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棋局新势

当夜,东宫书房又起波澜。一封印着北狄王庭徽记的信函,竟"不慎"混入奏章,被送进了中书省。

虽然太子极力辩解是遭人陷害,但疑窦的种子已然种下。

五月廿三,太子生辰。

各路贺礼源源不断送入东宫,谢桉的礼物却迟迟未到。就在宴席将散时,一队燕王府侍卫抬着礼盒而至。

盒中既非金银珠宝,也非古玩字画,而是三卷书册。

第一卷记录着太子门人这些年的不法勾当,第二卷是边军调动的详细证据,第三卷...竟是工部侍郎亲笔所写的认罪书。

萧珩翻开书册时,指尖都在颤抖。

最后一页,谢桉亲笔题着一行小字:"愿殿下明察秋毫,正本清源。"

次日常朝,金銮殿上檀香袅袅。

皇帝当廷掷下奏本,玉珠冕旒后的面容不辨喜怒:"东宫属官十七人,即刻革职查办。"

每念一个名字,太子萧珩的指节就白一分。这些被拔除的,皆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血。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百官鱼贯而出。晨光熹微中,谢桉在宫道旁整理绶带,抬眼便见萧珩立在朱红宫柱旁。

玄色朝服上的金蟒在晨光中张牙舞爪,却压不住他眉宇间的阴郁。

六月,暑气正盛,世子府邸书房四角虽置了冰鉴,但依旧闷热难当。却驱不散空气里黏腻的潮意。

谢桉只着了件素纱中衣,正执扇翻阅燕州军报,忽闻院中传来喧哗。他尚未起身,书房门已被猛地推开。

萧珩立在门外,连朝服都未换,他挥退欲阻拦的侍卫,反手重重阖上门扇。

"好个谢桉。"萧珩声音嘶哑,眼底布满血丝,"今日早朝,你可知孤损失了多少臂膀?"

谢桉从容搁下手中的团扇,指节在檀香扇骨上轻轻一叩,转而执起青瓷荷叶壶。

清冽的茶水注入冰裂纹茶盏,推至案前时漾开一圈涟漪:

"殿下夤夜驾临,就为说这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我都不过是陛下的臣子,谨守本分才是正道。"

暑气蒸得蝉声嘶哑,角落冰鉴渗出蜿蜒水迹,融冰声与更漏交织。

萧珩突然欺身逼近,灼热的呼吸拂过谢桉耳际:"你以为仗着父皇宠信,便能与孤抗衡?"

谢桉微微后仰,素纱衣料擦过紫檀案几:"臣不敢。只是..."他指尖轻点案上军报,"殿下的人手伸进燕州军时,就该想到今日。"

窗外惊雷炸响,积蓄整夜的暴雨轰然倾泻,雨幕如瀑,冲刷着世子府的青瓦飞檐。

雨水淹没庭阶,也淹没了萧珩粗重的喘息。

他盯着谢桉映着烛影的眉眼,那眼底无波无澜,似一泓深潭,竟窥不见半分往日恭顺。萧珩忽然冷笑,齿间碾出二字:“很好。”

他猛地踢开房门,狂风卷着雨丝扑入室内,吹得案头纸页狂舞。

玄色衣袂扫过门槛,临去前回头,目光如淬毒的箭镞:“谢桉——你且等着。”

太子快步踏入雨幕,候在廊下的内侍慌忙举伞追去。油纸伞堪堪遮住他半边肩头,雨水仍浸湿了蟒纹袖口,一如他此刻狼狈的心绪。

谢桉静立门内,望着那道身影渐次消融于滂沱夜雨。他执起案上团扇轻摇,檀香扇骨间漏出几声低笑。

良久,他倚回锦垫闭目养神,指尖在膝头叩着《破阵乐》的节拍,忽而想起去岁生辰——

东宫赐下的那柄玉如意冰凉剔沉,他跪在阶前叩谢恩赏,抬头时眼底堆满恰到好处的感激。

而今夜,他轻抚袖口螭纹暗绣,忽然觉得那截被迫弯折的脊骨,已在无声无息间淬成了钢。

“殿下……”他睁眼望向摇曳的灯烛,唇角泛起若有若无的弧度。

雨打芭蕉声声急,而他始终噙着那抹浅淡笑意,如春山料峭时初化的雪水,寒浸浸渗入棋局。

雨声渐密,敲在芭蕉叶上如碎玉乱溅。

谢桉俯身拾起地上碎裂的青瓷片,指尖触到冰凉的瓷片时,忽然想起那个雪后初晴的清晨。

裴观野就站在面前,墨发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黑色寝衣被鞭子抽开数道裂口,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伤痕。

指尖猝然传来刺痛,瓷片边缘划破了指腹。

谢桉垂眸看着血珠渗出,恍若又见那日裴观野扔掉断刃时,脸上泪痕未干,看着他,深寂的眸子里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却扯出一个极淡的笑,哑声说:"好。"

冰鉴突然迸裂轻响,拉回他的思绪。谢桉将染血的瓷片掷入废纸篓,窗外惊雷又至,他下意识抚上心口。

马车驶过朱雀大街,东宫内,萧珩指节捏得青白。

曾几何时,这不过是他棋盘上一枚再趁手不过的棋子——燕王嫡长子,陛下宠眷,恰到好处的身份,恰如其分的弱点,身份尊贵却涉世未深。

他记得谢桉初入京都时,连接受自己略施的赏赐都要垂眸屏息;记得这人如何借着东宫的势,在京都狐假虎威。

一年前,他尚且将谢桉视作精致花瓶——虽与沈昭珏交好,却仗着恩宠任性妄为,还对那位虽然位卑、但令他隐隐不安的裴观野肆意折辱。

谁料那看似阴郁难驯的裴观野,实际上却是个声色内荏的,反倒被这纨绔世子拿捏得动弹不得。

可如今……

棋盘依旧摊在案上,黑白棋子错落如旧,只是当年执子落子的人,早已换了面孔。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冰凉的棋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底却淬着冷厉的锐芒。

既然棋局已乱,执棋者易位——

那便不妨让孤亲自下场,看看这满盘纠葛里,究竟谁能笑到最后。

萧珩修长的手指轻叩棋枰,望着棋盘上错综复杂的局势,眼底掠过一丝冷芒。

既然谢桉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那他这个太子,也该让世人见识见识真正的手段了。

“来人。”他抬声唤道,语气沉定,“去请三皇子来见孤。或许……他先前那番话,也并非全无道理。”

不过半个时辰,三皇子萧瑾便含笑步入东宫。两人在茶香氤氲中对坐,心照不宣地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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