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丞相孙明礼又唤了声,声音不大,透着股子谨小慎微的劲。
萧锐锋的视线缓缓从竹简上抬起来,轻慢的落在了孙明礼的官帽上,不悦有如实质,压得孙明礼赶紧将头低了低,大气都不敢出了。
“前阵子,朕特派孙爱卿举荐的吴大将军去岐恒山剿匪,”萧锐锋忽的哼笑一声,“如今三月有余,这伙匪盗怎的越发猖獗了,嗯?”
孙明礼的额角渗出一层细汗,赶忙道,“回陛下,那匪首狡猾,又善蛊惑人心,周围的百姓又与匪帮暗中勾连,致使剿匪接连不顺。”
“哦?朕怎么听说,你那好外甥到了岐石县后,对敛财更上心呢?”
萧锐锋的唇角微微勾起,好似一把出鞘的弯刀,孙明礼“扑通”一声立马跪了,委屈道:“陛下,吴勇次次都冲在剿匪头阵,属实是剿匪心切,如今负伤已不下五次,还望陛下明察!”
“嗯,依朕看,目前唯一可圈可点的就是他本人了,你别说,他那名字起得可真好,确实无用。”
萧锐锋将竹简丢在了案上,“啪”的一声,震得孙明礼的心脏差点炸了。
“十五日。”萧锐锋用长指点了点案面,阴恻恻道,“十五日后若再剿不灭匪患,就请孙相提着你那大外甥的脑袋来见朕吧。”
孙明礼心中叫苦,可又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领旨退下了。
“高憧明,明天将这香换了,熏得朕头疼。”萧锐锋面色不虞道。
高憧明赶忙凑过来,躬身道:“陛下,这香是太医院调的,据说有温补助阳的功效。”
“哦?这可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萧锐锋自是知道他子嗣稀薄的,除了早年当秦王那会与孙明礼之女孙玉婷生的明玉公主外,就是与杨太尉之女杨巧兰生的独子萧雁云。
孙玉婷当初是萧锐锋的正妃,如今是他的皇后,此人善妒且跋扈,是萧锐锋顶厌恶的女人,若非当初需得借孙家夺权,他是断不会娶那女人的。而孙明礼也是个顶奸猾的,非要见自己女儿肚子大了才肯诚心诚意地帮萧锐锋,可惜他女儿肚子不争气,没能生出个儿子来。
杨巧兰当初是萧锐锋纳的侧妃,是他想牵制孙家的权势才娶进门的。杨巧兰性子乖巧懂事,萧锐锋虽与她不算亲近,却也不烦她,登基之后便封她做了淑妃,以示生子的褒奖。
萧锐锋对自己的后宫不怎么感兴趣,十天半月也不“光顾”一回,大多时候任由孙玉婷折腾。孙玉婷对女妃嫔的打压称得上是狠辣,对男妃嫔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因无他——男人不会生孩子。
如今太医院特意给调了香,萧锐锋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在背后支使的,于是他不咸不淡地道:“高公公,你也算朕身边的老人了,应该知道,朕的人,若不能完全为朕所用的下场是什么吧?”
高憧明跟了萧锐锋十来个年头,亲见这位爷是如何踏着尸身血海坐到了王位之上的,如今他已近不惑之年,早摸清了萧锐锋的脾气秉性,听完只觉喉头一紧,赶忙躬身堆笑道:“奴才知道,奴才知道,奴才这就去查到底是哪个医官调的香。”
萧锐锋被气笑了,意味深长地道:“倒也不必,朕可不想你们随便拿个小医官来当替罪羊。你将这香换回去,再私下找医官调些滋阴补气的好香给孙皇后送去,就算是朕的回礼吧。”
高憧明心道陛下可真够损的,可面上却应得很是恭顺。
萧锐锋想到孙皇后不久便会抓心挠肝的模样,嘴角不禁微微翘了翘,一下子愉悦多了。转而又想起了他几日未见的嫂嫂,便问:“沈美人这几日如何?”
