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缓缓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狭小昏暗的木舱内,根据颠簸情况来判断,这应该是条的小船的船舱。
他的头仍然沉得发懵,暗骂就算是怕他误事才药晕他,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黑吧?
索性他的小包袱还在,他下意识的打开查验,见财物未少,心方安了些。
他嗓子干得发疼,便想讨口水喝,试着哑嗓唤了声“大表哥”,不一会,便见船舱的帘子一挑,果见了那个眼角带疤的男人。
韩岂明知故问的,“醒了啊?”
“嗯……有水吗?”沈青撑额问。
韩岂钻进了舱,递来装水的皮囊,沈青也不客气,几口就喝完了,嗓子才算舒服些。
他头昏得厉害,索性又断骨似的躺下了,难受得问,“你把我药晕多久了?”
韩岂淡淡道:“三天三夜。”
沈青:“……”
韩岂见沈青半晌不说话,又淡声道:“怕你惊慌误事,我就用了药晕一头猪的量,谁知你身子这么弱,连头猪都不如。听表弟说你被萧帝宠幸了五天五夜,我以为你体力能有多了不得呢。”
他说得毫无愧疚,甚至一脸嫌弃,就好像错在沈青一样。
沈青气得垂死舱内惊坐起,笑问祖宗哪里人,问候祖宗十八代,痛斥汝辈不做人。
他见韩岂被气得直抽抽,心下方才舒爽了些,还理直气壮地要起了吃的。
韩岂因着方敏奴的嘱托,强压怒火钻出了舱,片刻又打开帘子,丢进来了两个馒头一囊水,人就坐在舱口说什么也不愿再进来,大有一种誓与沈青划清界限的味道。
沈青也不挑,就着白水啃馒头,心想,这大表哥的性子可是真真的恶劣,比萧锐锋还不如。
等他啃完了馒头,觑着舱外漆黑的天,顺嘴问了句:“你要送我去哪?”
“西边。”韩岂冷声道,也不看他,“不过还得再行船一夜再改走陆路。”
沈青听完,忽有点慌,便问,“西边是……多西啊?那边不太平吧……”
韩岂瞥了他一眼,嘴角忽然勾了勾,“我家小表弟说你想逃到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我正好去西境办点事,索性顺你一程。”
沈青腹诽,西线战乱正起,按这家伙走法,倒不如直接给他送西天去。
他不禁又感慨,为什么方敏奴那么好的一个人,会有这么不靠谱的表哥呢?
可他实在是不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便打起了商量,“韩大表哥,你能不能下了船就让我自己找地方住下?”
哪知韩岂却嗤笑一声,“你可知你出逃的这三天三夜,寻你的画像告示已贴满了大乾各地吗?”
沈青讶然,未料萧锐锋竟会如此大费周章地寻他,又听韩岂接着道:“眼下你若下船独行,我怕你不出半日就得给抓回去,倒不如去西境躲着。”
“那也别太西了吧……也太……险了……”
沈青忽感又一阵剧烈的头晕,疑心又被下了药,脑中却骤然响起了诡异的“嘀——嘀嘀——”声,在他晕倒的瞬间,他又听见了无比熟悉的“味——鲜——味味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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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萧锐锋正在闲宁殿气得“摆烂”。
奏章快把他的桌案淹了,地下还散落着几堆,可见帝王这三天是一点正经活都不想干。
高憧明好不容易才将赵明隆给送了出去,耐心听赵大司空絮叨了好一通,末了,他也没白听赵大司的絮叨,转手就回给大司空了一沓要紧的折子,气得老头差点犯病。
可眼下除了殚诚毕虑的赵明隆能帮萧锐锋分担政务,朝野上下也再就没有一个能让萧帝王真正信得过的重臣了。
万幸赵大司空还算老当益壮,否则就冲萧锐锋动不动就四处亲征的习惯,碧血丹心的赵大司空非得累得吐血而亡。
闲宁殿的议事厅内气压很低,高憧明觉得自己刚能下地的腿又抽抽了。他抬眸给坐在一旁的高大男人递了个眼色,想让他赶紧劝劝自家陛下。
这个男人是萧锐锋的座上宾,早年便与萧锐锋成了过命的兄弟。
他有着浅麦的肤色,发如暗夜,刀雕似的五官有着异于常人的俊美轮廓,而最引人注意的却是他一红一黑的异瞳以及赤色右瞳上醒目的刀疤。
“佳冥绝,朕再问你一遍,你寿延堂的秘欢膏可掺了让人狂性大发的致幻CHUN药?”
