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二月十六,会试最后一日,陆续有考生收好笔墨,背起行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号房。家境好一些的,自有家人或驱马车,或抬轿子,万分精心地接回家去。寒门子弟没这样的待遇,他们还需背着一应物事,步行回到城郊赁的小屋——金陵地贵,他们只赁的起这里的屋子。

正午时分,贡院送走最后一名举子,黑漆的大门缓缓阖上,三年一度的春闱落下了帷幕。

然而,送走了举子,贡院之中依旧热闹。生员、小吏埋首誊录,十八门房的同考官熬得双目通红,嘴角长出一溜水泡。

何文镜身为国子监祭酒,被擢选为十八位同考官之一。然而,时临安只在私下遇见他一回。彼时,时临安忙着安置突然腹痛呕吐的士子,何文镜急着去解水,二人匆匆擦肩而过,只来得及交换一个苦逼而疲惫的眼神。

到了二月二十五,各房开始填榜。各房同考官与两位总裁聚于一室,热烈地商议。

此时,贡院之中尚有生员、小吏,仆从、厨头等,未免有人铤而走险,坏了会试的名声,时临安领了一队金吾卫,在总裁房外围出一片空地,不叫闲杂人等靠近半步。

一直到二月二十七,甲榜、乙榜俱填写完毕。贺淞文与叶澍之亲自封好两榜,并入宫禀圣。

其余人终于得了自由,散个干净。

时府与何府离得不远,时临安便与何文镜同车而归。

车中,何文镜一改往日板正得过头的姿态,他倚在车壁,半阖着眼,似丢了一半性命。“霁春,”他的声音亦疲倦,“我终于明白,七年前,时熹大人为何要将贡举一事由吏部转入礼部。”

填榜之时,时临安未进入总裁房,并未见到各门房争夺五经魁与甲榜名次的场面。

何文镜既是见证者,又是亲历者,“若叫袁氏一党把持贡举,”他摇了摇头,似不敢想象,“晋朝…”

他未说下去,时临安却明白。

这话,贺淞文也同她说过,“贡举一事,事关文脉,事关国脉。东晦将此事托付于我,我只得‘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凭心而论,时熹是个好官。在世时,他“神威能奋武,儒雅知更文”。便在性命垂危之际,依旧忧心社稷,于危机四起的朝堂留下中兴的火种。若时临安是他的同僚,或是受他荫蔽的百姓,她自当景仰,崇敬。

然而,时熹是他人的好官长,却并非她的好父亲,亦非张神爱的好夫君。虽说,原主防心重,并未将许多私密的记忆分享于她。可从她刻意淡漠,删除有关时熹的记忆,时临安不难察觉,她对于时熹,是怨的。

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叫她这般心寒。

时临安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总觉得,原主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或许,她蛰伏于心底的某处角落,直至心结涌现,她才会再度现身。

只是,她的心结是什么,会与时熹有关吗?

带着一脑袋有的没的想法,时临安与何文镜道别,落车回了时府。

还未走回后院,越叔快步走来,“小姐,殿下来了。”他低声秉道。

年后,太子殿下暗中来了几回。东宫微服,自不好叫太多人知晓。越叔只得亲自守在书房的院外,不叫闲杂人靠近。

守了几回,自然看出一些痕迹。越叔没想到,这两个孩子竟走到了一起。也不知,这是一桩良缘,还是,又叫世间多一件伤心事。

然而,不论后事如何,时临安如今的欢喜是真的,他从未见过,时临安这般爱笑。

罢了,越叔心道,她前头的日子够苦了,便是一晌贪欢,那也是好的。

“这么快?”时临安的眼中一亮,有些疲惫的身姿也精神起来,“在书房?我去瞧瞧。”

时临安的书房小,两个人待着总有些挤。于是,时老爹的书房尘封许久后,又发挥了作用,常坐了两个年轻人。

时临安进门之时,傅玉璋坐在窗下的一张老藤编的躺椅中,他阖着眼,似已睡着。时临安放轻脚步,拿过一张薄毯,覆到傅玉璋的身上。

他像是累极了,虽已洗去满身风尘,眼下的青黑却遮不住。

也不知星夜赶了多少路,时临安一面想,一面伸出手,食指贴住他的眉心,帮他松开梦中都紧蹙的眉。

傅玉璋的鼻梁高挺,鼻尖折下好看的弧度。时临安的食指自他的鼻尖滑下,又落到唇上。

她扭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又环顾静谧的四周,随后,直起身子,在他的唇角印上一吻。

