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折刃为牢

门外侍立的下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上前,隔着门扉低声请示:“世子,那位裴公子……该如何安置?”

屋内静默一瞬,随即传来瓷器落地的碎裂声,伴随着谢桉压抑着怒火的低斥:“随便!”

下人吓得一颤,不敢再多言,连忙转身,对着静立院中的裴观野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随自己离开这处院落。

就在两人即将踏出院门时,身后的房门猛地被拉开。

谢桉站在门内,脸色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晦暗不明,胸口因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微微波动。

他紧抿着唇,目光扫过裴观野那道沉默的背影,最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从齿缝间挤出一句:

“安置在……西厢偏房。”

话音落下,他再次重重合上房门,发出一声闷响。

下人怔愣了一下,连忙躬身应“是”,转而引着裴观野走向另一侧的偏房。

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映照着裴观野沉静的侧脸。

他依言随着下人走去,只是在踏入偏房前,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深寂的目光掠过那扇紧闭的主屋房门,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幽深的平静。

夜色,悄然笼罩下来。烛火在室内投下摇曳的光影。

谢桉独自坐在房中,地上碎裂的瓷片尚未收拾,映着烛光,如同他此刻破碎又逐渐重组的心境。

最初的震怒与无力感慢慢沉淀下去,一种冰冷的、带着自毁倾向的清醒,取而代之。

他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昨夜林中,裴观野亲吻他时带来的、那诡异却有效的“安抚”。

情蛊……相思缠……

既然这该死的蛊虫让他离不开裴观野,既然裴观野用这种卑劣的手段将他捆绑在身边,那么……

谢桉缓缓抬起眼,望向镜中自己那张苍白却依旧秾丽的脸,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覆盖。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艳丽的弧度,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好啊,很好。

裴观野不是喜欢犯贱吗?不是要恶心他?用尽手段也要留在他身边吗?

那他成全他。

他不会再推开,不会再逃避这令人作呕的纠缠。他要将裴观野这病态的执着,变成锁住对方的枷锁。

既然离不开,那就将这带来一切痛苦的根源,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把他当成禁脔,当作可以随意驱使、任意折辱的玩物。

他要看着裴观野在他给予的“亲密”中沉沦,又在随之而来的折辱里痛苦。

这不再是单纯的恨,亦非情蛊催生出的扭曲依恋,而是一种更极端、更黑暗的报复。

他要让裴观野明白,强行留下的代价,是尊严尽失,是永世不得超生。

“裴观野……”他对着镜中的自己,亦是对着那个仅一墙之隔的男人,轻声低语,声音里淬着冰冷的毒,“这是你自找的。”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映得他眼中幽光闪烁,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优雅,而致命。

谢桉端坐于膳桌前,看着满桌精致菜肴,却毫无胃口。

他抬眸瞥向静立一旁的裴观野,那人依旧穿着白日那身墨色劲装,只是衣襟微敞,隐约可见底下缠绕的绷带。

“过来。”谢桉放下银箸,声音冷淡,“伺候我用膳。”

这话出口,侍立在旁的婢女们纷纷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

让一个敌国质子、且是男子之身近前布菜,已是逾矩;若真要他亲手伺候……

裴观野缓步上前,在谢桉身侧站定。他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菜式,伸手执起公筷,动作竟不见生疏。

“世子想先用哪道?”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谢桉盯着他执筷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就是这双手,之前还掐着他的脖子,今日却要为他布菜。

“汤。”谢桉斜倚在膳桌旁,声音慵懒中带着刻意的刁难。

裴观野放下银箸,转而执起汤匙。他舀起一勺翡翠羹,动作稳得惊人,连汤汁都不曾晃动分毫。

当他把汤匙递到谢桉唇边时,两人距离极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呼吸在方寸间交缠。

谢桉不饮,就这般凝视着他执匙的手。时间在静默中流逝,那双手却始终稳如磐石。

良久,谢桉终于微微倾身,就着他的手饮下那口汤。鲜美的羹汤滑过喉间,却品不出半分滋味。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裴观野平静无波的侧脸上,试图从那深邃的眉眼间寻得一丝裂痕。

裴观野重新执起银箸,夹起一块炙肉,再次递至他唇边。

这次谢桉没有立即张口。他凝视着裴观野幽深的眼眸,忽然凑近,就着他的手咬下那块肉。咀嚼间,他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对方。

“饿吗?想吃饭吗?”谢桉咽下食物,声音里带着挑衅的意味。

裴观野的视线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唇上,眸色渐深:“尚可。”

“那你也尝尝。”谢桉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夺过他手中的银箸,夹起一块肉递到裴观野唇边,“我赏你的。”

却在裴观野俯首欲食的瞬间,手指一松。

肉块应声坠地。

谢桉放声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随手扔下银箸,伸手轻慢地拍了拍裴观野的脸颊,指尖在那棱角分明的轮廓上狎戏片刻,随即转身离去。

而他身后——

裴观野竟径自在主位落座,执起那双刚刚被谢桉放下的象牙箸,从容不迫地夹起一片肉,送入口中。

筷箸相触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厅堂里格外清晰。

这已远超侍奉的范畴,分明是带着狎昵的折辱,是明目张胆的越界。满屋侍从连呼吸都滞住了,个个垂首盯着地面,恨不得将自己融进砖缝里。

烛火摇曳,映着裴观野沉静的侧脸。他细嚼慢咽,仿佛正在享用再寻常不过的一餐,唯有在舌尖触及箸上残留的淡淡茶香时,眼底才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暗涌。

沐浴完后,谢桉对着门外冷声道:“让他滚进来。”

门扇轻启,裴观野默然走入。烛影摇曳中,谢桉背身立在窗前,墨蓝色衣袍在暖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宽衣。”

二字如冰珠落玉盘,掷地有声。裴观野脚步微滞,深沉的目光在他紧绷的脊线上一掠而过,而后缓步上前。

就在那双带着薄茧的手即将触到腰际衣带时,谢桉骤然转身,一把扣住他的手腕:“谁准你碰我?”

他欺近一步,眼底暗潮翻涌,唇边噙着残忍的笑意:“脱你自己的。”

裴观野垂眸看着腕间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不动声色地抽回,依言解开了墨色劲装的系带。

外袍委地,里衣半敞,昨日鞭痕在烛光下无所遁形,狰狞地盘踞在苍白的肌理上,几处结痂的伤口因动作又渗出血丝。

谢桉的目光在那片新鲜伤痕上停留片刻,忽然抬手,用指腹重重压上那道犹带血痕的伤口。

“跪着。”他俯身,气息扫过裴观野耳畔,声音里淬着冰冷的命令,“替我脱靴。”

裴观野依言单膝及地,仰首时正迎上谢桉垂落的视线。

那双总是盛着疏离的漂亮眼眸里,此刻翻涌着报复的快意、掌控的得意,以及更深处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

当微凉的指尖触及脚踝时,谢桉猛地一颤。

“够了!”他猝然抽回脚,宛如被灼伤般后退半步。急转过身深吸一口气,指向房门的指尖微微发颤:

“滚出去。”

裴观野默然起身,拾起地上的外袍随意搭在臂弯,就这样敞着伤痕累累的胸膛,头也不回地步入廊下的夜色中。

烛光在他离去的背影上投下最后一道光影,将那些交错的红痕照得愈发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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