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随时会死掉吧。」
原来这句当做玩笑说出来的话，是真的。
初音不禁想，那么以往他说的所有的玩笑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我其实是捉妖人……就是抓怪物的。」
「刚刚从你身边路过了一只有雪松那么大的野兔，但不要紧，我已经把它赶走了。」
「我最好的朋友？有的，只是他现在大概在恨我。」
「因为我吃光了他冰箱里的限量版蛋糕。」
「怪物当然可怕了，站在它们对面的时候我也会害怕。」
「但是我很强的。」
「而且一想到你，我就不怕了。」
哈哈哈。
她每次听了，都一笑而过。
五条悟有时候会跟着她一起笑，但有时候却又神情微妙地看着她。
因为总是遮着眼睛的缘故，初音很少能看清他的表情。不过经过烤肉店那次之后，初音没有再就眼睛的问题与他计较下去。
两个人虽然已经在交往中，但总归还是互相独立的人，各自藏有秘密也是正常的事情。
初音是这样想的。
毕竟她也不想把自己的秘密主动说出来——
她永远都是十六岁这件事。
她怕说出来会让五条悟提出分手，因为不会变老这件事，在现实生活中其实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意味着，当五条悟已经变成老头子的时候，自己还是十六岁。
当他老的不得不死去的时候，自己还是十六岁，并且永远不会死去。
不管旁人怎么羡慕这件事，她都觉得很可怕。
她无法想象失去了五条悟之后，自己还要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感觉。
只是没有想到，五条悟没能变成老头子，就已经不在了。
「早知道事情会这样，就该胡搅蛮缠地把他的墨镜扯下来看看！」
初音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好像自己在「保守秘密」这件事情上吃亏了似的。
不戴墨镜或者眼罩的五条先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难道一直遮着眼睛的原因，是眼睛不好看会影响他耍帅吗？
墨镜下面莫非藏着的是坂田银时的那种眼睛，或者是琦玉老师的眼睛？
在脑补五条悟露出眼睛的形象的时候，初音忍不住笑出了声。
屋代小姐看见她笑了，才松了口气。
“Miku刚刚的样子，好让人担心啊！”
“我刚刚的样子吗？”
“嗯，眼睛红红的，像是随时准备哭似的，还以为是谁欺负你了呢！”
“啊，真是抱歉呢！可能只是昨晚没有睡好。”初音用手轻轻拍了拍脸，冲着镜子里的她甜甜一笑。
她站起来，离开化妆镜。
但只是转了个身，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为什么大脑里一片空白。
以往的自己，在离开化妆镜之后会做些什么？
站在原地扶着椅背，想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每次离开化妆镜后，都会拿着手机躲到洗手间里，给五条悟发短信。
这是她在工作的时候，唯一放松的活动。
想到这里，胃又狠狠地痛了起来。
她忍不住呻|吟一声，然后捂着肚子蹲下了身。
“啊！果然是身体不舒服呀！”屋代惊呼一声，赶紧喊人来帮忙。
很多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着什么，还有人拿出手机要叫救护车。
初音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们都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一直以来，大家对她都很好，甚至她可以非常自信地说，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后，遇见的所有人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这个世界很美好，她愿意成为那个为大家带来快乐的人。
但是现在，她只想离开这里，很自私地躲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很抱歉，我没有不舒服，让你们担心了。”初音忍着胃痛，站起身推开人群，转身拿起自己的手机，跑出了工作室。
趁着大家还没有追上来的时候，她躲进了洗手间里。
然后她开始疯狂的拨打五条悟的电话。
但是得到的回音只有：「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机器女接线员的声音很温柔。
不过在第三十二次尝试拨打之后，电话竟被接通了。
“您好，这里是乙骨忧太，五条老师的手机暂时由我保管，请问您是哪位？”
因为不想让人发现自己与超人气偶像的地下恋情，所以五条悟并没有给初音的电话号码备注姓名或者爱称。
初音本想开口询问什么，但张了张嘴，却还是忍住了。
“对不起，我打错了。”只说了这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初音没有勇气以女友的身份去了解五条悟到底遭遇了什么，因为作为全民偶像的她，是被公司以及所有粉丝禁止恋爱的。
