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毓默默将剑收了起来,她的气性难得显现,径直走回了洛云青身旁。
她说:“师姐可无事?”
果然。
洛云青掐死了藏于袖间的手,掩盖住动摇的情绪,轻微摇头:“你出手快,他并没有碰到我。”
楚毓闻言,放心笑了。
她因试剑而被震散的发梢落下许多,隐约遮蔽了她的眼睛。
声音自肺腑而出,像是随意,又有意。
她转过头,望向被归玉峰弟子围起带离的人,淡漠无比。
纪尘竟然比之前还脆弱。
她想将剑收起,却忽然被人拦住。
“且慢。”
白骄阳上前来,同时唤出了她的舒照剑,其意不言而喻。
此举,附和白骄阳的性子。
先前从不轻易出手,为的是比出最为佼佼者,然后设法击败,这样既冠得美名,又不至于落俗。
何况,大概她觉得相比纪尘,楚毓会更好打一样。
楚毓说道:“你也要逼迫我?”
白骄阳答的滴水不漏:“谈何逼迫,我只是见你剑势凌厉,又形貌游龙,契合我派洛水剑法,倘若能和你对剑,我之自身,也必能精进不少。”
她说完,楚毓低下头闷声笑了。
这下,倒让在场其他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神色了。
尤其褚君,想上前骂她,又因她刚胜过纪尘,心下忌惮,恐她一把捏死自己。
他咽了咽口水,还是没站出来。
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半晌,楚毓笑完,态度反倒比方才客气。
她爽快说:“好啊,请圣女赐教。”
这是让白骄阳先手的意思。
白骄阳稍稍转腕,以剑面朝她,于出手前说:“相来合习,你我也算半个同窗,不必再用外称称呼。”
说罢,她身随剑动,是洛水剑法的终章,金如约。
有了纪尘的前车之鉴,白骄阳不仅没有轻敌,而且直接用了秘传的剑法。
一抹白影缭乱,几乎看不清动作。
就在所有人以为楚毓必定不敌时,场中之人却抬起剑,笃定地朝一个方向挡去。
“铮——”
剑相撞,白骄阳的剑法的极致,被她挡下了。
楚毓仅凭一招抵挡后,看到了眼前人墨瞳中的惊异。
半息,一息,白骄阳毫不迟疑,挥剑决断,撤离时留下了剑中自带的灵气。
灵气不似先天纯净,混乱交织中,舒照剑忽然变得十分混浊,蜂拥贴上楚毓手中的“诚剑”。
眨眼间,白骄阳退回原地,而楚毓斩断缠覆剑身的灵气,然后再度出手——
三招,十招,二十招,两人在庭院中央打的有来有回,仿佛此前比过千场万场一般。
但是,自白骄阳第一招破空而出,楚毓干脆化解后,应该是楚毓的剑势盛,白骄阳剑气轻,偏向薄弱才对。
可楚毓敛去先前的杀伐剑势后,行剑凭巧,根本不似白骄阳本人想的那般难缠。
白骄阳试着反击,楚毓有时可以应对,有时却也失误,这种失误,恰好映照了面前人的本心,并非为了故意放水。
为何如此呢?
两人一时纠缠不清,无论哪方出招,总能将势拉回中间,甚至引起周边弟子的喝彩。
“……”
洛云青看着这一幕,眼眸隐约浮动。
想必楚毓都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用的是什么剑法吧。
那可是,洛水门为掌门亲传弟子,专门研制的剑法。
玉如措。
第一次,与金如约相出时,曾震慑昆仑百界。
……
楚毓前世,离经叛道,又孤僻。
楚毓曾经身为亲传弟子,常常替白骄阳办事。
是月逢舟亲自安排下的。
虽为同门,两人名誉在外,交集却不深。
当年剑法玉如措问世时,听闻白骄阳颇有微词。
而月逢舟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
“子微,昆仑墟中,玉予金,是相辅之意。”
自始至终,楚毓不过是为白骄阳铺路罢了。
即便她为帝脉。
楚毓不在意,倘若她没有发现月逢舟的端倪,她可以扮演好这个“为臣为子”的身份。
……
只是,在一次门派变动中,楚毓杀了一名入魔的弟子。
白骄阳赶来时,楚毓坦然移开半个身子,露出那具包裹魔气的尸体,解释道:“如你所见,入魔,我便杀了。”
她周身并未出现魔气,而那名死去的弟子,的确有入魔的征兆。
“为何不救?”她问。
“如何相救?”楚毓反问。
难不成要冒着被魔气侵蚀的风险,将他带回门派诊治?
