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执竟目中的凛然变为不可置信,迅速退至盾甲之后,“一起上!”
号令一下,无数的叛军接踵而至。
肃杀之气充斥方圆几里,少年剑若游龙,挺拔修长的身姿快如疾风。
他勾唇清浅一笑,敌人便若枯木般一一倒下。
前排叛军被击败,后一排迅速补位。少年剑术极好,但对方明显在靠人海战术耗尽他的气力。
“不要恋战,快走!”
见此情形桑灵急不可耐,再这么耗下去,他们断然逃不出牢笼
“快走,不要打了!”
“我可以。”
玄衣少年杀红了眼,敌人均惧怕地后退,他还追击而上。
眼前人所向披靡,的确锋不可当,但…
“你受伤了。”
兴致高昂的少年,闻言一滞,目光同桑灵一起落于鲜血浸湿的裤腿。
混战中,不知哪个士兵给了他一剑…
“那还是跑吧。”
少年剑法快,逃跑速度更快,桑灵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拽着朝后花园狂奔。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处于窒息边缘的桑灵咬牙切齿,“你不是说自己可以?”
“那是未受伤时。”
少年理直气壮,一点也不难为情,甚至还懂反唇相讥,“公主殿下怎能跑得这么慢,连逃命都不积极。”
“我…”她顿时觉得胸口更闷了。
“后花园的芙蓉池可以游出宫外,一直向西南方游莫要回头。”
未给喘息的机会,少年拉着她继续狂奔。不知为何,他对皇宫地形十分熟悉,未及一刻二人已至芙蓉池。
此时日头西斜,昏黄光晕下芙蓉池水波光粼粼,映照着一片绯红晚霞。
少年五官镌刻精美,尤其一双眼眸灵动澄澈非凡。可他脸色发白,额头布满冷汗,应是腿上剑伤疼得紧。
终得喘息之机的桑灵,目中无毫无不忍,十分无情地将人拽入了池水之中。
“快放箭!”
苍执竟领着叛军随即赶到,将芙蓉池团团围住,号令声一响,箭雨袭向波纹叠起的水面,但池中二人已不见身影。
池水中视线一片混乱,桑灵恍惚中听到苍执竟的暴呵。声音不太真切,她加快浮水的速度。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昏暗逐渐变淡,用力一蹬,柳暗花明。
桑灵费了半天功夫才从池水中爬出,身下的石子尖锐硌人,面前云天烧得发红,传递出无比真实的安心感。
扶着身旁的树干缓慢坐起,她虽头晕目眩,但是苍执竟的人马肯定马上就会追来,必须快点离开。
只不过…
离去的步伐顿住,桑灵这才想起少了一个人,眸光快速扫向湖面,在一片扑腾声中锁定了眼神怨怼的少年。
他受了极重的伤又游太久,根本无力爬上岸,只得在池水中胡乱拍打。
桑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捞出,少年没得感谢,抱怨倒是一句不落,
“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公主殿下,竟然妄图丢下救命恩人独自逃命!”
“公主殿下,我在水里都要泡坏了。”
“公主殿下……”
……
桑灵被吵得耳朵痛,不得不出言阻止,
“你少说点话,留存体力。”
少年话是没了,只不过气呼呼地扭过头不理人。
她扶他沿着石壁坐下,仔细瞧了瞧腿上的伤。
鲜血浸润让衣裤变深一度,血肉外翻,已经发炎红肿。伤口过长过深,必须要敷药止血才行。
“公主殿下,我疼~”
少年背身置气不过三秒,见她蹲在身侧又可怜兮兮凑过来,一个劲喊疼。
桑灵无奈叹气,巡视起周遭地形。
前面水后临山,道路险阻,苍执竟的人马又紧追不舍,眼前人受伤这么重根本无法逃离。
“这附近有一隐秘的山洞,我们躲到那里去。”似是察觉到她的担忧,少年出言宽慰,
“放心,此处我颇为熟悉。”
他攀着石壁站起,明明是平路却不知怎的差点摔倒。桑灵迅速凑近将人扶起,才惊觉眼前之人身材挺拔修长,竟高了她一头。
“你怎知这附近有隐蔽之处?”
她疑惑着望去,少年未作一语只是盈盈一笑,一瘸一拐在前带路。
碧水之上是草木葱茏的悦儿山,此山地处偏僻无人伐种,草比人高。傍晚凉风习习,拂在耳旁平添几许平和。
桑灵本跟在身后,但少年一个劲喊疼,并且言之凿凿,说自己之所以这么疼,就是因为他在池水中泡太久又没有人管的缘故。
她心虚理亏,不得不上前将救命恩人搀扶好。
山洞位于半山腰,二人爬至时月已高悬。
为了不拖累她,少年一路都在强撑,踏入洞中便整个松懈昏睡过去。
待他醒来,已是第二日。
桑灵正专心致志用沾着晨间雾水的布条擦拭他的伤口,腿部的剑伤比昨日更加触目惊心,必须寻得消肿止血的草药才行。
她起身欲走,却被少年拽住衣角,
“公主殿下,我如果再晚点醒来,你就跑了。”
她并未解释,一心一意只想将药草取回。
“公主殿下,我救了你,你怎么能丢下我!”
“公主殿下,你不能丢下我!”
