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男孩对自己的称呼，苏言辰眼眸猛地睁大，他仔细看着男孩的脸。
“……小满？”
怎么回事？燕大娘不是说她的孙子随她老伴出远门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诸多困惑在脑中一闪而逝，苏言辰看着小男孩，见其面露惊恐，内心不由一酸。
若非玄天宗，这样小的孩子又何必遭此祸事。他听见屋外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忍不住闭了闭眼，心中怆然。
现如今恐怕小满的家人也凶多吉少，而他更毫无阻止这场罪恶的能力。不说自身浅薄的修为，单论他脑中那叫人无法自控的摄魂印。只要玄天宗的人一下命令，他抵抗都难何谈反击。
似乎发现面前的除妖师对自己的态度是无害的，原本还流着眼泪的小孩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似有几分亲近之意。苏言辰从胸前掏出先前买的酸梅果脯将其递给小满。
“给，今天没有桂花糕，但有果干。”
瞧见小孩将果脯塞进嘴里，却被酸得皱起脸，苏言辰脸上微微露出笑容。
笑意还未散他忽然脸色一变，将长剑猛地插到地上，左手颤抖着抵住额头。
那脑海中控制着他的声音似乎见他未曾遵循命令，慢慢加大音量，像洪钟一**冲击着他的神志，让他在见到妖族与月华村村民时产生浓烈的杀死他们的想法。
“真是，吵死了……”苏言辰咬牙握紧手中的剑柄，心中对玄天宗、对那些冥顽不灵的除妖师、对那道貌岸然居心叵测的宗门掌管者愈发产生深深的恨意。
有小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像是在给他安慰。苏言辰回过神，对上了小满担忧的眼神。
“你心可真够大的。”自己刚刚可是真的要杀了他的，这小孩倒好反过来担心起他来。
他苦笑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吐出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额头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苏言辰心生疑惑，不由凝神往鼻子上方瞧，发现那似乎是一张纸片。伸手一扯，纸片却像被胶水牢牢粘住一般根本拿不下来。
听到屋外传来的脚步声，他放弃这个举动，垂眸看向不知何时倚靠在他大腿上的小孩，迅速扫视屋内的构造。
灶台、木架、木架旁关着鸡的鸡笼、装水的大缸以及……盖着草编蒸笼盖的深色陶缸。
苏言辰提起笼盖往里面望了一眼，里面零星残留着几粒黄色的稻壳。想来这缸是用来装粮食的，只是如今空了。他一把抱过小满将其塞进缸里，低头看着小孩。
小满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他的目光中带着满满的信任。
苏言辰将手指竖到嘴唇前。
“嘘——”
“不要说话，我一会儿来救你。”
他左右看看，忽将旁边的木架推倒，架身砸下发出难以忽视的响声，最后横在屋子的中央挡住了道路。苏言辰拾起长剑，看着干净的剑身，心念一动，目光陡然对上鸡笼里萎靡不振的草鸡。
抱歉，鸡兄，这次就委屈你了。
“咯——”草鸡发出短促的鸣叫后整个儿摊在鸡笼里再也没有动弹。
苏言辰抹了抹脸上被溅上去的鸡血，面无表情转身往门口走去。
听到屋内的动静，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苏言辰沉默着站在门口看向来人，是一位陌生的玄天宗弟子。见到满身是血的苏言辰，他脚步一顿，面上的表情一收，转身就跑远了。
天色未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寒凉的雾气，和月华村中的重重火光交叠，明火映照出玄天宗弟子杀人杀妖时狰狞的表情，伴随着村民的喊叫声，整个月华村宛若炼狱。
苏言辰心情沉重看着眼前的画面，最终提起剑，一边对抗着因控制而产生浓烈杀意一边试图寻找幸存者，才走几步，身后蓦然传来一道声音，随后他的衣袖被人拽住。
“停下，不准再杀人！”小师妹的声音一出，苏言辰脚步蓦然停下，他心中轻叹，转身站到申元玥的身后。
这可真像傀儡，还是可以语音操控的傀儡。苏言辰站在原地扮演着合格的傀儡，等待下一个命令，同时心中泛起疑问。
作为无心的傀儡，他自然是遵循最开始教习长老通过摄魂印传递给他洗脑内容——听从玄天宗各个知情者的命令。
而其中命令也分有级别。作为傀儡的保管者，小师妹自然是除宗主外命令优先级最高的人。
若最开始那个杀妖杀月华村村民的指令不是小师妹下的，那又有谁能越过小师妹向他下命令？
而且……
苏言辰握住手中依旧在警告刺激他的玉扳指，这次的命令感觉和以往都不太一样，更加强硬更加难以拒绝。这个发现叫苏言辰心中顿时升起一阵担忧与恐慌。
若是有下次，若是这种控制更厉害一点，他还能控制住自己吗？