萧锐锋的目光不善,语气森寒,似乎佳冥绝只要应声是,就得被碎尸万段。
佳冥绝的神情却依旧从容淡定,对上了萧锐锋极具攻击性的目光,不卑不亢道:“陛下可差人查验,我寿延堂的药从不掺那些损身害命的邪物,那膏药也只是润滑时能添点小情趣罢了,更何况也只能作用在宸妃身上,万不会引得陛下发狂。”
“那我因何会那般失控呢……”
看着陷入困惑与自责的萧锐锋,佳冥绝叹了口气,沉声道:“根据陛下所描述的所见幻境,我方才又去陛下“洞”房的寝殿查看了一番,确实查出个不得了的东西。”
他说罢便让高憧明呈上了一个小盘,盘内放着几小段残烛,见萧锐锋拿起一段却没看出什么明堂,便接着道:“这些是陛下洞房夜所用的囍烛残骸,如此残骸我在陛下移驾的其他寝殿也寻得些,只不过不似洞房初“YE”那间寻见的多。”
“你是说……这囍烛有异?”萧锐锋的目光沉了沉。
佳冥绝颔首,坦诚道:“陛下若不信我所言,可将这些残烛燃了,嗅上一嗅,看看可否会幻境再现。”
萧锐锋蹙眉叫高憧明将残烛点燃,火苗虽然微弱,却不一会就将烛芯周围熔成了蜡油,而他也在一股潜藏的异香中再次陷入了那个让他妒火中烧的幻境。
在那个旖旎的幻境中,萧锐锋看到了沈青鸾骑萧锐铎上尽情“乘”欢,沈青鸾的身上遍布着CHI印红痕,一声一声唤着“阿铎”所求令,令萧锐锋崩溃得再也听不下去了,盛怒之下将整张书案都踹翻了。(有删DDDD)
残烛随着磁盘一齐坠地,碎片四溅,溅在了散乱一地的奏折上。
高憧明大惊,赶忙一瘸一拐地过去将烛火熄了,战战兢兢的收拾着残局。
“这是到底何妖物!!!”
萧锐锋的额发被汗水瞬间打湿了,胸膛起伏喘着粗气,难以置信地问,言语中现出了罕见的惊恐。
佳冥绝却依旧神色自若,“是普通的囍烛中加入了摇光黑巫炼制的迷幻散,散剂由死婴头骨和五脏炼制,能将人心中所疑化如实质,若人吸服过量或本身体弱,则将长久囚于幻境之中,轻则记忆错乱,重则失心疯癫,对整个华繁国和我们白巫教来说皆为禁药。”
萧锐锋的瞳仁骤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问:“难道沈青鸾当年忽然发狂刺伤我也是……”
佳冥绝的目光暗了暗,却歉声道:“恕我当时未能及时赶来查验现场,因而无法断定那次是否也与迷幻散有关……”
他见萧锐锋似乎陷入了沉思,便又颇为嘴欠的补了句:“不过你害沈家家破人亡,人家回敬你一刀子,你也不亏,反正你命够硬,现在不还生龙活虎,还有劲掀桌子?”
萧锐锋:“……”
虽然萧锐锋很想将此人拖下去砍了,但仔细想想,竟忽觉对方所言也很有几分不容反驳的道理。
佳冥绝从来是逮住机会就挤兑萧锐锋,见那人被噎得哑了火,心中有些好笑,颇为散漫得翘起了二郎腿,却添了几分正色道,“实不相瞒,高公公给我递来你遇刺后的书信时,我疑心过那是否与迷幻散有关,只是碍于战事走不开。不过你方才提过与宸妃“洞”房时,他的神智却十分清醒……”
佳冥绝不提还好,这一提就令高憧明想起了当时他冒着华繁国纷飞的战火,九死一生的跑去前线送信的壮烈事迹。
当时,高憧明万没想到这位佳爷比他家陛下还损,非但草草让他给陛下带了句“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的口信,还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差他横跨内乱火线去给自己的相好送香笺以寄相思,真可谓是丧心病狂,在不做人这方面与他家陛下堪称是半斤八两,难较高下。
想到这,他不无幽怨地瞥了眼佳冥绝,却惊见那人正瞧着他,赤眸内隐隐浮过了一抹幽影,像将他的心思瞬间看透了般,朝他微微勾起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万一是那散剂对青鸾第二次失了效力呢……”
萧锐锋沉思须臾,忽而开口问,乌眸幽森,一错不错地盯着佳冥绝。
“宸妃的身子不似那般强健,应是无论几次都扛不住迷幻散的邪效,不过……”佳冥绝顿了顿,赤眸内的幽影更甚,“除非他洞房之前日日服着什么……”
萧锐锋心头一凛,立即差高憧明去素心院查。
见高公公一瘸一拐地下去了,佳冥绝抿了一口茶,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萧七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可万要仔细身边的人。”
萧锐锋点头谢过,又商量道:“冥绝,你能否率黑甲铁骑替我去大乾南境剿匪?”
“让我去替你剿匪,那你呢?去寻你那小宸妃?”
佳冥绝又开始挤兑萧锐锋,嗤笑一声,“你跑了妃子,干我何事?再者,我的天权王还等我回去呢。”
“谁在天权称王了?”
萧锐锋自从沈青鸾失忆后就无暇顾及华繁国的五部动乱了,忽而听说有人在天权称王,不禁有些好奇。
他本也是问得无心,却未成想给自己又添一堵,就听那人用颇为炫耀的口气,一字一句道,
“我的夫君哥哥。”
萧锐锋险些喷出一口茶,见对方似在用看鳏夫的眼神同情他,不禁气得太阳穴直抽抽。
他努力回忆着那个仅有一面之缘的银发青年,一双魅惑众生的橘眸美则美矣,人却是病弱清癯,当时还高烧不退,咳得厉害,一副奄奄一息的小模样,若非及时服下了太医令丞炼制的泰诺丸,只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要说他们这赵令丞也是个神人,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闭门鼓捣药,若不是着实半仙似的有两下子又誓死不出太医院,佳冥绝也不会千里迢迢的将那病弱的小夫君一路抱过来。
他正忍不住腹诽,却忽的灵光一现,决定派赵建国同高憧明一起去素心院查验一切吃食摆设乃至一草一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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