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敲门声,黑灯瞎火中鬼鬼祟祟的二人愈加鬼鬼祟祟。
“宋言亦而今同我们一队,告诉他无妨吧?”
“不可,不可。”
对于桑灵之言,楚宣并不认同,“宋芙商可是他阿姊,万一宋公子说漏了嘴...”
楚宣之言,确有道理。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是鲜少人知晓。
二人随即对视一眼,明确了下步计划。
楚宣去点亮熄灭的烛火,桑灵装作什么都不知的样子坐正躺好。哪成想扭伤的脚踝再度碰及床沿,令她痛呼出声。
“灵儿!”宋言亦急切地推门而入。
楚宣在同一时刻近身关切,桑灵见有人闯入慌忙起身将藏宝图藏起来。结果...前额与凑近的楚宣相撞,疼得她眼泪直冒。
今日,果真诸事不顺。
然而,宋言亦并不知晓这一切,他只知自己满心满意担忧之人,同其他男子在黑灯瞎火**处一室,还举止亲昵。
“灵儿,你与楚公子在屋中为何不点烛火?”
宋言亦面色发寒,嗓音中带着明显的质问之意。
做贼心虚的桑灵目光躲闪,偷偷瞅了眼身侧的楚宣。那人即刻会意,一边揉着额头,一边点亮了杯盏中的火烛。
可在宋言亦眼中,他们这就是郎情妾意,眉目传情,暗送秋波!
“方才…风大,将烛火吹熄了。”桑灵心虚胆怯,回得结结巴巴。
宋言亦自是听出她的言不由衷,眶目随即染上绯红,眸中是弥天的痛楚,“我方才一直在院中,并未起风。”
灵儿在骗他,灵儿一直都在诓骗他。
那日收下镶嵌玉石的匕首,明明就是定情之物。说不定,她与楚宣早已私定终身,要不怎会有今日的亲密之举。
“我...”桑灵被堵得一时寻不到更好由头,垂眸不语。凄楚可怜地揉了揉发痛的前额,又捏了捏肿胀发红的脚踝。
诸事不顺,今日诸事不顺啊…
眼下,沉默最为无情。周遭寒风顿起,宋言亦双眸覆上寒霜,猩红的眶底杀意尽显。下一瞬,云曦剑自剑鞘而出,剑尖直指楚宣的喉颈。
“宋言亦,你做什么?”
桑灵慌忙阻止,但言辞中的责备之意令宋言亦愈加气恼。眨眼间,剑尖已染上血红之色。
见此,她不顾脚踝之伤,飞扑至楚宣身前阻挡。
“楚宣,你有没有事?”
他颈侧不断溢出的鲜红,令桑灵慌了神,随即不可置信望地向手持冷剑之人,
“宋言亦,不许你伤害楚宣。”
如此明显的偏袒之意,甚至不顾自己性命亦要保护,宋言亦眸中染上绝望,一步步后退。
一道窈窕的身影疾步行至,阻挡了他退后的举动。
“阿亦,杀了他。”熟悉的蛊惑之音侵入耳廓,宋言亦不用回头便知是谁。
“阿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本就不清白,还熄灭了烛火,定是行不轨之事。我看桑姑娘的狐媚性子,深得男子喜爱。“
宋芙商言辞尖酸刻薄,毫不避讳展露目中的鄙夷,甚至添油加醋激发宋言亦心中的杀意,
“阿亦,杀了楚宣。”
她贴在他耳侧,音色阴冷地蛊惑:“杀了他,桑姑娘才能是你的。”
杀了楚宣,灵儿就是他的...
