肉丝和茄子豆角后，仍旧没有破。
卷春饼的过程中，侯世明一直按捺住自己的食欲，直到最后一折包好，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京酱肉丝每一条都很入味，酱香中带着的清甜，又让这肉显得格外鲜嫩爽口。
茄香和豆角香气都很足，还连汤带水的，滋润了他刚吃过糕点有些干的嘴巴。
而那筋道的春饼，又将这味道提升了一个层次。
“哎，真好吃。”侯世明眯起眼睛，喟叹出声，“什么时候咱们店能做出来这么筋道的饼就好了。”
项徳维作为在寻味园干了快二十年的老厨师，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点不满的，毕竟对寻味园已经有了归属感。
“糕点好吃，羊肉好吃，我认了，毕竟哪个店都有几样拿手菜。但不能每道菜都那么好吃吧？”项徳维微微皱眉，拿起两张春饼，稍微错开叠在一起。
筷子来回移动，京酱肉丝、葱丝、炒合菜、酸辣土豆丝、孜然牛肉，全被放了一撮在春饼上。
包起来时，一个春饼有普通的两个大，他两只手都用上，才能拿得住。
项徳维双手捧着春饼，从中间咬了一大口。
春饼拉扯着撕破，面香充足，豆芽脆生生的，红薯粉条又糯叽叽的，两者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油汁。
葱丝略有辛辣气，但很清新，京酱肉丝嫩嫩滑滑，吃上一口，忍不住唆一唆表面的汁水。
这一大口，嚼起来香味层次感非常丰富，可以说鸡蛋、肉类、蔬菜、面饼的香味都发挥到了极致。
“怎么样，好吃吗？”侯世明装作面无表情，若无其事地问道，但他已经看到了项徳维的表情变化。
“味道......我再尝尝。”项徳维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为口中享受到的美食盛宴，发自内心感觉到愉悦；另一方面，这春饼卷的好几样菜，都是他的拿手菜，甚至做了十多年的菜都有，可他明显感觉到这些菜比他做得好吃。
比如这茄子豆角，油量适度，既爆香了茄子和豆角，又让这最最吸油的茄子不显腻味。
比如这京酱肉丝，每块肉都是又嫩又入味，恰到好处的酱汁配比，让甜面酱给肉块很好地提鲜，又让不常吃甜口的人，没那么反感。
项徳维又咬了一口，孜然香气浓厚，让牛肉鲜味上了几个档次，葱丝脆脆辣辣的，和酸辣土豆丝的辣虽不是同一种，却同样美味。
“这菜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言亦轩炒的吗？”项徳维看向厨房，厨房里几个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面孔，只有三十多岁的言亦轩，看上去才有这样的水平。
“好像是这家店的老板炒的，喏，就是那个正在颠勺的年轻姑娘，听说是叫江云枫。”侯世明指了指灶台前的江云枫。
江云枫倒了热油入锅，鸡蛋液淋入锅中，炒勺打圈，勺底将逐渐凝固的蛋液搅碎，粉丝、韭菜、豆芽依次放入。
她细长的手指格外有力，握住锅柄前后摇摆，很重的铁锅在她手里也很听话，炒勺恰到好处地前后推拉。
所有菜丝上下翻腾，有的飞起老高，掉落时却都精准落在锅中，没有一根菜丝掉出来。
“不是......这小姑娘看着才二十出头吧？水平竟然这么高？”项徳维一个做了二十年厨师的人，都被她手法的熟练度惊呆了。
项徳维盯了江云枫好一会儿，那切菜时的速度和精致度，调酱汁时的用量估计，对油温、炒菜时长的把控，都像是做菜多年的老师傅才有的姿态。
“好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项徳维收回视线，看着眼前的一圈儿菜，叹了口气，“原来这家小店做菜是真的有水平，真不能小瞧了年轻人。”
侯世明见他眼神落寞，安慰道：“咱们来这里吃饭，除了为老板探一下虚实，也是来享受美食的嘛，遇到好吃的，也算是了解一下别人的厨艺，回去再想办法精进自己的技术。”
“你说得对！我先尝了，研究一下味道，我就不信我这做菜二十多年的，与时俱进提高一下手艺，会比不过这小姑娘。”项徳维自己越说越起劲儿，越说越感到热血。
他夹了一块松鼠鲑鱼的肉，用力一拔，把一大块鱼肉从焦焦的鱼身上拔了下来。
入口一咬，炸的酥脆的外壳破碎，软嫩的鱼肉被挤压出来，番茄汁与醋汁的完美混合，让这一口味道喷香。
“这菜可以啊，汤汁清亮不挂油，炸得酥脆适度，不腻味，也保留了鱼肉本身的清香。”项徳维细细品味着，思考如果换了自己做，怎么才能做得比眼前这道菜更好。
两个人吃完了一桌子的菜，提着糕点走在回寻味园的路上。
项徳维每种糕点都吃了一个，还想再吃，被侯世明拦下了。
“别吃了，咱给老板也留一点尝尝，要不该说我们没干活了。”侯世明用丝带扎起礼盒。
“好吧。”项徳维依依不舍地看着礼盒开口合上。
“诶，你知道为什么老板以前不在乎任何一个新开的火爆餐厅，但是这次却对江家小酒馆这么上心吗？”侯世明开口问道。
“因为那个大博主言亦轩来这店了吧？哦对，还有就是言亦轩以前拒绝过老板打广告的想法。”项徳维稍加思索，便答了上来。
“确实有这些因素，不过还有个让他很上火的事。”
“什么事？”项徳维八卦的心起了。
“我也是听店里的服务员说的，再过差不多一个月，江家小酒馆要搬到我们隔壁了。”侯世明压低了声音讲出这句话。
“啊？”项徳维动作一滞，呆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我们店隔壁装修的那家，是江家小酒馆？”
“嗯。”侯世明双手交叉放在脑后，仰头看天，“余老板在海安街要有劲敌喽。”
-
“哎，你们听说没啊，江家小酒馆这几天出了月饼礼盒，五种糕点呢，都很好看。”
“听说了啊，看着就馋得不行，但是根本抢不到，中午我提前五分钟，连页面都卡住了点不进去。”
“没关系，明天、后天还有机会抢。”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抢不到再买别家月饼。”
......
