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桉立即搁笔起身,玄色披风在料峭春风中猎猎作响。
"带上来。"
四月中旬,燕州军制改革初见成效。
新募的边军开始轮训,谢桉参照前世所知的特种兵训练之法,制定了严格的操典。
起初那些老将不以为然,直到亲眼见识新军在山地行军中的表现——这些士兵能负重疾行三十里而不乱阵型。
"世子此法甚妙。"参将赵擎由衷赞叹,"若是全军推行..."
"还不够。"谢桉望着校场上操练的士兵,"要建一支真正的铁军,需要三年。"
他转身时,看见孟夫人带着谢景暄站在远处。七岁的小世子抱着本《兵法概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兄长,"景暄小声问,"我以后也能带兵吗?"
谢桉弯腰将他抱起:"当然能。不过现在,你要先学好《千字文》。"
夕阳西下,燕州城头第一次升起新制的军旗,赤色旗帜上金线绣着的"燕"字在余晖中熠熠生辉。
三月廿八,国子监的公文送至燕王府:四月初七复学。
彼时谢桉正在校场观看新军演练,接到公文后,他望着远处整齐的方阵沉默片刻。春风掠过他墨色的衣袖,带着边关特有的沙尘气息。
"你要回京都了?"燕王谢伯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
谢桉转身,看见父亲站在校场的旌旗下。这位大夏唯一的异姓王,曾与当今圣上在潜邸时便是至交。
当年先帝封王时,谁都没想到这份殊荣会成为日后的一道枷锁。
"四月初八开学。"谢桉将公文折好,"儿臣打算初二启程。此次返州整顿军务的借口已用尽,若再滞留,恐惹陛下猜疑。"
谢伯岳望着长子清隽的侧脸,不由想起十年前的往事。那时另一位藩王谋逆,陛下要求各王府送质子入京。
因当年潜邸情义私下传信给他说:"桉儿是你独子,年方十岁,朕准你以病推脱。"
可谢伯岳深知,若真如此,便是让陛下为难。最终,他还是亲自将十岁的谢桉送上了去京都的马车。
这份忠义,陛下始终记在心里,不仅赐下远超规制的世子府,更特许谢桉每年可借故返州数月。
虽然如此,谢伯岳始终还是觉得亏欠了这个儿子,连带着孟夫人和景暄,都对谢桉格外体贴。
"京都不比燕州,万事小心。"谢伯岳拍了拍长子的肩,"陛下虽待你亲厚,但东宫那边..."
"儿臣明白。"谢桉目光沉静,"此次返州虽短,但军制改革已见成效。待儿臣回到京都,正好可以借此向陛下禀报边务整顿的成果,也算是给了朝廷一个交代。"
当夜,谢桉在书房召集众将。杜韬老将军看着案上密密麻麻的军务章程,忧心道:"世子这一去,燕州的军制改革..."
"各项章程都已完善,诸位依计行事便可。"谢桉将一枚虎符交给副将,"若有急务,可直接送往国子监。此次返州虽是以整顿边务为名,但确实让我们抓住了整军的良机。"
四月初一,启程前夜。
谢桉正在整理书卷,谢景暄抱着个锦盒跑来:"兄长,这个给你。"盒中整齐叠放着十余方绣帕,每方都绣着不同的边关景致,"姨娘说京都路远...若是想家了,就看看这些。"
孟夫人轻叩门扉,手中捧着一只紫檀木匣:"这是按古方调制的安神香,京都潮湿,夜里焚香可助安眠。"她取出一个香囊,"里面装了些燕州特产的药草,随身佩戴可防蚊虫。"
谢桉接过木匣,闻到熟悉的草木清香——是孟夫人独门的调香手艺。这位庶母总是这般细心,仿佛要将这些年错过的关爱都补偿给他。
千里之外的京都,夜凉如水。沈昭珏孑立将军府空旷的庭院中,一手按剑,一手指尖斜擎着酒杯,遥遥向北。
细密的冷雨无声浸润着青石板路,唯有袖中那柄同样的乌木短刃,似有灼人的温度,贴着肌肤,滚烫如心。
而在更北方的草原上,一队骑兵正在渡过冰凉刺骨的河流。为首之人勒马回望,风帽下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落在那个正在改变燕州命运的人身上。
四月初四,暮色四合,车队在并州驿馆落脚。
谢桉正在灯下批阅军报,忽闻窗外传来一声闷响。推窗望去,只见一名暗卫倒在院中,胸口插着一支淬毒的弩箭。
"有埋伏!"
几乎同时,数支火箭破空而来,钉在驿馆木门上,瞬间燃起熊熊大火。黑衣刺客从四面屋檐跃下,刀光在月色下泛着幽蓝寒光。
"保护世子!"
燕州侍卫立即结阵迎敌,但刺客身手矫捷,招招致命。为首之人直扑谢桉所在房间,手中长剑如毒蛇出洞。
谢桉侧身避开致命一击,袖中短刃格开第二剑。刀剑相击的火花中,他看清对方衣领上的暗纹——他知道是东宫死士的标志。
"太子就这么迫不及待?"
刺客不语,攻势更猛。这时,驿馆外突然传来密集马蹄声,一队骑兵冲破火海,为首将领高呼:
"并州守军在此!"
刺客见势不妙,立即吹响哨笛撤退。但为时已晚,守军已将驿馆团团围住。
次日清晨,谢桉检视战场。
"共二十三名刺客,全部服毒自尽。"暗卫禀报,"武器都是军制,但抹去了编号。"
谢桉拾起一枚暗器,在指尖转动:"并州守军来得倒是及时。"
"说是巡夜恰好经过。"
"恰好?"谢桉轻笑,"去查查并州都督与东宫的关系。"
副将呈上一块玉佩:"从刺客首领身上找到的。"
玉佩质地普通,但雕刻的云纹让谢桉眼神微凝——这是工部侍郎府上的标记,而工部侍郎,正是三皇子的人。
"有意思。"谢桉收起玉佩,"有人想一石二鸟。"
车队继续前行,这次多了并州守军"护送"。
行至落霞坡,果然又遇关卡。这次守将态度恭敬,查验文书却格外仔细,明显在故意刁难。
"将军,"谢桉忽然开口,"昨日遇刺时,我丢失了一件重要信物。"
守将一愣:"世子说的是..."
"陛下亲赐的金牌。"谢桉目光扫过守将骤变的脸色,"若是找不回来,只怕要惊动御前司了。"
守将冷汗涔涔,立即放行。
待车队远去,暗卫不解:"主子何时丢了金牌?"
"自然没丢。"谢桉把玩着手中的玉佩,"但有人要坐不住了。"
四月初五,车队抵达漳河驿。
驿丞早已候在门外,神色惶恐:"世子恕罪,上房...都被订满了。"
谢桉抬眼望去,驿站内分明空无一人。
"无妨。"他淡淡道,"那就住偏院。"
偏院条件简陋,被褥潮湿,连炭火都是劣质的烟炭。深夜,谢桉正在灯下看书,忽听窗外传来异响。
推窗一看,院中不知何时被撒满了铁蒺藜,马厩里的马匹焦躁不安。
"主子,水井也被投了污物。"暗卫禀报。
谢桉不怒反笑:"这般下作手段,倒像是狗急跳墙。"
他取出那枚玉佩,对暗卫道:"把这个送到三皇子府上,就说...物归原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