宋芙商的言辞如附骨之疽啃噬掉宋言亦残存的理智,他再次举起云曦剑,满目狠戾地靠近。原本晶亮的眸眼此刻血腥浑浊,只余疯狂的杀意。
目的已然达到的宋芙商,满面得意地后退,唯恐云曦剑的锋芒波及自己。只要宋言亦杀了楚宣,桑灵定会对她这个好弟/弟恨之入骨。
到那时,哪还用她想尽办法阻止二人往来。
眼前之人残酷冷血,陌生到令桑灵瘦弱的身躯不断打颤,但她依旧死死护在楚宣身前。
红肿的脚踝摩擦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疼得她双眉紧蹙,可宋言亦目中只有毅然决然的杀意,无丝毫疼惜。
“灵儿,你脚踝的伤也是楚宣处理的,对吗?”
她愿意让楚宣碰触受伤之处,而他却不可。
宋言亦嗓音低哑溢满痛苦,未等回复,便将剑尖狠狠刺向桑灵护在身后之人。
鲜血霎时将剑尖染上血红之色,亦将宋言亦双目淬上猩红,他绝望愤懑,颤抖着嗓音嘶吼:
“灵儿,你就如此在乎楚宣,竟不惜以手挡剑!”
细嫩的柔荑紧握锋利坚硬的剑尖,鲜红的血液与瓷白的肌肤形成巨大反差,刺得宋言亦双目剧痛。
他崩溃地不断后退,瞧见云曦剑滚落在地也不管不顾,快速逃离了厢房。
“宋言亦!”
桑灵急切的呼唤并未引得离去之人驻足,那道清冷孤寂的背影永远离开了她的视线。
“宋姑娘,”
她叫住搅乱一池清水后欲要逃离之人,
“宋言亦将你视为敬重可亲的阿姊,可你从未真心待他。”
宋芙商不服,出言打断:“桑姑娘凭什么认为...”
桑灵未给她发言之机,冷声质问:“如若真心相待,怎会眼见他痛苦而暗自得意,怎会逼迫他残害无辜之人!”
她嗓音笃定,眸色凛冽,“宋芙商,你不配为人阿姊!”
桑灵之言震得宋芙商心虚不已,连忙后退一步,可短短一瞬又挂上不屑神色,嗤笑一声出了门。
无论如何,这次是她宋芙商赢了,而今二人生了嫌隙,定不会再往来。
“灵儿姑娘,疼!你轻点...”
桑灵心情不快,下手不知轻重,替楚宣包扎时用力过大,疼得他眉眼攒成了一团。她连忙松了劲,低声道歉:
“对不住…我轻点,轻点。”
“灵儿姑娘,你手上的伤没事吧?”
云曦剑乃叱咤天下的宝剑,锋利程度不可小觑,身侧之人毫不犹豫为了他挡剑,楚宣胸中溢满感激,眼底愧色极重,
“我今日就不该来此地找你。”
唉...
瞅了眼裹着素白布纱的掌心,桑灵轻轻叹了口气,满目苦恼,“是我今日就不该从后窗翻出。”
她如果听宋言亦的话,乖乖呆在床榻歇息,哪有这么多事。
而今被人追杀不说,脚踝扭了,额头磕了,手掌亦刺破了。
还被宋言亦误会…
“宋言亦并未用力,只伤了皮肉,无事,你不必担心。”
安抚好楚宣,桑灵却愁眉不展,思及宋言亦离去时孤寂绝望的背影,她心中就闷闷的发痛。
“灵儿姑娘,那这地图,还研究不研究?”见她面色不豫,楚宣问得小心翼翼。
桑灵随即来了精神,连忙点点头,“自是要研究。”
随即,一幅描摹细致的山川溪流图呈现在二人眼前。
“此处是泉春山,碧罗石所在之处便标记在此。”楚宣指着地图北侧峰峦叠起的山脉仔细说来,
“泉春山下蜿蜒而过的便是灵雁溪,溪水之周皆是村落人家,也就是阳溪族人聚集之地。”
“可我们自渡口一路行来,阳溪谷一马平川并无山峦。”
将来时所经之处回想了个遍,桑灵心中的疑惑更重,“无溪流可能是溪水干涸,高耸的山峰怎会也无影无踪。”
“我从南疆赶来此地,也未见到山峦,一路皆为平壤。”