隐约之间,白骄阳发觉她与自己道不相谋。
白骄阳初入门派时,真的很天真。
后面在月逢舟的教导下,她逐渐改变了。
在她眼中,月逢舟一直是她尊崇的人。
在月逢舟告知她楚毓的归途后,白骄阳便对楚毓留意几分,只是然后发觉,楚毓性格既乖张又孤僻,甚至连剑道都不如自己。
所以白骄阳起初对此有些抗拒。
可后来楚毓作为掌门亲传弟子,竟可与自己一较高下。
而白骄阳对楚毓的印象,至多只是剑术不好,性格孤僻而已。
一如月逢舟说的那样,楚毓总是默不作声替白骄阳解决任何事。
楚毓跟白骄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相安无事。
仿佛那日之事如泡影。
至少在杀死月逢舟之前是这样。
……
只可惜,金如约为主,玉如措本为辅,出剑本为共赴迎敌,如今却反目相对,剑法之下,双剑相驳。
白骄阳做出回击后,楚毓不得不被打断。
她果断抛剑,翻身时以肘相击,其动作迅速,令白骄阳眼神恍惚,下意识出剑,楚毓正好借机后退,从剑下纵身下腰,然后整个人向后翻去,与剑相触一分即离,而佩剑归于掌心,向白骄阳横扫去。
白骄阳见状,咬牙回避,抵剑防御,楚毓瞬间拉开,抬手横剑,再相击。
原本楚毓预料的是,白骄阳思虑慎重,会再推开她重新起剑,自己便能借势将她打败。
谁知,白骄阳突然改了性子,她没有防守肩胛,反而想硬生吃下一招,同时出手,与楚毓两败俱伤。
楚毓察觉她的打算后,手中诚剑,便偏了方向。
白骄阳反应迅速,在楚毓擦肩而过时,她果断用剑柄敲击了楚毓伸过来的手腕,一击,楚毓脱力,诚剑将要掉在地上,白骄阳动作比楚毓快一步,反手接住了剑,只是并非剑握,而是剑刃。
“师妹!”
场外,是江贺仪的惊呼。
楚毓踉跄几步后站稳,她转身看向白骄阳,眼中不思议。
而白骄阳同样双瞳颤动,手中剑带给自己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意。
心间悸动,一瞬变通。
白骄阳,胜。
褚君喃喃自语道:“……纪尘输给了楚毓,楚毓又输给了师妹。”
他眼中涌现出狂热:“不愧是师妹!万夫莫敌,天下归——!”
江贺仪反应及时,制止住了他的话。
而白骄阳回神,她掌心被楚毓的剑割开了一道深痕,可却还没有松手。
“你的剑。”她正色,语气莫名有些讨好。
她将剑柄冲向楚毓,自己仍然握着剑身。
“……去疗愈一下吧。”楚毓上前接过剑,莫名看向了洛云青。
洛云青:“……”
罗衫青衣之人沉默垂眸,转身即离。
霜明宗灵峰峰规,仇怨不救。
楚毓惊讶又疑惑,想追去,反倒被一道声音叫住。
“楚毓!”
那声音情绪饱满,或者说,有些形如前世的仇怨之意。
这一下,让要离开的洛云青,以及巴巴地替白骄阳包扎伤口的褚君,都停下了。
“嘶。”白骄阳蹙眉,吃痛嘶了一声,褚君这才慌忙道歉,继续替她包扎。
而发出声音之人,竟是方才因昏迷被带离的纪尘。
他一手扶住门框,眼中有质疑,怨怼,以及不可置信。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楚毓,或者说,是她手中那一把剑。
先前楚毓抵挡纪尘攻击时,下意识唤出地,不过是因没有佩剑,而随意化作的铁剑。
而现在,她与白骄阳对战,用的是从南阁取出的“诚剑”。
他人不知纪尘是何时归来的,聂恩初却知道。
楚毓一人对战,其势森然,迎击白骄阳时不拖泥带水,衣带翩然,而纪尘,自始至终,只盯着那一把剑。
纪尘哆嗦双唇,说:“你的剑……”
楚毓因不解,没有应话。
庭院归于寂寥,许多归玉峰弟子散开,像是听闻了什么消息,不在执着于当下场面。
唯有纪尘,自顾自的说着。
“为何!”
心不甘,何其不甘。
他吼道:“藏剑阁奇剑无数,为何偏偏是这一把!”
“师弟,你要冷静啊。”
眼下,也只有聂恩初敢拦一二。
“方才你气火攻心,眼下刚好一二——”
他按上纪尘的肩,下一刻便被挣脱开来。
纪尘眼含怒气,他瞬间召剑,直冲冲向楚毓走来。
竟然还想与之对剑。
楚毓问:“你确定?”她目光反而落在他的佩剑上,留下一句——
“你的剑在抖。”
“少废话!来!”
眼看纪尘走到了楚毓面前,就在他刚要出手时,终于被另一人呵住。
“纪尘!”声音洪亮,完全不似先前严厉的语气。”
众人转头,竟然是玄应长老。
而他身后,还有几位大人。
分别是月逢舟与洛水门众名长老,以及笑春秋,李晴音,还有杜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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