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国皇帝懦弱无能,对张贵妃更是言听计从,她说十日那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桑灵不再低声下气请求眼前人宽限时日,而是直接切入正题,毕竟接下来的每时每刻皆弥足珍贵。
“贵妃娘娘宫中最先出现邪蛇,不知邪蛇出没前可有异常?”
“何来异常。”
张贵妃不屑一笑,起身望了望这奢靡壮丽的大殿,“不过是有人见不得我受宠,存了些腌臜心思罢了。”
说罢,她指了指额角,身侧的宫女立刻诚惶诚恐地举起丝帕替她拭汗,而一旁手持蒲扇的宫女,吓得身子不住颤抖加大了扇扇的力度。
嫌这日头毒辣,张贵妃没说几句便匆匆回了殿内,桑灵几人虽未问出有用的讯息也只能作罢,悻悻然退出了宁曲殿。
“灵儿,短短十日我们怎么可能探明宫中邪蛇的原由。”
斜倚在宫墙的潘卓满目愁容,眸光所及之处是重兵把守的宫门。
“皇宫守卫森严,逃不出去的。”
桑灵随即出言,断绝了他逃跑的念头。
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宋言亦,阴阳怪气出了声:
“只是灵儿逃不出去而已,可不是谁都逃不出去,难道灵儿忘了是我将你从华京城的皇宫中救出。”
“宋言亦,你到底…”桑灵并未明白他的用意正想询问,那人便凉幽幽补了一句,
“哦,灵儿怎会忘,灵儿就是在那日见我剑术非凡起了利用的心思,将我哄骗在身边当个侍卫用。”
“宋言亦!”
桑灵被眼前人气得不行,深吸一口气才抑制住怒意。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冷战,已互相不言不语多日,而今他率先发难不说还一张口便将她气得半死。
不仅如此,冷战的这几日宋言亦明显长本事了,会翻旧账了。可翻旧账谁不会,她自是当仁不让,
“我自是没有宋言亦,哦…不,”
说了一半,桑灵却改口,
“没有‘宋公子’英姿飒爽,勇猛无比,可以在皇宫中来去自如,还可以偷偷摸摸顺走别人的物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
宋公子三字她咬得极重,还特意借用时芊前些日子对他的夸赞,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她对他吃了时芊摘得果子的介意。
如此一来宋言亦被堵得哑口无言,杵在那委屈巴巴地生着闷气。
“宋言亦你让开,不要挡了我去乾福宫的路。”
宫中道路极为宽敞,桑灵哪都不走偏要走宋言亦杵着的那处,她将身形高大之人硬生生挤走,而后头也不回地往乾福宫赶。
那里是继张贵妃的宁曲殿后,再次出现邪蛇之处,终日缠绵病榻的安妃便居于此地。
被挤至一侧的宋言亦险些跌倒,堪堪扶住院墙才站稳脚步。他抬眸便见杵在一旁的潘卓,顿时火冒三丈,
“就怪你!”
就怪潘卓非要同他与灵儿一道,才让他们二人生了嫌隙。
说罢,宋言亦恶狠狠瞪了潘卓一眼而后拂袖离去,独留那人在原地气得手抖。
怪他?他们二人争执时,他杵在那里一声都不敢吭,他还有错了?!
潘卓气到差点吐血,疾步跟上宋言亦,大张挞伐:“宋言亦,你讲不讲理,你是被灵儿推了才险些摔倒与我何干?”
见眼前人不理他,他心中的不甘更甚,“是你吵不过灵儿还要硬惹,吵输了又拿我出气。”
“宋言亦,你说你没事招惹她作何?我们二人谁吵得过她?你这不是自作自受嘛。”
看他多聪明,知晓自己吵不过便早早放弃了报子松阁之仇,而眼前之人不知为何竟非要以身犯险。
自作自受…
宋言亦闻言脚步一顿,愈加嫌恶地瞪了潘卓一眼。潘卓愤愤不平,继续跟在此人身后一条条数落他的不是。
落于三人身后的时芊吓得缩了缩肩,庆幸自己未陷入三人的争执之中,她愈加放慢了脚步远离怒火翻腾的三人。可方隔开一丈,便被潘卓无处安置的怒火波及,
“时芊,你磨磨蹭蹭如何同我们一道?!”
时芊:“……。”
那日的小太监曾提及乾福宫的赵嬷嬷知晓孙公公的踪迹,此次他们四人前来此地除了探清邪蛇出没的原由,便是找到这赵嬷嬷。
在乾福宫等候之时,潘卓谈起了他们马上要见到的安妃。
安妃是翰林学士庞荣的长女,生得娇俏又柔弱可人,还满腹才情。她既会吟诗作画又抚得一手好琴,曾深受皇上宠爱。
“如此貌美又有才情之人,怎会失宠?”桑灵心中生疑,不由询问出声。
“一年前安妃作了一幅繁锦图进献给皇上,却被张贵妃命人给烧了。安妃一气之下生了场大病,此后缠绵病榻皇上自是失了兴趣。”
潘卓近几年常出入皇宫对这些宫中秘闻,知之甚多。
“既已失宠,皇上为何又会来安妃宫中?”潘卓之言令桑灵愈加困惑。
只有被皇上临幸的娘娘宫中才会出现邪蛇,安妃应当安然无恙才对。
闻言,潘卓压低了嗓音,俯在她耳侧轻言:“张贵妃的宁曲殿出事后,安妃便日日在乾福宫弹琴,琴声悠扬自是引来了皇上。”
“争宠?”