楚宣亦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的目光再度投向藏宝图,桑灵仔仔细细揣摩起来,瞧着山脉上标记的碧罗石三字突生一个可怕的猜想。
“楚宣,”她倏地跌坐在圈椅之上,满目愕然,“泉春山会不会在七年前便塌陷了。”
“山峦塌陷为平壤,为何?”楚宣剑眉紧蹙,目中一片困惑。
“敖老六死那日,宋芙商曾说,七年前祁国与华京大大小小的市集均出现碧罗石。隗海与敖老六也因贩卖此物制成的饰品,赚得盆满锅满。可此后七年那物便销声匿迹,无人贩卖。“
桑灵顿了顿,继续道:“如此赚钱的行当,怎会说没就没。”
“因为碧罗石没了…”楚宣亦想通关键,恍然大悟。
“对,泉春山塌了,碧罗石没了,如此滔天的贩假之事才会平息。”
说罢,她垂首沉思,将进入绿柳山庄这几日所见所闻细致地思索一遍。半个时辰后,终于想通其中关键,将一切重要之处串在了一起,
“因为碧罗石与翡翠极为相似,商贩们便雇人从泉春山不停挖掘此物。积年累月的挖掘后山脉被掏空,轰然倒塌。”
“没了高耸的泉春山佑护,北侧疆域的黄沙源源不断吹来,终使山下的灵雁溪干涸,阳溪谷被黄沙掩埋。”
“干涸的溪流,枯死的草木,突变的气候,才是造成这漫天赤红之雪的原因。”
宋芙商说得对,哪里来的妖邪鬼魅,皆是贪婪的人心。
思及绿荫如盖之地成为一片荒芜的黄土,桑灵闭眸深吸了口气,才将后续之事娓娓道来,
“而正在此时,段氏夫妇失踪了。”
“阳溪族人并不知晓他们赖以生存的灵雁溪干涸,是外族人过度开采泉春山所致。他们只知柳媚花明之地被漫天黄沙覆盖,天降赤红妖雪,似邪魔索命,让他们一个个渴死饿死。”
“他们以为是触犯了神灵,才会受此天罚。”
听及此处,楚宣亦知晓了前因后果,“他们认为段氏夫妇是阳溪谷的神明!”
“阳溪族人世世代代以忠贞之情为信仰,段氏夫妇突破重重阻碍终得圆满,恩爱和睦多年,所以他们将段氏夫妇奉为圭璧。”
“他们因此耗费心力,请乌思舫主出山,寻找段氏夫妇。他们认为寻到段氏夫妇,天罚便会消失,阳溪谷便会恢复从前的绿柳成荫。”
桑灵轻叹口气,目中泛起泪意,“可惜乌思舫主也因此失去踪迹,此后七年,阳溪谷被黄沙吞没,饿殍满地。”
“后来,他们归顺华京,以求寻得生机,未曾想苍执竟反叛称帝,此人暴虐无道甚至将此地唯有的壮丁抓去充军,阳溪谷便成了这见不到几个活人的鬼城。”
话落,二人情绪低落,厢房内沉寂下来。桑灵心神难安,并未发觉楚宣已告辞离去。
屋外月华皎洁,她忍着脚踝的痛楚自厢房步出,借以清冷的月色平复自己抑郁难平的内心。
世间太多人唯利是图,从不顾及他人生死。
静立许久,她终于平复好心情,本欲回房歇息,脑中却回想起宋言亦离去时孤寂绝望的背影。
她寻了根木杖,用得极不熟练,一瘸一拐地去找宋言亦。
路过中庭,她瞧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肖书生正鬼鬼祟祟向后院走去。桑灵悄悄尾随,发现他去了段氏夫妇的正房,而后又去了二人分居的东西厢房。
最后,竟自得意满地敲响了银丝老叟的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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