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堆这座地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其内每一条血痕都见证着宋言亦曾遭受的苦难。
冰冷窒息的铜墙铁壁内充斥着无穷无尽的痛苦与绝望,在桑灵未进入前,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他刻骨崩心的仇恨。
而此刻,怀中温热的躯体抚平了过往痛不欲生的日日夜夜,令这个给他带来无数噩梦的地牢首次有了美好的记忆。
此后的无尽长夜里,他定不会因此再梦魇缠身,痛苦难眠。
“灵儿,自初见我便觉着你与别的女子不同,你是不是也认为我同其他男子不一样。”
怀中之人的温顺令宋言亦活跃的心思愈加不着天际,他开始胆大妄为地蹭她的肩窝,硬挺的鼻尖一点点亲昵摩挲那处细白软嫩的肌肤,而后偷偷摸摸向下…再而后…被人硬生生拽开。
“灵儿~”
宋言亦可怜兮兮瞧着眼前人,目中皆是好事被打断的不甘心,甚至委屈难耐地泛了红。
瞧着眼前一个劲往她怀中钻的人,桑灵心中的无奈愈发不可收拾,
“宋言亦,我们不该是在争执吗?”
“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说,我过往对你的好皆是为了利用!”
她态度清晰明了,言辞凉薄至极,宋言亦毫无怒意不说还不知羞臊地再次贴了过来。
“灵儿明明心悦于我。”
“我何时说过心悦你了?”她冷声质问。
“灵儿虽未说却做了。”宋言亦言之凿凿。
她还来不及问他为何如此确信,那人便心情愉悦地将心中所想一咕噜倒了出来:
“在微安谷时,灵儿说最喜我穿初见时的那件玄青衣衫,定是第一眼瞧见我便心生爱慕。”
“在雾霭山时,灵儿不许我喝唐姑娘熬得粥却亲自喂糕点给我吃,怎会是不喜欢。”
“喂糕点?”桑灵一时未记起,满面困惑,宋言亦随即点点头,认真解惑:
“在金乌钱氏小儿的百日宴上,灵儿喂了我好几块糕点。”
哦~为了将敌人扼杀在摇篮,她想方设法噎死他那次…
“在西荫山庄,灵儿还曾将我锁在厢房中整整一夜,明明就是不许我见唐姑娘只许我瞧你一人。”
那次明明是他中了蛊常常不见人影,她怕他有性命之忧…
“还有…”灵儿对他的爱慕之举,宋言亦越想越多,滔滔不绝。
桑灵连忙打断,面色肃穆地纠正:“宋言亦你不许自作多情,我才没有心悦于你!”
“那灵儿为何三番四次叮嘱我不许瞧长相好看的女孩子,还不许我将她们与娘亲相比。”
宋言亦不仅不信,还列举出她说过的种种暧昧言辞。
“我…”
她那只是怕他遇到女主,再度踏入书中那般万劫不复的地步,最主的是怕他将她这个前朝余孽赶尽杀绝了…
桑灵欲要解释却不能解释,嗫嗫嚅嚅许久没句完整的话。见宋言亦目中的确信愈加充足,她又羞又恼连忙呵斥,
“宋言亦,我从未心悦于你,还有…你休想我原谅你的欺瞒背叛!”
“那灵儿还利用我了。”他对她有所隐瞒不错,可灵儿也亲口承认从初见便别有目的,她也同样居心不良。
宋言亦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理,毫无愧疚不说还喜不自胜起来,
“灵儿定是初见时便觉我剑术卓绝又英姿飒爽,所以想将我日日绑在身边当个贴身侍卫也好。”
说罢,他又眼巴巴凑了过来,即使桑灵用力推搡仍难敌他的气力,被人紧紧箍在怀里。他心思雀跃,贴在她耳侧喃喃自语:
“虽然灵儿利用了我,可我心甘情愿,因为我乐意日日在灵儿身旁护及周全。”
他越贴越紧,开始不满足于只能轻吻她的肩窝,于是温热的唇舌得寸进尺...胆大包天...偷偷摸摸地一点点往她面颊移去。
“宋言亦!”
桑灵冷呵一声,宋某人立刻将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再动作。
她面色淡漠地推开他,义正言辞警告:
“宋言亦,你从一开始接近我便是为了玲珑佩,而后在阳溪谷又从我身上偷走乌思舫主的信物,今日还刻意隐瞒潜入子松阁的目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的欺瞒我不会原谅。”
见他双眸攀上惶恐不安,她未有不忍仍言辞冰冷:“我还有要事去做无暇同你在此地周旋,你快点放我出去,而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不再相见!”
闻言,宋言亦眸中的不安变为决绝,面色格外阴寒,
“既然放灵儿出去了,便不会再理我,我绝不会放你出去。”
“你想将我永远困在这地牢中?”
宋言亦并未回答,赤红着双目地将头偏至一侧,不许桑灵瞧。她亦毫无妥协之意,寻了个干净的石跺坐下,摆明了要同他僵持到底。
“宋言亦,我就不信你不出去。”
他只要不在这地牢中,她便可寻到出口偷偷跑回子松阁。
“只要灵儿在此处,我便不出去。”
“你不出去如何报仇?”
“都决定不出去了,报什么仇。”
如此痛彻心骨的父母血仇,为了将她困在此处便不报了?