寻味园内，食客们压低声音在讨论。老板余彬是个七十多岁的干瘦老头，戴个圆框小眼镜，坐在一旁悄咪咪地听着。
听力很好的他，捕捉到了他们对于江家小酒馆的好感，心生不悦。
他没想到，那个清高又臭屁的言亦轩，竟然自甘“下凡”，给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店厨师当徒弟。
他也没想到，每年寻味园出的月饼礼盒，都会被疯抢，可今年竟然滞销了。而店内几乎所有食客，都在中午一点低头猛点手机，没猜错的话，都在抢江家小酒馆的限量糕点。
余彬老板让服务员旁敲侧击问几个老食客，才知道他们打算连续三天都抢江家小酒馆的糕点礼盒，抢不到再来买寻味园的礼盒。
这让余老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寻味园，遇到凌盛大酒店和芙蓉楼才甘拜下风，什么时候竟然沦为给这家小饭馆当替补了？
大概率是这个年轻的老板，懂网络那一套，比他这个有些过时的老头子会营销，要不然怎么可能一个多月把店开得这么红火。
余老板把玩着玛瑙手串，等着他的两个主心骨大厨——项徳维和侯世明回来。
等了好久，两个人才终于进门，手上还提了一个糕点礼盒。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让我好等。”余老板迎上去，笑得太用力，脸上的皱纹都更加明显，让他的脸像一颗皲裂的红枣。
“人太多了，我们排队快五十分钟才进店。”侯世明答道。
“多少人啊等这么久？”余老板吃了一惊，这个等待时长和他们寻味园不相上下了，不过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笑了起来，“也对，那么屁大个小店没什么座位，等得久也是应该的。”
“你们点了什么菜？味道怎么样？”
项徳维一一讲出点的菜，但是讲到味道，沉默不语。
“是不是太难吃了，让我们项大厨都吃无语了。”余老板哈哈大笑，然而那笑声很快被项徳维的评价打断了。
“每道菜都非常好吃，可以说从食材、火候、调味、摆盘、口感上，都没有任何短板。”项徳维声音低沉，给了个客观的评价。
“什么？照你这么说，那个言亦轩，手艺比你们还厉害？”余老板更是惊呆了，眼前两人都是四十多岁，从业经验二十余年，竟然比不过三十出头的言亦轩。
“实际上，不少菜是他们店老板江云枫做的。”侯世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挠了挠头。
“江云枫？她看着才二十多岁啊？”余老板反复确认道，“言亦轩厉害我还勉强能理解，你们要说这个江云枫厉害，我是真不理解了，总不可能有人从娘胎里出来就开始颠勺了吧。”
这半开玩笑的话，并没让眼前两个厨师笑，反而让他们更沉默了。
“他们家的糕点我们买到了，要不老板你尝尝。”侯世明把盒子递给余老板。
“也行，我倒想知道这糕点有多好吃，能让这么多食客都五迷三道的。”余老板接过礼盒，却明显感觉到盒子很轻，几乎没装什么东西。
打开来，只有三块糕点，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底。
“不是说五种每个三块，一共十五块吗？”余老板疑惑地皱起眉头，眼尾纹都加深了。
“我们尝了一些。”项徳维视线下移，不敢跟余老板对视，毕竟他吃了7块。
侯世明忍不住小声补充道：“还挺好吃的。”
“【尝】？你们是说【尝】了12块吗？”余老板加重语气反问，都要气笑了，“好好好，我倒想知道这糕点里掺了什么**药，让我手下这两个见多识广的大厨，也变得这么馋嘴。”
余老板把玛瑙手串撸到手腕上，整个人憋着怒气，毫不犹豫地从盒子里随便捞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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