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起身,抓起那块名贵的墨锭,径直走向西厢偏房。
他径直穿过庭院,猛地推开裴观野的房门,厚重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裴观野似乎早有所料,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见谢桉怒气冲冲而来,他神色未变,只淡淡道:“世子今日,似乎火气很大。”
“裴观野!”谢桉将墨锭重重拍在桌上,“你到底想怎么样?派人监视我?干涉我的交往?连我用什么墨你都要管?!”
裴观野转过身,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块墨锭,又缓缓上移,落在谢桉因愤怒而染上薄红的脸上。
“监视?”他语气平淡,“只是想确保世子所用之物,皆是最好的而已。”
“至于交往……”他向前一步,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些庸碌之辈,靠近你,不过是觊觎燕王府的权势,或是你这张脸。我帮你清理干净,不好么?”
“那沈昭珏呢?”谢桉咬牙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裴观野眼底瞬间覆上一层寒霜。“他?”他声音冷了下去,“北境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谢桉气极反笑:“裴观野,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决定该与谁交往,该用什么东西?”
裴观野凝视着他,半晌,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拂过谢桉因激动而微颤的眼睫。谢桉猛地偏头躲开。
“资格?”裴观野收回手,指尖捻了捻,仿佛在回味那瞬间的触感,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就凭你我还活着,就凭这京都的风云因你我而动,就凭……你心里清楚,我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算了’这个选项。”
他靠得极近,气息几乎将谢桉笼罩:“谢今绥,别自欺欺人了。你恨我也好,厌我也罢,这辈子,你都别想轻易摆脱我。”
谢桉看着眼前这张俊美却偏执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谢桉清楚地从对方眼神里读懂了那份不容置疑的执念。这场始于仇恨、如今被扭曲执念缠绕的纠葛,远未到终结之时。
他闭目凝神,将翻涌的心绪尽数压下。待再抬眼时,眸中已凝满冰霜:
"待情蛊解除之日,"
他声音清冷如碎玉,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你我之间,便只剩你死我活。"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衣袂在烛光中划出决绝的弧度,那道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却莫名显出几分孤寂。
裴观野静立原地,望着那扇仍在微微震颤的门扉,眼底的墨色愈发深沉。
他知道自己的手段卑劣,甚至不可理喻。
但他无法控制。只要想到谢桉会对别人露出笑容,会与别人把酒言欢,会可能……爱上别人,
他心底那头名为占有的凶兽就会疯狂咆哮,驱使他不择手段地将谢桉牢牢锁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这份感情,早已在仇恨、算计与不甘中扭曲变质,如同藤蔓上开出的毒花,美丽,却致命。
而他与谢桉,都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七次情毒尽解,恰是雪后初霁。屋檐下的冰棱折射着刺目的光,庭院里积雪压弯了青松枝桠。
谢桉执鞭踏入西厢时,裴观野正立在窗前望着枝头残雪。
墨色寝衣松垮地系着,领口微敞,露出颈间一道尚未消退的暗红齿痕——那是昨日最后一次解毒时,情动之际留下的印记。
听见脚步声,裴观野缓缓回头。烛光映照下,他深邃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却在看见谢桉手中长鞭时,眸色微微一沉。
"转身。"
谢桉的声音冷得像屋檐下凝结的冰凌。
长鞭破空,挟着刺耳的风声狠狠抽下。
第一鞭便撕裂了墨色寝衣,布料应声绽开,露出底下肌肤上交错的新旧鞭痕。
谢桉手腕翻转,接连四鞭毫不留情地落下,每一鞭都精准地重叠在旧伤之上。
裴观野背脊绷紧如拉满的弓,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齿关紧咬,却始终未发一声。鞭痕迅速红肿起来,在烛光下泛着血光。
直到第五鞭落下,谢桉猛地扔开长鞭,一把攥住裴观野的衣领将他扯近。他手中的匕首缓缓刺入裴观野胸前,鲜血顿时渗出,染红了墨色衣料。
谢桉紧紧盯着裴观野的眼睛,却发现对方根本不在意自己正在流血,只是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目光凝视着他,仿佛要在这一刻将他刻进骨血里。
这个认知让谢桉心头一震。他猛地拔出匕首,将沾血的利刃强硬地塞进裴观野掌心,死死扣住他的手背,迫使刀尖转向自己的心口。
"今日把这件事了了。"
谢桉紧扣着他的手,将锋利的刀尖死死抵在自己心口。锦衣的银线刺绣在刃口下微微变形,上面还沾着裴观野的血。他的声音如同淬过寒冰:
"这一刀下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门外跪伏的下人们将额头紧贴地面,连呼吸都屏住了。
裴观野的指尖在刀柄上剧烈颤抖。
他凝视着谢桉决绝的眉眼,恍惚间又见浴池氤氲的水汽中,这人主动贴近时长睫的轻颤;想起解毒时,那颗落在自己锁骨上滚烫的汗珠。
这一刻,裴观野终于明白了谢桉的用意。他不是要报复,而是要一个彻底的了断。
若这一刀落下,他们之间的恩怨便一笔勾销;若他不忍下手,就必须永远退出谢桉的生命。
这个认知让他从胜券在握的掌控者,瞬间沦为被审判的一方。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摆布谢桉的猎手,而是深陷情网不愿离场的困兽。
"若今天你不下手,"谢桉字字如刀,"就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刀尖刺破锦缎的刹那,裴观野猛地松开了手。匕首坠地发出铮鸣,他竟低笑出声,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过下颌。
"好。"
这一声应答轻若叹息,却带着如释重负的重量。
他抬手轻抚谢桉的脸颊,指腹拭去他唇上渗出的血珠,而后珍重地落下一吻。这个吻很轻,却带着赎罪般的虔诚。
"以后不会了。"
雪光透过窗纸,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得朦胧。这是他们之间第一个无关情蛊、无关算计的触碰。
裴观野缓缓向后退了半步,深深望进谢桉的眼底。
他拾起榻边的墨色大氅,衣料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披风扬起时带起一阵寒风,将室内残存的暖意尽数卷走。
他转身踏出房门,墨色衣袂在廊下翻卷如云。积雪映照的天光里,那道身影渐行渐远,最终融进廊庑尽头的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谢桉独立雕窗前,目送那道墨色身影穿过月洞门,消失在覆雪的回廊尽头。
庭中积雪映着晨光,在他眼底泛起朦胧的雾霭。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唇瓣,那里还残留着那个轻吻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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