桑灵睫翼不住扑闪,无法相信自己耳中所闻,她诧异地望向不远处的宋言亦,此人一脸执拗丝毫未觉自己言辞不当。
唉...
桑灵长长叹了口气,她似乎有点明白宋芙商为何一直瞧自己不顺眼了。
僵持许久,无人妥协,桑灵开始四下寻找离开地牢的出口。她就不信,此地的出口只有他方才带她进入的那一个。
二十尺之高,她压根爬不出去的窄洞。
见她在四周的墙壁上敲敲打打,宋言亦面色焦虑满目不安,“灵儿,不许你从这地牢出去。”
“你不可以不要我。”
灵儿如此聪慧,定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能寻到地牢的其它出口,他过于担忧于是不管不顾将眼前人困在怀中。
桑灵自是不愿,用尽全力挣脱。二人拉扯碰撞间,她脚下不稳,一个趔趄直直倒向布满尖刺的铁墙。
见状,宋言亦不顾一切朝她奔去,遍布青色血脉的修长大手在下一瞬牢牢托住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可冰冷尖锐的铁刺却插入他的手背。
他原以为,此地的刑具再也不可能伤及他,未想到...
“宋言亦...”知晓他受了伤,桑灵满目无措,可因心存芥蒂并未上前抚慰。
宋言亦随即凄凉一笑,默默将受伤的手背至身后。
沉默在地牢内无边无际蔓延,二人于一南一北两个极远的角落各自杵着,未作一语。
桑灵抬眸瞅了瞅,那人虽对着墙兀自生闷气,可却时不时偷看她。她的视线一望过去,那人又慌忙扭头,转至墙侧不许她瞧。
他受伤的手虽藏在身前,可鲜红的血一滴滴砸在地上,每次的滴落都令她心中一震。
“宋言亦,你过来。”
她轻轻勾一勾手指,宋言亦面上的气愤委屈便一扫而空,攀上惊喜与满足。他眼巴巴凑了过来,步履迅速,乖巧地立于她身侧。
“灵儿,好疼啊~”
知晓眼前人心软了,宋言亦不再故作坚强,将受伤之处抬至她眼前,让她好好瞧瞧自己伤得有多重,如此便可更加心疼他。
身处地牢并无药草,桑灵连忙取出锦帕包裹住他的伤口,唯恐血越流越多。
明明很疼,眼前人却一声不吭,只知睁着亮晶晶的眸眼一瞬不瞬地瞧着她。
唉...
这是桑灵今日不知多少次的叹气。
她歇了僵持的心思将人牵至稍有光亮处坐好,温柔耐心地问询:“宋言亦,你欲报仇的对象是祁国的皇帝,对吗?”
宋言亦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懵懵懂懂颔首。
“我能理解你为父母报仇的急切,我亦明白与一国之君抗争的困难重重。”
瞧着眼前人眸中的湿雾,她嗓音愈加柔和:“宋言亦,我愿意帮你报父母之仇。”
“灵儿要将乌思舫主密信交与我?”宋言亦眸中划过一丝喜悦,随即光亮骤熄,满目偏执,
“灵儿定是想以此作为交换条件,哄骗我将你放出地牢,绝无可能。”
一如那日在子松阁外,诓骗他只要将玲珑佩交出便会同他一起离开。这次,他才不会上当。
“不是...”桑灵欲要解释,却被宋言亦无情打断,
“那便是想以此逼迫我同你分离。”
替他报了父母血仇后,她便会要他放她自由,不许再缠着她。
不可能,除非杀了他。
没了灵儿他痛彻心扉,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前几日已经体会过了,他根本做不到分离。
桑灵捏住眼前人线条流畅的下颌,将他扭至一侧倔强的面庞同她相对,在那人委屈怨怼的眸光中坚定出声:
“宋言亦我替你报父母血仇,你替我率乌思教众将苍执竟从皇位上拉下来。”
书中的宋言亦,不仅一人可抵万军,还有领兵作战之才,是既有文韬又有武略的少年将军,而今乌思舫正缺将领。
眼前的他,定一样优秀。
如此交换合乎情理又颇为公正,可宋言亦面上却有了怒意,气呼呼埋怨:“灵儿果然对我只有利用。”
桑灵:“......。”
“是谁方才说心甘情愿被我利用,还十分乐意来着?”桑灵冷声质问。
“不是我。”宋言亦欲盖弥彰。
二人之间的僵持再起,谁也不搭理谁。
约莫一刻钟后,还是宋言亦不争气,可怜巴巴地凑到桑灵身旁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
“灵儿,我若应允,你便不会不要我,不会对我同这些日子一般冷漠了对不对?”
桑灵扭头仔细瞧了瞧他,意欲反驳却见他目中凄楚,于是心生不忍默默点了点头。那人正满心欢喜,她又泼了盆冷水,
“可是宋公子此前对我的种种欺瞒,我绝对不会原谅!”
“那桑姑娘自初见便对我加以利用,我亦不会原谅。”
“宋言亦,你欺骗我还有理了?”
“没有,没有理,我的错。可灵儿亲口承认了利用我。”
“你还提?你还敢提!”
“不敢提,不提了...”
此时此刻,宋言亦去牵桑灵的手没有被拒绝,他眉眼弯弯十分满足,立刻噤声再也不敢惹身侧之人不开心,而后乖巧地跟在身后,朝子松阁赶去。
他愿意为了灵儿,豁出性命去将苍执竟拉下君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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