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亦委屈巴巴跟在身后,不住道歉:
“灵儿,是我的错,我不该吃那个果子。”
眼前人并无驻足之意,他霸道地将人拦腰抱住,而后整个躯体与她紧紧相贴。
鼻间发丝的清香令人心安,抚慰了他心中的无助与惶恐。他贪婪地允吸着属于她的气味,解释之言颇为凄楚可怜:
“灵儿,方才瞧见你帮潘卓包扎伤口,我心中难受便将手边的果子塞入了口中。我并不知晓果子从何而来,也没尝出滋味。”
怀中之人面色依旧冷漠,他焦虑不安再度出言:
“当时我心中钝痛难忍,便将果子一股脑塞入了口中,而后腹中翻江倒海疼痛不已,所以才吃不下灵儿递来的吉祥果。”
“所以是我的错,是我害你吃了那么多果子?”
桑灵气恼不已根本听不下去他的解释,用尽全力将人推开。待她回首才瞧见宋言亦急红的双眼,以及眸中裹挟着湿雾的慌措不安。
“不是,怎会怪灵儿…”
他委屈巴巴地再度贴近,想要牵她的手,却被无情地打掉。桑灵面色肃穆,嗓音极冷,
“宋言亦,若你所言为真,那方才为何不直言相告却诓骗我不喜甜食。你总是选择欺骗与隐瞒,我再也不会信你!”
她本就还介意他偷走乌思舫主的信物一事,而今过往的芥蒂未消又添新的欺瞒。
说罢,桑灵拂袖离去,瞧也不瞧宋言亦一眼。那人寸步不离跟在身后,不住讨饶:
“灵儿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方才是因为…”
“宋言亦,你不许再跟着我!”
桑灵冷硬地打断了宋言亦,她顿住脚步十分严肃地警告:“你再跟着我,我便再也不搭理你。”
“灵儿…”
在宋言亦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桑灵返回了山洞,只留给那人冷漠无情的背影。
他怕灵儿生气,什么都不敢勉强可又什么都得不到。不甘与无助绞得他心脏剧痛难忍,加之腹部的翻江倒海愈演愈烈,他逐渐无法承受。
在昏暗无光的寂静苍穹下,宋言亦于青石旁难耐地蜷缩成一团,可怜巴巴地呢喃着方才未尽之言:
“是因为灵儿亲了我,我脑中晕晕乎乎才没有解释的,我只想灵儿亲亲我,不想吃果子。”
他的嗓音太过低哑又被周遭的夜虫鸣叫遮掩,桑灵并未听闻。二人各怀心事,辗转难眠睁眼至天明。
第二日,几人早早梳洗完毕启程赶往祁国皇宫。
他们本不想带着时芊一同前往,毕竟那处危险重重恐有性命之忧。但她万分坚持,无论如何都不肯独自一人离去,三人别无他法只得带着她一同前往。
手持昨日揭下的皇榜,他们四人在皇上近侍的带领下去了永富殿候着,可等待多时均未受到皇上的接见。
“灵儿,昨夜没有歇息好吗?”
瞧见桑灵眼睑处的乌黑,潘卓少有的言语温和。
眼前人过往说话都是夹枪带棒而今如此温柔,桑灵总觉得藏着什么猫腻,下意识退了一步。
“董卓,你想做什么?”她满目戒备,语气十分不善。
此举断然惹怒了潘卓,他眉宇因不悦蹙成了一团,“我能做什么,我就不能关心关心你?”
好心没好报!
话方落,潘卓又心中一惊,他为何会想着关心桑灵…
“我才不需要你的关心,你这人能安什么好心。”
“桑灵!”
他定是疯了,才会担忧如此不识好歹之人。潘卓气得不行,抱臂立于一侧不再搭理她。
二人的争执方歇,殿中又响起一道柔媚的女子之声,“宋公子为何眼睑处亦是乌黑一片,可是昨夜烦扰未眠?”
闻言,桑灵瞧了眼一直安静地伫立在角落的宋言亦,那人睫翼之下的阴影竟比她的还重。桑灵目中染上不忍,可待他视线望过来又连忙瞥开。
宋言亦本就因她与潘卓方才有说有笑难过,此刻她明晃晃的忽视更令他心中苦涩不已,于是耷拉着脸独自一人杵在那里生闷气。
见他面色不好,时芊连忙上前关怀,“宋公子要不要我扶着你。”
未等到应答,她便自顾自挽上了他的右臂,下一瞬嫌恶的目光投来,
“不许碰我!”
宋言亦快速抽离,面色阴寒的可怕,“我最厌恶他人碰触,时姑娘以后若再如此,我不介意亲手将你扔出皇宫。”
残忍无情的言辞加之令人生畏的嗓音,令时芊再次委屈地哇哇大哭。
场面本就混乱,潘卓还凉幽幽飘来一句:
“两个不识好歹之人。”
什么?
被定义为不识好歹又都冒着黑眼圈的二人互望了一眼,开始摈弃芥蒂一致对外,十分默契地同时出言:
“潘卓,你信不信我们将你也丢到皇宫外面去!”
“你们二人!”
