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进宫的美人儿名唤银瑶,是西门族镇远大将军的幼女,方过及笄年岁便被当作贡礼送来了祁国。
按签订的契书,西门族每一年只需进贡一名女子至祁国即可,可银瑶已是今年西门族进贡的第三个女子。
前两个西门族女子,一个入宫便中了邪,而另一个居然疯了。中了邪的不知所踪,而疯了的那个已身死宫中。
而今银瑶一入抚梨阁便出了邪蛇,从以往后恐再难得到皇上宠幸,更将寂寥悲苦地老死于宫中。
在鸣翠阁的昏黄烛火下诉说着一切之人,眼角不免积了晶莹,若是有人关怀一句泪珠定会大颗大颗坠落下来。
方才银瑶躲在墙角面部蹭着不少灰渍,桑灵淘洗了一块帕子递给她。待灰渍被除去,一张灵动白皙的小脸展露在众人面前。
圆圆的鹅蛋脸内镶嵌着一双脉脉含情的水眸,鼻梁小巧挺翘,朱唇艳若丹霞,颇为艳色绝世。
能被选入宫中献给皇帝,果然皆为沉鱼落雁的美人。
只不过眼前人的眉眼像极了一人,桑灵凝眸仔细瞧了瞧,越瞧越觉着相似。
“方才多谢二位公子相助。”
银瑶欠了欠身,软着嗓子答谢。她是祁国皇帝的美人,此番举止于礼不合,但她不甚在意再次欠身答谢,
“我初来宫中谁人都不识,多亏了二位。”
说罢,她又轻挪莲步移至宋言亦身前,羞怯地望着那个抱臂倚在门扇之人,
“多谢这位公子搭救,不知…”
说到这儿,银瑶的面颊染上红晕,垂眸小心翼翼询问:
“不知公子名讳为何?”
“知我名讳作何?”眼前人方凑近宋言亦便退离,眉眼间有显而易见的冷漠。
“知晓公子名讳,日后才好答谢公子方才的救命之恩。”
闻言桑灵滞愣在地,目中浮现无穷无尽的困惑与不解。
宋言亦方才有搭救银瑶?
她不是被自己与潘卓费尽气力扶回来的吗?
噢,他们千辛万苦从大老远将她扶回来,她轻言一谢便完事。宋言亦什么都未干,从头至尾冷眼旁观,她还要知晓名讳后报恩。
桑灵控制不住扯了扯嘴角,终于理解了潘卓搭救时芊那日的诧异与无奈。
见宋言亦面色冰冷并未搭理自己,银瑶眶目泛红,眸中溢满委屈。她身娇体贵姿容绝世,世间男子向来趋之若鹜从未有人如他这般冷漠疏离。
“公子便连名讳都不肯告知?”
太过不甘,银瑶凑近了一寸,可下一瞬冰冷的剑刃便架在了她的脖颈。宋言亦满目厌恶,嗓音颇为阴寒:
“我最不喜陌生女子的气息,勿要靠近。”
娇弱的美人儿被吓得身子发颤,泫然若泣,可他视若无睹,丝毫未收敛自己的狠戾,阴恻恻威胁:
“再靠近,我便杀了你。”
闻言,银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委屈,瘫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
唉…
霎时,屋中两道叹气声不约而同响起。
潘卓过于困惑,不由出言问询:
“灵儿,你与宋言亦相识较早,他一直这般不懂怜香惜玉?”
桑灵愣了愣,随即想起在微安谷被宋言亦气哭的紫苏,在永安镇被他以剑相指的青楼女子以及在雾霭山被他脖颈处掐出淤痕的唐婉。
哦,还有前几日同样被气得哇哇大哭的时芊。
过往之事历历在目,她不得不点了点头。
潘卓随即困惑再生,
“那他只对灵儿你包容怜惜?”
“不,”桑灵连忙摇了摇头,“方才在抚梨阁,宋言亦才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恶狠狠?”他怎从未瞧见。
“恶狠狠!”桑灵极为肯定,
“一如前几日瞪你那般。”
“桑灵…”不愉快的记忆再次被唤起,潘卓颇为气恼。
“说了你没事干不许唤我。”这人怎么总喜直呼她的名讳。
潘卓随即炸了毛,怒不可遏,
“桑灵!”
“如何?”
……
二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引得屋内余下之人的侧目。
瞧见潘卓与桑灵又旁若无人地亲密谈笑,宋言亦顿时愤懑丛生,阴寒着眉眼转身离去。
宫中因抚梨阁出了邪蛇一事乱作一团,压根无人在意新入宫的美人去往了何处,亦或是个个都被邪祟之事吓得自身难保,无暇再顾及其它。
第二日破晓,桑灵四人将银瑶送回了抚梨阁。返回之时,他们路过了安妃的乾福宫。
宫门大开,太监与宫女们忙忙碌碌地从车舆搬下一盆盆花草,似是安妃命人从宫外采买而来。从花草的枝叶脉络来看,应是相思草。
闺中女子思念情郎时栽种之物。
安妃乃是祁国皇帝的后妃,怎会喜爱此物?怎可喜爱此物…
桑灵觉着蹊跷想凑近瞧一瞧,可身后突然传来时芊的痛呼声:
“啊,我的脚崴了,走不动了。”
时芊跌倒在突兀不平的青砖石板上,许是走路时未瞧见前方的坑洼不小心绊倒了。
桑灵连忙伸手去扶,可眼前人并不领情,水灵灵的双眸只一瞬不瞬地瞧着面色冷漠的宋言亦,
“宋公子我脚崴了好疼啊,你扶我起来好不好?”
