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吃我做的就是难为人啦？我还专门去外面买了几道做好的菜！”妈妈抱怨着。
她的儿子在厨房里低声应着，“妈，我错了。”
在外位高权重的许星言回到家里，只是个日常被耳提面命的青年。
终于，他解了围裙从厨房出来，梦无双上前去帮忙一起端菜。
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一桌子的碗筷妈妈抢着去收拾，让他们几个人好好休息休息。
顾思乔和萧锦富先上二楼。
梦无双去院子里溜达消食。
当她望着挂了霜的柿子树出神时，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哒哒哒，厚重的军靴落到地上，意外地清脆。
二楼的暖灯透到柿子树上，将叶子铺成深色调的昏黄。
细碎的昏黄树叶间，隐隐约约漏下几缕光线。
梦无双站在光影中，微微侧头，棕色眼眸好似含了水的琉璃，转过来，视线轻轻落到来人身上。
“明天就要出发了？”她问，脚踢着围着土壤的青石。
第一场冬雪迟迟不降落在83号安全区，冬夜也是冷得吓人。
两人的呼出的热气散在柿子树下，接触融合，与夜色一体，树叶簌簌，此刻的安静格外令人珍惜。
许星言点点头，但是梦无双在低头看花坛里野草，他便出声，“明早出发。”
“什么时候回来知道吗？”
“维持一段时间的平稳吧，短期回不来。”许星言蹲下来，抱起阴暗中跳出来的煤球。
“你可真是大忙人……”梦无双撇嘴，“听师父说，你给了她一封信？”
许星言顿了顿，他知道李姰就是梦无双的师父，“那封信是神女原甜的妈妈给我的，她在战场的时候和我说，如果有一天回不来，要去找到这封藏在家里的信，交给牢狱中她从前的老友。”
梦无双垂眸，如果原甜没死，那些话应该是原甜亲口告诉师父，而不是记载在信上。
她突然道：“你能保证我师父的安危吗？”
话罢，她知道自己是在强人所难，战场之上，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能管别人。
“对不起，你当没听到吧，自己别死了啊。”她笑了笑，“我也给你留一封信，藏在你家中，等你活着回来才能找到，死了的话就看不到了。”
说完，她往里走，结果在与许星言擦肩而过时，她第二次被许星言拉住了手腕。
大手整个覆住她的手腕，她骨节小，他的手覆盖一圈还有余。
他的手和他人一样，有些微冷，但是压在她的手腕上，莫名摩擦出点温度来，心里感觉烫得要命。
梦无双瞳孔猛地一缩，垂着眸，极力镇定掩盖住水灵眸底的慌乱。
风停止转动，手中被塞了一只暖烘烘的小猫，煤球甜腻叫了声，好似春天发.情。
梦无双身子僵硬接过柔软的小猫，距离太近，她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清香味儿，说不清楚，像是沐浴露，又像是他头发上的味道。
头顶澄澈的声音压得很低，“我尽量，但是你也要相信你师父，她也很强。”
月亮爬上清透的中天，照亮了清丽的小脸——
梦无双仰起头，掀起眼帘，长睫微微轻颤，不动声色与他对视，她在辨别这番话的真伪。
但是很明显，许上校从来不说假话。
他骨相极佳的脸因为低头，尽数隐藏在无边月色下，月光勾勒出他头发的形状，被军帽压了一天，他头发也没塌，而是规整中有几缕凌乱。
不知道为什么，梦无双突然就脑抽问了句，“你对婵娟姐姐说的喜欢的姑娘，现在还喜欢吗？”
许星言意外眨了下眼，后坚定地点点头。
……
无名怒火冒上梦无双心头，她眉心一跳，不死心又问，“那你妹妹呢？你不是也要找你妹妹？”
“她们俩是同一人，我和妹妹不是亲兄妹。”
梦无双简直被愤怒之海吞没，真他爹的一个花心大萝卜。
她啪一声甩开许星言的手，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又急又厉，“那就找你的妹去吧！”
她噔噔噔走上台阶进屋，屋内又传来毫不拖泥带水的上楼声，巨大的一声关门声，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许星言被甩开的手在冷风中蜷缩起来，他委屈垂下眼睑，猫也给她了，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了。
妹妹对他来说，是必须要保护的人，而她对于他而言，更为珍贵……甚至，他可以为了她保护旁人。
楼上，两道阴影在看这场大戏。
“小两口吵架喽。”顾思乔小声调笑。
“别乱说。”萧锦富乜了眼他。
“乱说？那是你没仔细注意，上校隐藏得太好啦。不过上校也是个拗的，非要来段追妻火葬场吗？”
早已看透真相的顾思乔陷进沙发中，之前他还格外看许星言不顺眼。
一行人第一次出去做任务，他也算是彻底被许星言的实力给征服了。
不过，征服得了他，征服不了队长哦。
梦无双走进来，带了一身的寒气，面色平静道：“你俩在这里睡？我等下要回孤儿院。”
“队长，你看起来要杀人。”顾思乔笑嘻嘻道，“哎呀，许上校只是有点恋妹情节，青梅竹马确实难忘呢，不过，天降总是会打过青梅的！”
“煤球，咬他。”梦无双面无表情放了猫。
黑猫张牙舞爪向顾思乔扑过去，顾思乔连忙往萧锦富身后躲，“喂喂，我可是站队长你这边的，猫大爷，别，我英俊非凡的脸啊——”
爪子划破了顾思乔的额头，顾思乔捂着嘴不再多说，幽怨地看向梦无双。
简直是个母老虎，上校你自求多福吧！
*
在许星言出发前的那个清晨，长生的烧降下来，终于醒了。