如果被狗仔知道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在秘密交往中的男友，那么她，还有依靠她生存的所有人，都会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倒不是非常在意自己以后还能不能成为全民偶像，但她必须考虑诸如助手屋代小姐和经纪人佐佐木先生之类的人的未来。
洗手间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了。
屋代和另一位女生，听声音大概是化妆师奈加，用非常谨慎的语气询问道：“Miku，你在这里吗？”
初音躲在最靠里的隔间里，本不想发出声音，但是听奈加对屋代说：“看样子还是叫一下救护车比较妥当，千万不能大意了！”
初音不想惹麻烦，所以赶紧回道：“我在这里，不要紧的，只是突然肚子疼而已。”
她走出隔间，对两个人微微一笑。
屋代打量了一下她，还是将信将疑。
“可是你的脸色很不好，而且……”犹豫了一下，轻声问，“真的没有哭吗？眼睛好红的。”
哦？是这样吗？难道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哭过了一场？
可是根本没有感觉啊。
此时此刻，初音连一丁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好像在昨天的新宿事件里，唯一的死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已。
“我没有哭。”
其实是想说，我哭不出来。
应该要哭一场才合理来着，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最最喜欢的五条先生啊！
“我真的没有哭。”她又强调了一遍，“偶像是不会随便哭的，不是吗？”她露出笑容。
屋代有些不知所措，与奈加对视了一眼。
初音没再多解释什么，只是问道：“是要准备彩排了吗？需不需要换打歌服？还是便装就可以呢？”
屋代终于忍不住劝道：“Miku，真的不要紧吗？休息一天也没有关系的！如果在生病的时候还忙于工作的话，是会死掉的！”
“是呀是呀！”奈加在一旁附和道，“因为过度工作而猝死的新闻，真的每天都有呢！”
“真的会……死掉吗？”初音淡淡地问。
如果只要一直工作就会死掉，那她就一直工作下去好了。
只要死掉了的话，就还能有机会见到五条先生。
可是，一个没有过去，来到这个世界上，就直接是十六岁的自己，也有机会随随便便就死掉吗？
「我大概随时会死掉吧。」
如果这句话，也适用于自己就好了。
五条先生真是个自私的人呢！居然自己一个人随随便便的就死掉了。
许久，初音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那就休息一天好了。”
她不是真的想休息，只是想去新宿的事发现场看看，五条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如果死掉的办法不错的话，自己或许也可以试试。
*
以胃疼和头疼为理由，初音未来跟经纪人佐佐木先生请了半天假。
佐佐木先生对此感到相当吃惊，因为初音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成为了全民偶像之后，就没有主动要求休息过。
佐佐木也知道，初音的工作量相当大，每日需要完成的工作，根本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应该承受的。
但是初音从来没有对此表现出一丝不满，反而总是会元气十足地催促佐佐木：
「再为我多写几首歌吧！什么类型的都想尝试一下。」
「今天也准备好拍写真了！花造型我觉得很好看！」
「这周六可以安排粉丝见面会吗？我有答应他们每个月都举行两次见面会呢！」
「……」
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少女，与此刻垂着头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佐佐木非常担忧地问道：“是突然遇见了什么事故吗？”
初音没有说话，只是轻声向他保证道：“只请今天一天假，明天一早我会如期来进行演唱会彩排的，加班到凌晨也没关系。”
“啊，我到不是在计较这种事，而是……小初音，你看起来……很伤心的样子。”
“唉？是吗？”初音用漫不经心地声音回道，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佐佐木先生的话真的很有趣呢！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伤心这种情绪呢？”
“这倒也是。”佐佐木下意识说出了这样的话，但很快就觉得不合适，急忙用手掩住了嘴。
“一点也没有伤心，还是跟平时一样很开心。”初音用罕见的低沉的声音说道。
说出的话与语调不适配，就像在炎热的夏天穿着棉袄一样，让人感到不安。
沉默许久，凭借着职业第六感，佐佐木低声问道：“小初音，你是失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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