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尘转向白骄阳：“不若，洛水门圣女来和我一比？”
白骄阳退后一步，摇头拒绝道：“抱歉，我还不打算出手。”
她的话中之意值得推敲，不打算出手，是能赢过纪尘才拒绝，还是打不过纪尘所以拒绝？
纪尘没有坚持，反而看向霜明宗三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竟然真有将三个门派的所有人都打一遍的意思。
“楚毓。”
果然，他第一个点的就是楚毓。
可惜楚毓不知从哪里变出的一本书，扣在脸上，悠然道：“不打。”
“……”纪尘目光移动，落在师丹羽身上。
师丹羽左顾右盼，最终决定求助洛云青。
而洛云青无奈摇头。
一语成谶，没想到真被他给猜到了。
纪尘接二连三遭到拒绝，有些耐不住性子。
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下一刻，她直接出手，冲向了霜明宗第三个人——洛云青。
根本没等洛云青开口。
洛云青露出惊愕神色，想要提剑抵挡，可纪尘动手实在过快——就是明摆着逼她出手。
尽管纪尘收了灵力，这一剑下去不过衣身损伤，但动作迅疾，绝对免不了受惊。
电光火石之间，楚毓突然横剑，不知何时来到洛云青身旁，拦下了纪尘。
“我不懂。”楚毓说。
“为何你总要和我打？”
“总？你是什么意思。”纪尘不懂，却吃惊于她的反应。
楚毓不欲多说，终于携剑上前，右手两指作收拢状，道：“来，出剑。”
“让我领略一下，你的谪仙剑意。”
纪尘认为楚毓太狂妄了，接连两日，他连斩三人，没费多少力便轻而易举取胜。
可很快，他就变了脸色。
楚毓的攻击不似她平日散漫，像极了偶尔发作才露出的极戾锋芒。
一式简单的踏雁歌，是归玉峰最基础的剑招，却也是最难掌握精髓的。
也是这两日，她明明没怎么练习，现下竟已感悟其道，动作翻飞得无比漂亮，令人心中一颤。
仿佛这才是她真实面貌。
而洛云青眼中，楚毓根本不会止步于此。
绝顶问道四字，谈何容易，楚毓当时说得不错，世间几人有如此魄力，如此胆量，只身一人尚未得道，胆敢独自蛰伏昆仑，倘若被发现，必将折杀，弑羽无归。
纪尘当年败剑郁结，便可窥出一二。
那一幕，血尽哀绝。
可是，眼下楚毓选的路终与当年的楚毓不同，而纪尘同样道心未靡。
短暂过招，起初有来有回。
可逐渐，纪尘落入下风。
他有些心急，竖剑被挑，前刺被拦，而楚毓与之对剑下，恢复了前世些许戏谑心态，出招偏偏不中，知晓纪尘格外在意破招，于是故意失手，用明显的放水侮辱最倔强之人。
纪尘愤然，瞬间应激，下一招便引了谪仙剑意。
场上剑光缭乱。
可纪尘此时压根没有彻底掌握谪仙剑意，数道繁杂的细碎剑象不能完全为所控，又因压制的情绪外泄，导致部分微灵剑外飞，有的还折返回来划到了他自己。
既伤己，又害人。
楚毓的衣衫被剐蹭数道，她转腕扫落部分微灵剑后，决定先向后退。
谁知纪尘不顾中心成群的剑象，硬要冲来追击楚毓。
楚毓在剑群的狭缝之中，与纪尘眸光相抗，捕捉一抹坚忍。
……
残风重袭。
昔年同样为秋。
那时，楚毓在剑道大会上故意输给了纪尘。
归玉峰的弟子为纪尘欢呼，楚毓默默下台，回到洛水门的队伍中。
月逢舟眯眸说：“他谪仙剑意已勘破五重，输了也在意料之中 。”
而楚毓明面上还没选定任何一种剑法。
她调理呼吸后回应道：“弟子谨记，回去后势更勤以修习。”
“甚好。”月逢舟点了点掌中扇骨，道：“后有问天榜现世，或要预言出下任剑主。”
他把玩剑柄，仿佛在说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
“我成地玄终阶，隐隐能窥天道之势，剑主之名，必须落入洛水门中。”
他说的势在必得：“骄阳不行，我会赐灵于你。”
赐灵。
短暂提升灵运，能使天道触动。
仿佛神的怜悯降临世间，而一人独得偏爱。
月逢舟竟要干涉天意，让楚毓强行夺下问天榜剑主。
瞒着所有人。
“是。”楚毓无可拒绝，只不过她没料到月逢舟修为强盛至如此地步，见他身侧被强行压下的寥寥红线，她不可抑制的青筋暴起。
离开昆仑墟前，她定要弑杀月逢舟。
……
问天榜中，首名果然落在楚毓身上。
顶着纪尘难以置信的目光，她站在了授剑台上。
问天榜亲自为她的佩剑开化，继而是三位掌门的灵赐之力。