潘卓怒火冲天方要发作一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自殿外匆匆步入。
他嗓音尖细,态度颇为恭敬:
“几位大师,皇上今日龙体欠安无法议事,命我请几位先前往鸣翠阁休憩。”
几人随着小太监的脚步缓慢踱步在皇宫后院的青砖小道上,后院楼阁水榭好不繁靡,一砖一瓦皆是精心打磨,就连他们脚下的石板都刻纹细腻。
“这位公公,”前方便是鸣翠阁,桑灵匆匆停下了脚步。此地为宫中荒僻之处,四下无人方好询问:
“公公一直侍奉在陛下左右?”
“不不不,仅仅三月而已…”
怪不得此人并无内侍太监的趾高气昂,短短三月还颇为稚嫩。桑灵顺着他的回应,继续追问:
“那你可有听闻“孙公公”此人?他也侍奉着皇上。”
那位下令让乌思舫主寻找淳亲王通敌叛国罪证之人。
“并无,并无…”
虽口中说着不曾听闻,可躲闪的眸光还是暴露了他心中真实所想。桑灵随即从袖中掏出一枚价值不菲的玉佩,偷偷塞至小太监的手中。
“公公怕是打小便在宫中,怎会不知晓此人,七年前他可帮皇上办成了件大事。”
小太监笑着收下玉佩,可又犹犹豫豫不肯未吐露真言。见已耽搁许久,他连忙退离,
“我还有要事去做,便不奉陪了,几位大师好生歇息。”
吞了值钱的物件却什么都不肯说,桑灵想要阻挠可这人手脚麻利,迅速逃之夭夭。她正气恼,小太监不住求饶的嗓音便自院外响起:
“这位公子饶了我,饶了我,我说还不行嘛!”
宋言亦俊拔如松的身影横在小太监之前,单手持剑抵在此人喉颈。他眸光阴沉令人不寒而栗,只微微挑了挑眉便令小太监吓得不住打颤。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躲开脖颈处的寒芒,颤着嗓子应答:
“孙公公七年前的确替陛下办了一件大事,我们都以为他会升内侍总管便私下相与了许多银钱,可不曾想短短几日后他便失踪了。”
“失踪?”宋言亦觉着眼前人并未说真言,剑刃又逼近了一寸,
“活生生一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失踪?”
“公子公子,快将剑拿开,这孙公公的的确确是失踪了呀!”
瞧着近在迟尺的剑尖,小太监双股不断打颤,连连求饶: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宫中众人皆说孙公公失踪了,若要细探怕只有乾福宫的赵嬷嬷知晓了。”
乾福宫的赵嬷嬷…
小太监目中的恐惧不似作假,宋言亦收剑入鞘,暂时放过了他。那人随即连滚带爬离开,不一会儿消失在众人视野。
“宋公子方才颇为勇武有为。”
时芊轻软的嗓音在此时响起,她轻挪莲步行至宋言亦身侧,满目敬仰,“我从未见过比宋公子更为英姿飒爽之人。”
“时姑娘,你…”
不等宋言亦回应,潘卓便开始阴阳怪气,
“灵儿,宋公子如此“英姿飒爽”定颇受女孩子喜爱,过往与以后恐怕皆艳福不浅。”
以往潘卓的言辞根本伤不到桑灵,可今日之言却让她心中如针扎般密密麻麻的痛,她又想起昨日夜里宋言亦的拒绝,以及被他吃光了的时芊亲手采摘的浆果。
的确艳福不浅…
桑灵未发一言,只是默默瞧了宋言亦一眼,可那人不知是在置气还是心虚,扭过头并未搭理。
她心中更气,垂眸掩去眼角的酸涩,先一步踏入了鸣翠阁。潘卓紧随其后,离开前还不忘抬了抬自己受伤的右手。其上裹着一条素白锦帕,帕子的右下角以妃红的丝线绣着一个小小的“桑”字。
此物狠狠刺痛了宋言亦的眼,令他胸中波涛翻涌,一股又一股的苦痛涌出,蔓延在偏执狠戾的双眸之中。
桑灵推门踏入厢房之际,听见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特意顿住步伐待人靠近,可瞧见来人是潘卓时,心情又控制不住的失落。
“灵儿,你行囊中可有金创药,我手上这伤愈加严重了。”
“有…”
桑灵自案台之上解开了包袱,从中寻到一瓶金创药,她伸手递出后又迅速拿回。
潘卓包裹伤口的锦帕她为何看着如此眼熟?
“潘卓,这帕子你从何而来?”桑灵冷下声严肃质问。
那人不知羞愧,大言不惭:“昨日夜里你遗落在青石之上,我觉着趁手便用来包扎伤口。”
觉着趁手…
“捡着掉落之物不是该原物奉还的吗?”
她就不信如此简单的道理,潘卓会不懂,他定是故意的!
桑灵还欲质问却察觉院外投来的怨怼目光,方一抬眸便撞入宋言亦斥满愤怒与嫉恨的双眸。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潘卓手上还缠着她的锦帕,桑灵心中的无奈无尽蔓延,闭眼哀叹之际倏地想明了身侧之人心中的小九九。
“潘卓,你来我房中并不是为了金创药对不对?”
不用他应答,她便直言道出他心中所想,
“这几日你之所以如此作为,是不是恨我在子松阁拂了你的颜面,或者说记恨我让你扯下了皇榜。”
“我…”
潘卓欲要解释却不敢解释,他如何说得出口这只是他起先的想法。
而今,他只是在意。
在意宋言亦与她的亲密无间。昨日夜里,他亲眼瞧见她迎着月光亲吻了那人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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