“公主殿下~”
唉,此人着实聒噪。
“在这等我回来,你这伤必须敷药。”
最终还是桑灵再三保证,自己绝非“始乱终弃”之人,才得以脱身离开。
悦儿山下是一小镇,往日熙熙攘攘的市集,如今门可罗雀。
米铺的木门被利斧劈开,里面的器物乱成一团,粮食早被抢掠一空。居于一隅的成衣铺紧闭大门,上面贴着避祸的黄符。
桑灵小心翼翼贴着墙角移动,在街角发现一门板摇摇欲坠的药铺,赶忙按着柜上标识取了几味药材。收拾好离开,却见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围在衙门口的布告前。
“抓获前朝皇室余孽,赏银二百两。”
粗布麻衣的庄稼汉指着告示,甚是不敢相信:“天呐,二百两,家里的娃不用挨饿了。”
“就是,就是。”
满脸胡子的粗汉边说边往前走了几步,凑近仔细瞧了眼画像。
被通缉的是前朝长公主,五官轮廓描绘得细致,眉眼像极了此刻躲在树后偷听的桑灵。
她悄悄抬脚,一点一点后移,不敢弄出声响,眼看就能溜之大吉却被人拽住。
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妪匍匐在地,嘴唇发白干裂,死死攒住她的裙角,
“家里没水没粮,赏口饭吃吧。”
“吃的......”
桑灵上上下下摸了摸,身上除了玉佩空无一物,“我真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没有,呵呵,什么都没有了…”
老妪没有死缠烂打,好似被抽空最后一丝希冀,精神恍惚的大笑起来。
笑声惊动围在布告前的几个男人,纷纷往这看来。
“那个人,长得和画像真像!”
满脸胡子的男人眼最尖,本想安慰老妪的桑灵,如今只得抽走衣衫疾步离开。
“就是她,快追!”
她不敢回头快速向前赶,几个壮汉腿长块头大却没她灵活,行至山脚桑灵终于将人甩掉。
回到山洞,少年昏睡在一角不停梦呓,不知在说些什么。
除去止血的草药,她还特意寻了止痛的汤药。但洞中器物全无,在外寻了许久才找到熬药的石具。
药熬好,她端上前就见少年半卧在那,眨着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真好。”
嗯?
桑灵将药递于少年,他没接却莫名其妙说了这句话。
“说不丢下我,就未丢下我,真好。”
少年眉眼微弯,甚是满足,小心翼翼接过汤药,一口闷下。
“有点苦…”
喝得时候到利落,喝完就皱起眉。桑灵失笑,接过药碗,轻声询问: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要介绍自己,少年表现得十分郑重,身子稍微坐直了些,双眼亮晶晶看向她:
“宋言亦,阿母起得。不过没有字...”
因为还未行冠礼,宋言亦的双亲就被奸人构陷而亡,无人再予字。后期他还会因深爱女主唐霜霜,甘愿成为苍执竟剿灭前朝皇族的刽子手!
望着眼前人赤诚纯粹的双眸,桑灵不受控地忆起书中情节。
霜月皎洁,宋言亦全身上下布满血口,持剑的右臂疼得发颤,刺目的鲜血自指尖滑入剑锋,滴落在青石板上。
他孤独伫立在海棠树下,隐没于院内最浓重阴暗之角,眼尾猩红,目中悲戚,望着屋内深情相拥的二人,俊美的面庞染上意欲摧毁万物的嗜血杀意。
沙场浴血奋战,九死一生归来,他得不到她一丝一毫的怜惜。而苍执竟,轻而易举即可获得他痴妄的一切。
弑杀之意即将突破牢笼,唐霜霜缓步靠近,娇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她目中带着祈求,嗓音温柔娇软,出口之言却似剔骨之刀,
“阿亦,帮帮执竟好不好?剿灭一众叛党,他才可坐稳这皇位。”
怕吓到她,宋言亦迅速掩藏眸内的疯狂。
他睫翼微颤,目中卑微又凄苦,只嘶哑着嗫嚅一声:“好。”
至此,赤诚寡言的少年,将爱而不得的悲愤转化为畅快的杀戮,终是成为麻木不仁,冷血无情的杀人傀儡。
他手持云曦剑,割肉剔骨,挖心刺目,残忍地屠戮一众反叛之人!
唇角却自始至终挂着笑意…
桑灵难以相信,眼前少年竟然就是书后期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她恰恰穿成他无情屠戮的前朝皇族之一。
思及此,桑灵不寒而栗,指尖不住发颤,整个人如坠凛霜。但书中的宋言亦冷漠疏离,除了女主不让任何人近身,怎会是面前这般…
“喂,是不是不好听呀。”
见桑灵呆立不动,宋言亦眸中浮现些许无措,出口的语气却执拗得紧。
“没有…”
“那公主殿下不理我。”
“公主殿下,你理理我~”
“公主殿下…”
桑灵:“……。”
她看得那本书定是盗版!
将药碗收好,桑灵开始给宋言亦伤口敷药,思及书中情节,还是没忍住抬头瞥了一眼。面前人眉眼温和,唇间含笑,无论如何均与那冷血的刽子手重合不了。
不可信…绝对不可信,定是她看差了书。
桑灵正自我催眠,却被眼前人瞧出了异样,宋言亦睫翼扑闪,脸颊微红,
“公主殿下,怎么喜欢偷偷摸摸瞧我~”
桑灵:“……。”
她欲要解释又无从开口,只得岔开话题,
“我叫桑灵,以后叫我灵儿就好。”
思及穿书而来的经历,她不免喉中染上悲伤,“国破族亡,世间再无璃朝长公主。”
“抱歉…”
唤了一路公主殿下的宋言亦,十分愧疚,将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言语。桑灵并未在意,眸中一片清浅的笑意,
“无事。”
“好生歇息,明日我们便离开此处。”
宽慰之言方落,洞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二人随即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响动。
“都寻了两个时辰,鬼影都没见到,你莫不是在扯谎!”
粗劣的男子叫喊声之后,紧随一谄媚之人颤颤巍巍的讨好,“军爷,我怎么敢骗你们,画像上那姑娘,的确跑到了山中。”
糟了,是今日镇上,紧追她那粗汉的声音?
他们已然寻至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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