四人接到护工消息，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赶到医院去。
见到梦无双，长生像是迷茫的小孩抓到了主心骨，流下了热泪。
“队长……”
“烧退了就好，哭什么。”梦无双给他打了热水，让他擦擦脸。
“你哭个什么劲儿，我还没哭呢，你个没交医保的货，知道花了哥多少钱吗，哭哭哭，福气都被你哭没了！”顾思乔臭着脸。
“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活不了多久了？”萧锦富问。
“对不起，对不起……”长生垂下头来，大颗大颗的眼珠砸在洁白的棉被上。
“大男人别那么扭捏，大不了，大不了我们四个给你送终，到时候给你买块好一点的墓地，每年清明给你上香去。”顾思乔狗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
梦无双给他了一肘击，他冷吸一口气。
“好了，你就再好好养两天，等病好了再出院，别的都不用担心。”梦无双温柔道。
她凝神聚气说话时，总有看不见的白光从她身上蔓延出去，其实若是她精神力再强大一些，是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白光的，那其实是白色的线，如同藤蔓一般的形态，小心翼翼触碰这个世界，
白线传入长生体内，让长生逐渐镇定下来。
天破晓，四人站在医院前道别。
“上校，注意安全。”萧锦富道
“别东一块儿西一块儿回来啊。”顾思乔吹个口哨。
只有梦无双许久没说话，许星言眼中的光一点点暗下去，他垂了眼帘，来接他的车已经开来。
他打开车门，坐上去，车门关上前一秒，他听到一句很轻的话，“许星言，记得回来。”
他靠在冷硬的车座上，听着车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是车轮启动，冬风刮在车身上，路边是早饭摊的叫卖声。
车内很静，静到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后沉默好久，“上校，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吗？”
“嗯？”
“第一次看到您这样笑……”
后视镜中，许星言偏薄的唇被勾出漂亮的弧度，他从来都是宁和淡漠，哪里露出过这样的微笑，如同冰雪被暖洋洋的阳光晒化了，英俊的眉眼因为这笑也变得更加柔和。
许星言愣了愣，收拢了表情，又听司机问：“还要回家一趟吗？”
他想了会儿，“现在她还在睡觉，等回来再去见她吧。”
而他的妈妈自打他离开家，就从床上起来，在卧室中跪在银河组织的圣者雕塑前，闭眼，嘴中持续不停地默念。
*
四人离开了病房，长生打开了自己的腕表，翻看着这两天的信息。
看到其中一个加密的聊天框，他脸色沉了沉，点进去。
【你们回来了？回来了为什么不来见我？】
【这十来天，你怎么没有给我汇报梦无双的事情，吴长生，尾款你还想不想要了？】
【等你们回来，直接带梦无双来管理局见我。】
尾款……呵，他家人还有师父全死了，还要什么尾款……
怎么他不干脆一死百了呢。
和队长皎皎明月比起来，他这么肮脏的一个人，这么垃圾的一个人，怎么就是死不了。
回来的途中，无数次他想将实情告诉梦无双，他出卖了她。
为什么中心区管理局的人会知道梦无双创造噩兽打败S级竖眼噩兽，其实，都是他告的密。
在一年之前，他抱着要赚养老钱的想法去了中心区管理局，想要成为在役修者。
幸运的是，他选上了，工资很高。
不幸的是，周晚晚拿到他的体检报告找到了他。
“你这样的病秧子，按理说我们管理局是不应该收的。”周晚晚是个精炼的短发女人，视线甩过来时，眼里仿佛藏了淬毒的刀子，她洞若明火察觉了他缺钱的窘境。
“我这里有份保密协议，需要你去帮我完成一件事情，如果你签，不仅可以领两份工资，还会有额外的高额奖励3000万帝国币，如果你不签，就滚蛋吧，中心区管理局不需要废物。”
当时，他签了。
要做什么他并不清楚，直到梦无双出狱后，他才有了具体的目标地——去83号安全区当修者，进入梦无双的创梦小队，时刻关注梦无双的一举一动，然后将她的事情全部汇报回中心安全区。
他不知道周晚晚要对队长做什么，但是听闻了一些传言，周晚晚曾经疯狂爱慕过梦蓝山，也就是梦无双她爸爸。
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周晚晚才那么迫切需要知道梦无双的一切。
这几个月，他照做了。
结果周晚晚上门来找队长麻烦了。
听闻队长不是人，而是地底人与人类混血，他当时真的挺懵逼的。
想来周晚晚是为了探查这事儿才让他潜伏在队长身旁。
现在扑天而来的愧疚淹没了长生，他围在被窝中，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他的实力是队伍中最差的，一般会很有自知之明去清理高阶噩兽旁边的小噩兽，但时常有些意外发生，队长总能及时地救助他；
在月山时，圣光那么浓郁，爬上去普通人立马就会沉睡不醒，队长哼哧哼哧往上爬；
队长说信任他们，将自己的身份全部说了出来。
他，不值得被信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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