手伸到一半的桑灵:“……。”
瞧见宋言亦无动于衷,时芊并未气馁,嗓音愈加娇媚起来,
“宋公子,你扶一扶我嘛~”
宋言亦依旧保持着沉默,倒是一直立于一旁看好戏的潘卓出了声:
“灵儿,我就说宋公子玉树临风颇受女孩子喜爱吧,时姑娘可不需要你扶。”
如此阴阳怪气之语自然令潘卓再度被宋言亦恶狠狠瞪了一眼。
但潘卓并不在意,毕竟他的目的已然达到,此刻桑灵胸中窒闷,眼角酸涩,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不快。
“宋言亦,时姑娘要你扶她,你快来扶啊。”
说罢桑灵转身离去,无论宋言亦如何在身后呼唤她都头也未回。
宋言亦欲要追上前解释却被潘卓硬生生拦下,他目中得意,语气轻快:
“灵儿自有我安慰,你还是快将时姑娘扶起来。”
潘卓追着桑灵疾步离去,徒留眉目阴寒的宋言亦与跌倒在地不住痛呼的时芊。
“时姑娘想要我扶?”
宋言亦迈着缓慢的步伐,神色不明地凑近时芊。
他周遭凛若寒霜的气息令跌倒在地之人神魂剧颤,吓得一声痛吟都不敢再传出。
“看来,时姑娘是忘记那日我同你说过什么了?”
宋言亦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云曦剑,锋利的剑刃迎着晨曦的光幕泛出刺目的寒冷,令人屏息敛气,一动不敢动。
修长挺拔的身影遮挡住了金乌的光晖,一团黑影笼罩在时芊的头顶,她瞧着持剑一步步接近之人身子不断打颤,却唤不出亦动不了只能任由寒芒迎面劈下。
“是那日除邪蛇的大师?这是出了何事?”
突然冒出的女子之声使宋言亦顿住了动作,他淡淡瞥了眼是乾福宫的安妃。
思及自己进宫为何,宋言亦不得不收住剑势,敛下血腥疯狂的杀人之念,暂时放过了时芊。
“玩耍嬉闹而已。”
留下此言,宋言亦头也未回径直离开了此处,只余心有余悸的时芊因过度恐惧不住干呕。
因抚梨阁再度出了邪蛇,吓得卧榻不起的祁国皇帝给桑灵四人下了死令,要求他们三日内必须举行祭祀大典,除去作乱的邪祟。
如此一来,他们寻找孙公公踪迹与探查邪蛇原由的时限愈加紧凑,已从起先的十日变成了而今的七日。
心中存着深重芥蒂,已整整一日未言语的四人不得不紧锣密鼓地筹备起祭祀大典所需的物件。
四人各有分工,潘卓领着木匠在弥勒大殿搭建祭台,时芊负责织制经幡,桑灵出宫采买符咒灵绳,而宋言亦在杂室扎着上供用的祭品。
祭祀大典所需物件甚多,四人忙得脚不沾地,连午膳都未用,日头已然下山桑灵才得出空闲去前厅用膳。
本以为只有自己得了空闲,未曾想在前厅竟瞧见了同样闲暇无事的宋言亦。
一瞧见他,桑灵就想起了昨日之事,他竟真的去扶了摔倒的时芊,并未来找她。
这几日的新仇旧恨叠压在胸口,她不免语气不善:
“宋公子不该是在杂室扎着纸扎吗?”
宋公子…
对潘卓笑得那么温柔便算了,而今还打算与他划清界限。
宋言亦心下酸涩扭过头不瞧她,气呼呼直言:
“时芊姑娘嫌我扎得不细致,便将活抢了去。”
“哦,”桑灵更气了,嗓音极度淡漠:“宋公子果然讨女孩子喜爱。”
眼前人的冷言冷语令宋言亦心中堵得慌,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不对劲来,
“那灵儿不该是在宫外采买符纸灵绳吗,怎会出现在此处?”
桑灵顿时心虚,眼神飘忽到处乱瞅,在眼前人灼灼的目光下她吞吞吐吐道出了原由:
“潘卓说…路途遥远,他去便可。”
“哦,”宋言亦心中堵得更难受,嗓音也冰冷起来,
“那还是桑姑娘更招男孩子喜欢些。”
话落,宋公子与桑姑娘默契地互瞪了彼此一眼,又默契地同时跨入前厅。
前厅门框狭窄,二人无法同时进入,就这么撞在了一处,而后谁也挤不进去,谁也不让着谁。
“宋言亦,我肚子饿了,我要先进。”
“我先到此处自是我先进。”
“凭什么先到此处就可先进。”
“那凭什么肚子饿了就可先进。”
“宋言亦!”
“灵儿不是唤我宋公子的吗?”
“那你还唤了我桑姑娘。”
“哼!”宋言亦还介意着桑灵与潘卓这几日的亲密无间,不肯服软不愿妥协,将头扭至一侧兀自生着闷气。
“宋言亦!”桑灵气恼不已,又拿眼前之人无可奈何。
二人僵持许久,还是桑灵率先妥协。她毕恭毕敬退至门外,对着宋言亦温和一笑,嗓音颇为轻软:
“那宋公子先请。”
如此温柔的笑意,宋言亦在永寿殿墙檐之上亦瞧见过,那日他可摔得不轻。
宋言亦霎时警惕,小心翼翼地从前厅退了出来,
“还是灵儿先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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