玄应同样不满结果，故而在赐灵时留下一句：“真不知为何，问天榜会选中你这种品行顽劣之人。”
楚毓笑而不语。
后面还有众派朝神道献礼的环节，楚毓看着逐渐变红的神像，双目泣血，自己灵府的痛感也随之加深，她忍不住离开现场，出去透气。
察觉到她的离开，坐在归玉峰首席的纪尘同样动了，他跟随楚毓来到后山腰处的平地，在她面前现身。
楚毓露出疑惑神色。
纪尘问她：“为何问天榜会选你！”
楚毓说：“你嫉妒？”
纪尘掷声道：“嫉妒？与洛水门交流数月，你从来没赢过我，没赢过归玉峰。”
他不信。
不信问天榜会放弃自己，反而选她。
“剑道中庸，你且告诉我，为何会是你。”
楚毓不想多费口舌，她调头离开：“无可奉告。”
“等等！”纪尘无比激动，这一声吼叫，连树上鸟雀都被吓跑了。
偏偏楚毓没有停步，纪尘三下两步追上去，想伸手拦住她。
只是还没碰到楚毓的肩，便被她拂手拍来。
“滚开。”这下楚毓终于转身，直视他道：“嫉妒就去问问天榜，觉得自己不配就多下功夫，倘若你也把修为提升至我的境界，兴许明年问天榜能破例祝福于你。”
纪尘忍耐，面目却近乎狰狞，他逼迫自己不去在意她说的话，只要求道：“和我再次比剑。”
楚毓说：“凭什么？”
她看着气到胸口起伏的纪尘，眸间闪过了然。
不过是想再胜过她，以此安慰自己，纵然不得问天榜青睐，也是谪仙剑道的唯一传人。
天真。
可惜楚毓不想奉陪。
纪尘见她不愿拔剑，直接趁她晃神时召剑出手。
那时的纪尘出招可不似现在收敛，要不是楚毓反应的快，只怕剑已经刺进了她的下颈。
她侧身避开后，仍一缕青丝被斩落。
纪尘偏要如此。
“与我对剑！”他偏执的重复道。
偷袭。
所谓修仙界的正道人士，既有暗使手段强行夺得问天榜的月逢舟，还有为己身名誉视他人于不顾的白骄阳。
以及，面前身为剑道魁首，却卑鄙无耻，高傲视凡尘于无物的纪尘。
楚毓心下不满，却是冷笑出声。
她召佩剑直接反击，用了完全的实力，属于魔域的剑道。
剑法诡诀伶俐，纪尘节节败退，抵挡都不能，更别说反击了。
帝脉强盛无可匹敌，杀孽因果即是她出手的代价。
击退纪尘后她血脉锐痛，像是要马上炸开一般，她翻身向上，踩了一脚纪尘的后肩，为缓反噬才稍稍拉开距离。
杀孽因果的干扰，让楚毓的动作不再连贯，纪尘得此机会，终于出剑，没想到楚毓顶着压力，反转佩剑，用最难使力的姿势，硬生生将他的佩剑斩断了。
佩剑由灵府而生，纪尘因此受到重创，瞬间吐出一摊血。
剑落，楚毓完胜。
自始至终，纪尘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
予楚毓而言，纪尘压根算不上对手。
她连欣赏纪尘败姿的兴趣都没有，干脆的离开。
“我……输了。”
纪尘跪倒在地，神色呆滞。
他心中那抹坚忍，碎了。
那之后，纪尘以为是自己剑法不敌，回去便闭关精进剑术，可大约是楚毓对他打击太大，他的修为莫名停滞，他也因此逐渐生出心魔。
玄应知道后大惊，在门中压下此事，只道纪尘闭关未出。
跟归玉峰掌门一样。
后来，楚毓杀了月逢舟，重创洛水门，其魔修身份也一并暴露。
修仙界轰乱。
得知楚毓为魔，纪尘次年出关。
可即便他认定，楚毓当年因修魔取胜，自己修为却再难进展。
总觉心中得到慰籍，实际执念如狂草生根发芽。
……
昔年如此，今时更无望得胜。
最后一招，楚毓以霜明宗时李晴音给予剑谱的招术，击败纪尘。
场面一度安静。
聂恩初喃喃自语道：“纪师弟，竟然输了……”
洛云青低下头，既没有看楚毓，也没有观察纪尘的反应。
她想的是，楚毓其实没有打算出手。
只是刚才纪尘向自己发难，楚毓才拦住了他，被迫迎敌。
“好厉害的招式啊，霜明宗竟然有这么强的剑法。”江贺仪一介阵修，都看出了其中的不平凡。
更不用提同为剑修的褚君，白骄阳。
褚君咽了咽口水，心想第一日还好没有对她出手。
他总觉得楚毓会断他手指，将他的头拧下来。
白骄阳虽没说话，眼中却也满是惊异。
修仙界的局势真要变了。
而当事人纪尘，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随后眼睛一闭，径直向前倒去。
竟是气血攻心，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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