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 57 章

时临安递过老工匠回忆出的内容,“现下,印院叫我扰了,他们是否还会放出消息,何时放出,并不知晓。”她说道。

傅玉璋看完,沉默片刻。随后,他取过笔,在空白的纸上重新画出一枚赤红的符咒。粗粗一看,它与老工匠忆出的形状仿佛,可若细究,其中有许多微小的不同。

彼时,时临安、盛清、老工匠俱不明这枚符咒作何用,眼下,傅玉璋既能画出,又纠正老工匠记忆中的错处,显见他是见过,或知晓这枚符咒。

“殿下,这是…道符?”时临安问道。

“嗯,”傅玉璋应一声,他未停笔,在符咒旁写了几行字,似乎是邀某人前来金陵城,“多年前,有人为孤所画。”

“他们竟找着这个。”傅玉璋轻哂。他将画有符咒并写有书信的纸折起,递给时临安,“叫人送往龙虎山。”

龙虎山?那是…老王爷的所在?那位为年幼的傅玉璋定下谶语,道“晋中兴,皆系于此子”的老王爷?

时临安应了声“是”。

见时辰不早,时临安也打算离宫归家。

刚行了一礼,欲退出门去,端坐案后的傅玉璋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一句,“你在门下坊的值房,日日有人清扫。”

时临安听了,心中骂了一句“闷骚”。

她偏不叫傅玉璋如意,刻意装作不理解话中的意思,只道:“玲珑舍人费心了。”

被她一噎,傅玉璋看了她一眼,未再说话。

时临安不再逗他,走过去,跪坐在他一旁,她用身子遮住屋外可能的视线,这才在宽袖下握住傅玉璋的手,“金陵城中谣言未歇,今日臣若留宿东宫,明儿,怕有传言臣有了皇孙呢。”

时临安来自后世,话中也是金陵城中的娘子绝不敢说的——云英未嫁的小娘子竟假想看客,随口打趣孕事,当真是“走他人的路,叫他人无路可走”。

然而,时临安或许忘了,她眼前的这位,可是做了许多年荒唐的文青,脑回路与心中的接受程度,自与时人不同。

傅玉璋略加思虑,说道:“那也不错。”

至于不错在何处,是他并不介意这一传言,想借此“上位”,将一向只谈感情不谈以后的时临安绑到一块,还是他想得更多,觉得若真有个皇孙,也不赖,便只有他自个知晓。

时临安无语地望了望他,随后,拇指在他的掌心一掐,告诉他,她并不觉得不错。

傅玉璋浑不在意,只抚了抚她的手背,低下声来问道:“当真要走?”

这段时日,先是“时临安”出现,叫她重新重新思考与傅玉璋的钟情与相守,后是私盐案发,袁氏用下三滥的男女私情造谣,搅得城中风言风语,时临安或主动,或被动避开他,许久未与他心无旁骛地□□。

今日,傅玉璋放下身段,主动挽留她,时临安不是没有心软。

可她心中仍是一团乱麻,她的心中无时不在想,傅玉璋与“时临安”的前尘发生在何时,是何模样,而傅玉璋,又来自何处?

所有的所有,她俱不知晓,亦不敢问。

若问了,她当如何自处?她是否要叫傅玉璋知晓,她并非与他有过往的“时临安”?

事及所爱,无人坦荡,无人能够一往如前。

时临安望着他,虽有满腔的话,却说不出一字。

“再过些时日。”过了一会儿,时临安道。

“罢了,”傅玉璋松开手,“那便早些回去,路上当心。”

待时临安离去,傅玉璋随手拿过一卷府州志,瞧着俯首看得认真,实则过了半晌,都未翻过一页。

方才,时临安与他离得近,他自然看到她的犹豫,她的欲言又止。

何事叫她这般为难,连他都不可说?

他不免想得多一些。与上一世的困苦相比,这一世的时临安多了朝气,亦多了洒脱。有时候,傅玉璋甚至觉得,她洒脱得过了头——她追求功业,但从不计较名利得失,她享受情爱,但绝口不提时人更在意的名分、婚约。

她像一朵浮萍,偶然来到世间。只管吞风吻雨,得心中喜乐。而时移世易,她将去往何处,又将以怎样面貌存世,她似乎并不在意,或从未想过。

是了,她不时的疏离,惯有的不经心,或许只因,她将自个当作过客。

只是,她为何有这样的心态。

傅玉璋想不出个答案。

天色渐晚,市光入阁点烛。傅玉璋本想问一问市光,听听他的见解。可转念一想,市光连心上人都不曾有,即便他如何贴心,怎解得来这样曲折的心境。

罢了,傅玉璋放下府州志,随市光去用晚膳。

阁外吹来一道初夏的热风,将案上的府州志翻回几页。风停住的一页似是新一章的头一页,只见上头印了“平凉府”三字。

千里之外的平凉府。

又过一月,平凉府的白日愈发闷热,中军大帐却放下所有门帘,将里头闷成一个蒸笼。

原来,里头正在商议夏日的布防,最是机密。因而,即便诸人狂饮绿豆水,避免自个中暑晕过去,却未有一人提及,是否掀起帘帐换风,散一散热气。

主将贝景平又灌下一盏绿豆水,随手抹去一头油汗,“见鬼的天,才六月,怎的这般热。”他骂道,“布防的事,你们可有要说的?若没了,过几日出城去,将该巡的巡了,碰到不长眼的,叫他们长个记性。”