只是,尚未等她挪开身子,脑后贴上一只手,那手用力按着,加重如蜻蜓点水的一吻。

时临安弓着身,没法维持这一别扭的姿势。傅玉璋似也察觉出来,伸手一揽,便将人揽上躺椅,与他叠到一处。

一时间,时临安的唇上是烫的,身上是烫的,心里头也是烫的。

直到她吸不上气,无力地推着傅玉璋的胸膛,那人才让开一寸,叫她细细地续上气。可未等她抬起雾蒙蒙的双眼,说出一些抱怨的话,傅玉璋又欺上来。

这一次,他吻得更深,也更凶。

时临安只觉舌根生疼,唇边也有些肿起来。

许久,傅玉璋才终于放开她。

他轻轻抚过她的背,帮她慢慢顺过气来。

直到这一刻,将她抱在怀里,欺负她,疼爱她,傅玉璋才能真切地肯定,已是重来一世,他与时临安,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青州府带来的如梦魇般的阴影,终于散去些许。

午后的屋内撒入薄薄的阳光,笼在身上,有一丝菲薄的暖意。偶有早归的云雀啼鸣,融在时府的仆从轻声的忙碌中,带来片刻的岁月静好。

傅玉璋不忍破环这样的氛围,于是,无声地抱着时临安许久。

还是时临安先缓过劲,她扬起头,眼中还有情动带来的湿意。“殿下这么思念下官?”她打趣道。

傅玉璋又吻了她的额头,才低低道:“嗯。”

所以,这样的时临安,是如何被王家折磨得如凋零的花,残败一地?

“霁春,”他终于开口,低声问道,“春闱之中,可遇见来自青州府的举子?”

青州府?时临安自然想到孤身赴考,差点误了时辰,又在号房中折腾喷香吃食的王市杭。

只是,傅玉璋为何专门过问来自青州府的举子?

“遇见一个,殿下为何问起这个?”她疑惑道。

“霁春,你记不记得,时公为你订过一门婚约,那人正是青州府的?”傅玉璋不好说起自己重生的隐秘,只好用时临安的婚事作为突破口。

说起这事,时临安也觉得奇怪。时熹自个离开了青州府,怎的又将独女的婚约定在那里?若说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情谊,可时临安翻遍原主的记忆,并找不到她去过青州府,或与青州府人士往来的痕迹。

因而,时熹为何为独女订下这样的婚约,一贯不怎么听话的时临安为何接受这份婚约?

在此处生活逾久,时临愈发觉得,时家的这对父女之间,隐藏了许多秘密。

“殿下怀疑,青州府的举子中,有父亲为我订下的…”时临安来自后世,对这样的包办婚姻没有丝毫感触,只是,她与傅玉璋情意相投,这会儿又躺在一处,她难免觉得这几个字难说出口,“未…婚夫?”

“不是怀疑,”傅玉璋理了理她额前的乱发,并将青州府的一番遭遇告知她,“孤总觉得,那王家…来者非善。”

时临安支起半面身子,“有,我遇到一名青州府的姓王的举子,”她道,“叫王市杭。”

她说起王市杭的特殊之处。

人一旦生了怀疑,对于过往不觉得奇异的事,自然也会想深一分。

或许,不论是踩着封院的时间赶到贡院,还是从容到在号房中变着法地烧制饭菜,王市杭想要的,是叫时临安记下他,对他有个初始的,不错的印象。

毕竟,哪个正当年纪的小娘子,不爱慕一身潇洒,一身才学的高门公子?

只是,仅凭王家的只言片语与刚露出尾巴的私盐一事,傅玉璋便能断定,王家有问题?

便是时临安与他心意相通,她亦觉得,这样的推论有些过头。

“殿下…”她犹豫道,“我已去了书信,请舅舅来金陵一回,为我退了与王家的婚事,”她的父母都已不在,时熹又早与青州府的时氏断了往来,时临安只好请远在临安府的舅舅为她主持婚姻大事,“只是那王家,殿下仿佛颇为肯定,他们并不良善?”

她支着头,视线比傅玉璋高一些。傅玉璋抬起眼睫,看了她片刻,眼神似有犹豫,“是,霁春,我肯定他们并不良善,”他牵过时临安的手,握到胸前,“但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缘由,你可信我?”

是什么不得了的缘故,傅玉璋连她都不能说?

时临安与他对视片刻,他的眼神澄净,透彻。罢了,谁没有秘密呢?她不是也没有告诉傅玉璋,她并非此处的时临安,而是来自后世?

终于,“信,我信。”时临安与他十指交握,应道。

简直是晴天霹雳,本就不富裕的收藏又掉收了,心痛啊啊啊啊

本文还有最后一卷(也可能分成两卷),总之,大概三十章,10万字左右,后面会比较爱恨交织啦。

(感觉这篇签约文是用来锻炼我的日更能力的……)

欢迎看到此处的盆友赐个收藏,俺坑品很好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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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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