高憧明如实回道:“回陛下,前些天沈美人亲自砍了颗院中的老桂树,这几日都在锯木头,不知要做何物。”
萧锐锋的眉梢动了动,一下子来了兴趣,吩咐道:“朕要去看看,你下去安排。”
高憧明一听,赶紧下去给萧锐锋找衣服,边走边寻思要给那三个小孩找什么活计做做,毕竟御膳房的活是不太敢让他们去了,那简直是将老鼠送进了米缸里,真不知他们那主子平日里是如何调教的。
……
萧锐锋走到素心院的“田间地头”时,沈青正绑着高马尾钉木板。
为了做工方便,沈青特意改良了自己的衣服,做了条类似运动裤的裤子,虽然有些宽松,但还是比长衫更为凸显出浑圆的臀线,看得萧锐锋心口发烫。
沈青还做了件配套的短上衣,T恤似的,虽然不如他当时健身时穿的速干衣好用,但好在更易通风透气,不会像长衫似的闷他一身汗,黏在身上。
院里平日除了三小只就是督公,他将他们大差不差的竟都算做了“自己人”,因此他并没意识到,由于布料有限,他将上衣裁得过短了,只需一抬手便会露腰。
他赤脚踩着一双软布鞋,露着细瘦伶仃的脚踝骨,一会蹲下,一会转身,一会弯腰,忙得额角淌汗。
萧锐锋虽没见过这样的衣服款式,却很喜欢沈青的这身新衣服。对于他这样的古人来说,沈青的这一身,简直可谓是“Q趣内衣”的级别了。
看着那些欲盖弥彰,将露不露的细皮嫩肉,萧锐锋的喉咙发干,眼神发暗,舌尖在犬齿上磨了好几个来回都不解痒。
沈青终于注意到了这个目光灼灼的男人,愣了下,问:“督公杵在那作甚?”
萧锐锋回过神来,迈着长腿走进,似笑非笑地问:“我不过是一直在琢磨沈美人要作甚罢了。”
他的目光顺着沈青脸上的汗珠滑到颌尖,又落入了那张开的宽松领口。沈青的脸颊和前胸都是红润润的,煞是动人。
沈青穿着短袖,却不知眼前断袖的心思,只自顾自地抹了把子汗,犹豫了下,却还是问:“督公若是无事,可否帮我个忙?”
萧锐锋才点点头,便被沈青大喇喇地一把拉过去搬木头了。
于是,这位新帝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见佛杀佛之的天潢贵胄,有生之年会穿着一身太监服,给嫂子做苦力。
沈青是个顶黑心的“老板”,支使萧锐锋简直能支使出花来,毫不留情地让他锯木头,抬木头,刨木头。
萧锐锋没做过,却也算老实听话,可奈何实在生疏,手被扎了好几十回,疼得眉尾直抽抽,终于体会到了何谓十指连心。
他给沈青看自己的手,沈青却没心没肺地哈哈笑道:“没事,扎扎就习惯了。”非但一点怜惜的心思也没有,还笑话萧锐锋娇气。
萧锐锋长这么大都没今天这般委屈过。可奇怪的是,这位新帝还挺甘之如饴。
“在寻常百姓家,盖房修圈都是要自己动手的。”
沈青一边干活,一边回想着小时候跟姥爷搭牛棚的情景,自顾自地道,“督公兴许家境不错,没做过吧?”
萧锐锋想了想,“嗯”了声,问:“女眷呢?”
沈青回忆了下,因为自己打小就对跑去城里的妈妈没什么大印象,便随口道:“就……给干活的男人们端水做饭吧。”
“我渴了。”
萧锐锋接话接得可真叫快,杵在跟木头边,一错不错地看着沈青讨水喝。
沈青笑了笑,起身就着裤子抹了把手,给萧锐锋倒了一大碗水,竟是连一片茶叶也没有。
萧锐锋的眉头蹙了蹙,问:“干了半天活,连口茶都不舍得给?”
沈青却无所谓地道:“三小只前阵子带回来的茶喝完了,你就将就一下吧,反正能解渴,不是吗?”
萧锐锋怕沈青起疑,因此在吃穿用度上没怎么照顾过这位“冷宫”的嫂子。另外,他也发现,即便孙皇后对这位先帝留下的人再如何挤兑克扣,沈青也总有将日子过好的本事。
这样足智多谋的沈青,对萧锐锋的吸引无疑才是最大的。
于是萧锐锋拿沈青红扑扑的笑脸当好滋味,将白水一口一口地喝净了。水是冷的,灌进喉咙里,多少平了些萧锐锋心头窜起的那股子邪火。
于是,这位新帝便又任劳任怨的帮沈青做起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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