每到季节更替,平凉府便要换防。换防后,军中大将各领一处,率军巡过一段边境。既检阅战力,亦扬我军威,不叫宵小有胆子侵扰。

夏日,塞外草原水草丰美,柔然需趁此时机休养生息,向来不是西北一线的战事紧要之时。

因而,不论是布防,还是巡阅,各将心中都很是放松,全无隆冬之时的肃杀与紧绷。

其中,最为放松的是小将贝天远,他是贝景平的幼子,近日才升到阵前。

“几年前,秦叔带我巡过燕然河一线,只道那处是时太傅立马勒石,受柔然降书之所。”贝天远回忆道,燕然河是苦水河的一道支流,水深,河曲多,“我当真想早生二十年,一睹东晦大人风姿。便是只在他麾下做一伙头小兵,也是甘愿的。”

闻言,贝天远话中的秦叔踢了他一脚,“你在你老子帐中,心中念着时太傅,与那在左姑娘的床上念着右姑娘的浪子何异?”

议完布防,大伙都闲下心插科打诨,贝天远年纪轻,又是受宠的幼子,向来有甚说甚,与他谈天倒是好玩得紧。

“秦将军,那咱们将军究竟是左姑娘,还是右姑娘?”秦将军是秦金双,贝将军是贝天远,而只有不加任何名姓的“将军”,才指军中的主将贝景平。

众将一听,均哄堂大笑。贝景平驭下亲和,众将对他的指挥绝无二话,闲暇时相处却是随意。

贝景平听了,也是笑骂,“奶丨奶的,消遣你老子。”

贝天远反应过来,自个话里的不严谨。也是,老爹亦是一方大将,他却只顾追忆时熹,着实不给他爹面子。

“将军便是将军,哪有甚左姑娘和右姑娘。”他正色道,随后,转过身冲贝景平抱拳,“将军,末将可否随将军一道,巡阅燕然河一线?”

依照方才的安排,贝天远作为小将,当随秦金双一道,去往穆勒山。

贝天远多年未再去燕然河,正想趁此重游,思忆故人旧事。

谁料,一贯宽容的贝景平板下面容,“谁叫你挑三拣四的?为兵将者,当令行禁止,主将说甚,便是甚,”他的铁掌一拍书案,惹得案上的茶盏蹦起一寸,“你一个小将,叫你旁列布防议事已是破例,你就该不言不语,用心地学,恁的多嘴。”

贝景平越骂越气,围坐诸将听着不对,忙出言打岔。

一人劝贝景平,“天远还小,自然有甚说甚。将军不也曾说,天远与你年青时最为相似,有意气,有主张。”

另一人劝贝天远,“天远,作甚非要去燕然河?你便随你秦叔去穆勒山,穆勒山上亦有时公作战的遗迹。”

总之,一面劝着,一面哄着,众人终于将同样是暴脾气的父子俩劝开。

贝天远忍下不平,抱拳说声“末将领命”,随后便走出中军大帐,一连几日都不理他爹。

五日后,各路换防已毕,诸将领兵巡阅。

穆勒山在平凉府以北,秦金双喝马向北,一路过魔鬼城,翻越高山草甸,终于到了穆勒山脚。

穆勒山山势险峻,山顶常年积雪,飘绕云雾。

他想起因未能去成燕然河,闷闷不乐的贝天远,便一指亲卫,“去唤贝将军。”他想指给他看,何处是时熹列阵,利用穆勒山瞬息变换的天气,以一万将士胜柔然三万铁骑之所。

然而,亲卫去了许久,却未请回贝天远。

跟随亲卫一道来的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秦金双瞧他一眼,这人也是小将的装扮。

那人见了秦金双,忙单膝行礼,“秦将军,两日前,贝小将来寻某,要与某相换…”私自换防,这是军中大忌,可那是贝天远,是贝景平的幼子,他…他不敢不换,“请秦将军责罚。”

秦金双看他一眼,他亦知晓这人的难处,于是,也未多说甚。

“回营后,自领五十军棍。”秦金双道。

那人松一口气,抱拳应道:“是。”

另一边的贝天远正行走祁连山下,燕然河畔。他环顾这一葫芦形的峡谷,不断回忆书中对于时熹在此处受降的描述。他只觉胸中激荡,好似亲眼见了旌旗猎猎,雄浑浩荡的景象。

市光:你清高,你了不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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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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