“申元玥，你这是在做什么？！”旁边传来申元瑞的呵斥声，他从逐渐深重的浓雾中现出身形，原本带笑的脸上满是冷凝之色。
“我在做什么？”申元玥慢慢转身，她看着她的同胞哥哥，攥紧手中的长剑。
“苏师兄的看管者可是我，是我申元玥！你有何资格在不经我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动我的傀儡，还偷走了我的傀儡令符纸？”
“杀妖也就罢了。”申元玥环顾四周，瞪大的双目中满是红色的血丝。她回头看向申元瑞，眼神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我们玄天宗何时允许门下弟子滥杀无辜甚至手刃同族？”
“昨夜燕大娘那么热情招待我们，做饭给我们吃，你却把她杀了！还有其他人，他们犯了什么错？”
“呵，自然是因为他们该杀。见妖不报，反而有意隐瞒、同流合污。罪加一等！”申元瑞猝然冷笑，他试图越过申元玥来到苏言辰面前却被阻止。
申元瑞发出轻哼，那阴冷如蛇一般的目光在瞧见苏言辰剑上血渍时忽然一顿。他抬头打量着苏言辰，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
“这傀儡令配合摄魂印倒是好用的很。若非你心软不愿使用，前阵子也不会被父亲责罚。”申元瑞俯身凑到小师妹耳边，低声笑道。
“傀儡就该用在正道上，做杀人的刀，而不是跟着你当个仆人。这么多年，这家伙虽手不沾血却也弱得厉害，在你手里真是浪费。”
“如今见了血，想来他也不适合留在你手下了。我会向父亲禀报，让他——”
“闭嘴！想让我把他交给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申元玥打断申元瑞的话，她将苏言辰额头贴着的傀儡令符纸取下慢慢撕碎，“傀儡令只有我可以做，我也绝不会将它给你。这次若不是我大意，怎会让你有可乘之机。”
“下迷药的卑鄙小人！”
原来昨晚有迷药？苏言辰心中恍然，他静静站在旁边，见兄妹俩旁若无人地吵着架，想到还在米缸中的小满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这对兄妹怎么话这么多？
苏言辰心中叹息，余光悄悄瞥向不远处小满的方向。听这两人的说法，他如今之所以被控制除了原先的摄魂印之外还因为小师妹做的傀儡令。
奇怪的是，这额头的傀儡令被取下后，他脑中存在的控制感依旧很明显，莫非还有什么其他不对之处？
算了，不管如何，当务之急还是找机会先把人救出来。至于托付的地方，恐怕只有望月山上的狐狸洞。
在望月山的半山腰有银青设的大型迷阵作阻挡。如果没有狐妖带路，上山的人只会在不知不觉中迷路。
若是只是普通的路人只会稀里糊涂走下山，而不会察觉那山中藏着的妖族宫殿。而若是心怀恶意还运气不好……
苏言辰回忆起小狐妖银雪说这话时的表情，轻轻摇头。那绝对没什么好下场。
随着天色逐渐变亮，周围的雾气居然变得更加浓重，一米之内都很难看清人影。
不知何时周围的火光与叫喊声都消失不见，连身旁申氏兄妹的吵架声也停了下来。苏言辰只觉眨眼的功夫，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
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猛烈吹过村庄，转瞬间便将四处的雾气吹开。
“怎么人都倒了？”苏言辰诧异地看向四周，口中不禁喃喃说道。
大雾散去后，村落的全貌出现在他的眼前。房檐上还冒着缕缕火灭后的黑烟，而那些身着玄天宗服饰的弟子们纷纷倒在路边，呈昏迷的状态。
苏言辰放下挡风的衣袖，鼻间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冷香。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猛地圈住他的腰身，将他带到尾巴主人的面前。
“银青。”
时隔多日未见，再看到这个九尾狐妖，苏言辰心中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不可否认，见到对方，他心头仿佛一松，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妖的脸色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加苍白，听到这话他轻咳一声，反问道：“怎么，见到我不高兴吗，除妖师？”
银青话尾的语调微微上扬，嘴角却似乎往下撇了撇。
“吾身为望月山之主，有宵小在此屠戮望月山的子民，吾岂有漠视之理？”
继续贴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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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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