对于桑灵之言,潘卓肯定的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简简单单的交谈,在宋言亦眼中皆是亲密之举,他瞧得眼睛痛,嘴中又开始嘟嘟囔囔:
“大庭广众,公然卿卿我我,灵儿竟连何为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知?”
大庭广众卿卿我我?
桑灵瞧了瞧自己,又瞧了瞧说完话便退至三尺之外的潘卓,目中攀上深深的无奈。她瞥了眼睁眼说瞎话之人,气得咬牙切齿,
“宋言亦,你是怎么敢提男女授受不亲这几字的?”
这一路上他不顾她的意愿肆意欺近,何时顾忌男女之别了?
宋言亦自然知晓眼前人所言何意,毫不知羞不说还十分理直气壮,
“灵儿就是不知男女授受不亲!”
竟然与潘卓凑那么近说话。
桑灵不服,冷言回驳:“我自始至终都顾及着男女之间的礼数。”
“才没有。”
“怎没有?”
“灵儿前些日子还亲了我。”
此言一出,潘卓与时芊的目光同时望了过来,桑灵羞愧不已慌忙垂首躲避。
“灵儿...”
宋言亦的嗓音又起,她实在怕了眼前人,连忙制止,
“宋言亦,你要不还是别理我了。”
如同这几日冷战时他对她视若不见般挺好~
“哼!”
不理就不理,宋言亦将头扭至一侧,兀自生着闷气。灵儿与潘卓就有说有笑,与他说话便极不耐烦,还不许他出言,定是对潘卓生了爱慕之意!
殿内陷入沉寂,无人再言语,只余桑灵无奈的叹气声。
四人在乾福宫等候了半个时辰,安妃才在一年老的嬷嬷搀扶下缓步行来。她面色泛白,眉眼间挂着虚弱,单薄的身子似是被风一吹就倒,即使病态尽显仍不掩闭月羞花之容。
“四位大师前来可是为了宫中邪蛇一事?”
相比张贵妃的嚣张跋扈,安妃极为平易近人,四人简单行完礼后便被安排落座。桑灵并未依言坐下,而是上前毕恭毕敬回应起安妃的询问,
“我们几人将在宫中布道作法,除去邪蛇。”
“诸位可知若邪蛇未除,可是会丢掉性命的,咳咳咳…”
安妃好心提醒,可方出言便咳嗽不止,年老的嬷嬷连忙上前替她顺气。
“几位有什么话便快问吧,娘娘身子骨弱吹不得风。”
嬷嬷言辞虽冷可眉眼间皆是对安妃的担忧,桑灵亦不忸怩直言问出心中所惑:
“邪蛇出没前,乾福宫可有异样?”
“并无。”安妃淡然地摇了摇头。
桑灵并未气馁,接着询问:“皇上是否自那日后,再未来过乾福宫?”
闻言,安妃有短暂的滞愣,随即目中染上哀愁,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盼到皇上来,未想到只是一场空。咳咳咳…”
说罢,安妃的咳嗽更为剧烈。桑灵不敢再多问,领着三人告辞离去。行至院中,她拦住了一个正在洒扫的宫女,
“贴身服侍安妃的嬷嬷,可曾是服侍过皇上的赵嬷嬷。”
宫女并未隐瞒,诚挚地点了点头。
桑灵与宋言亦随即在一个时辰后拦住了自乾福宫步出的赵嬷嬷。
“赵嬷嬷可知孙公公的去向?”
桑灵原本恭恭敬敬地问询,可赵嬷嬷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便大步离去。她只得望向宋言亦,那人干净利落地抽出云曦剑挡住了赵嬷嬷的步伐。
“你们几人不是来除邪蛇的吧?”
面对冰冷的剑尖赵嬷嬷毫无惧意,而是眸光锐利地打量着二人。
“我就不信你们敢在宫中杀人。”
话落,她无所畏惧地上前一步,脖颈愈加贴近剑刃。
桑灵眉眼微蹙,心中犯了难,眼前人是个硬茬,极难从她口中套出话。
在赵嬷嬷不要命的贴近下,桑灵以为宋言亦会退开,未曾想他持剑更为肆无忌惮地凑近了那人颈部的血脉。
他神色悠闲地瞧着浸染鲜红的锋刃,用极为轻快的语调说着令人不寒而栗的言辞,
“杀人对我来说如眨眼般简单,屠尽这满皇宫的人也用不了一日,更别说只是一个无人在意的蝼蚁。”
说罢,他朝着目中终于有了惧意之人温和一笑,而后眉眼倏变阴寒,持剑刺入脖颈。
“别…别杀我,我说…”
赵嬷嬷额前冒了冷汗,在瞧见眼前人眸中浸满嗜血与疯狂还能笑出来时,心中的壁垒城池瞬时崩塌。
脖颈处的刺痛极为清晰,她后怕地深吸一口气后颤巍巍出了声:
“孙公公而今在永寿殿,七年前他替皇上办完事后便准许去那处享福。”
永寿殿…
得到想要的应答,宋言亦不再为难剑下之人,抽走利剑时还颇为好心地叮嘱她快些去包扎。毕竟他这次是真的起了杀意,若不医治半个时辰后便血尽而亡。
他用雪白的锦帕细致认真地擦拭着剑上的血污,而后慢条斯理地收剑入鞘。待他转身,瞧见面色冷漠的桑灵时,才忆起自己方才心急报仇,忘了隐藏真实面容。
他将自己的血腥疯狂,将自己的残忍无情,尽数呈现在了灵儿眼前。
她方才瞧见了卑劣无比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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