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车帘缝隙,照亮谢桉颈间一道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红痕——那是情蛊发作时留下的印记。
"这一次..."楚叙之将解药轻轻喂入他口中,声音低沉似叹息,"我终究赶上了。"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在燕王府世子府的朱漆大门前缓缓停驻。楚叙之抱着谢桉利落下车,玄色衣袂在夜风中翻飞。
候在门房的老管事急忙提灯迎上,正要上前引路,却见这位楚将军已径直穿过垂花门,熟门熟路地绕过影壁青砖,步履从容得仿佛回到自己府邸。
"将军,寝殿往这边..."管事话音未落,楚叙之已抱着人转向东侧回廊,对府中布局了如指掌。
行至岔路时,他毫不犹豫地择了右侧植着翠竹的小径,这般熟稔姿态,仿佛早已在这府中走过千百回。
两个提着琉璃宫灯追赶的侍女面面相觑,只见这位陌生将军抱着世子穿花渡柳,身姿矫健,连廊下悬着的鎏金铃铛都未曾惊动分毫。
沉香木雕花门被轻轻推开,楚叙之将谢桉小心安置在铺着冰丝凉席的榻上。
动作间,他顺手从多宝阁第二格取出一只青玉药瓶,又从湘绣屏风后的暗格中抽出条软烟罗锦被。
这些细微之处,连在府中侍奉多年的老仆都要思索片刻。
"去打盆温水来。"楚叙之头也不抬地吩咐,修长指尖已精准搭上谢桉腕间脉搏,眉宇间凝着专注。
待下人悉数退去,他执起素帕,轻轻拭去谢桉额角的细密汗珠。月光透过碧纱窗,在他微颤的长睫上投下浅浅阴影,宛若蝶翼轻栖。
夜色渐浓,唯有更漏声声,伴着烛火轻轻摇曳。
楚叙之静坐榻边,望着谢桉不安的睡颜,目光深沉如这漫漫长夜,隐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戌时
府医提着药箱匆匆赶到时,楚叙之刚为谢桉换过额上的帕子。
"脉象已稳,只是酒毒未清。"府医诊脉后躬身回话,"待老夫开副清毒安神的方子..."
楚叙之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谢桉渐复血色的面容。窗外传来二更的梆子声,他起身整理衣袍,玄色披风在烛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好生照看。"
这四个字说得极淡,却让候在一旁的管事心头一凛。只见楚叙之最后看了眼床榻,便转身离去,步履沉稳如他来时一般。
行至廊下,恰与闻讯赶来的沈昭珏擦肩。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楚叙之脚步未停,只留下一句:
"他需要静养。"
待沈昭珏追出院门,那道墨色身影早已消失在朦胧黑夜中。
晨光熹微,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寝殿内投下细碎的光斑。谢桉在阵阵钝痛中醒转,额角突突地跳。
侍立一旁的小厮悄步上前,一边伺候他起身,一边将昨夜楚将军与太子亭中对峙、又熟门熟路将他送回府中的事细细道来。
“楚将军对府上路径了如指掌,连多宝阁暗格都一清二楚……”小厮话音未落,便被谢桉一记凌厉的眼风止住。
"萧珩还真是活腻了。"
谢桉的声音寒得像三九天的冰凌,指尖在沉香木床沿上轻轻一叩,发出令人心悸的脆响。
侍立在一旁的小厮听见他竟直呼太子名讳,膝头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室内烛火摇曳,映着谢桉晦暗不明的神色。他垂眸沉思片刻,忽的起身,宽大的衣袖如流云般倾泻而下。
"备车。"他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病后的沙哑,语气却已恢复往日的从容,"去楚将军府上......道谢。"
小厮慌忙抬头:"世子,您方才服了药,这......"
"无妨。"谢桉抬手整理衣襟,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我倒要看看,这位楚将军......究竟所求为何。"
夜风穿过长廊,卷起他未束的青丝。这一刻的谢桉,虽面色仍显苍白,那通身的气度却已重回那个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燕王世子。
楚叙之的府邸坐落在城西,虽是新赐的宅院,却处处透着蹊跷。
谢桉随着引路侍从穿过回廊,敏锐地发现园中景致布局竟与他的世子府有七分神似,连池畔那块太湖石的嶙峋姿态都如出一辙,这过分的“巧合”让他心底冷笑。
楚叙之于书房外相迎,一袭墨色织金纹常服衬得人身姿挺拔,如静立的青松。
见谢桉挑剔的目光在室内陈设间流连,他坦然笑道:“世子觉得眼熟?”
谢桉并未立刻答话,径自在那张紫檀木扶手椅上落座。
晨光透过窗棂,恰好映亮他半边身子,但见其肤色白皙,眉眼如墨画般清隽风流,玉冠束发,几缕不听话的墨发散在额边,无端添了几分恣意的艳色。
他指尖慵懒地抚过椅臂上熟悉的缠枝莲纹浮雕,声线却带着沁人的凉意:“楚将军不打算解释解释?”
楚叙之执壶斟茶,动作行云流水,从容不迫:“一年前,叙之逃难至京城,饥寒交迫,命悬一线时,是世子途经,赐下一饭之恩,救了在下的性命。”
他将那只雨过天青釉的茶盏轻轻推至谢桉面前,眸光沉静地望入他眼中,“自那时起,我便立誓要追随报答世子。府上这些布置,不过是……思慕心切,聊慰渴念罢了。”
“思慕心切?聊慰渴念!”谢桉嗤笑一声,指尖捏着茶盏缓缓转动,潋滟的眸光在升腾的茶烟中显得有些不真切,“上一个敢这般肖想本世子的人,如今可还在榻上,养那十鞭子落下的伤。”
“世子恕罪。”楚叙之眸光深邃,唇边却噙着一丝难以捉摸的弧度,“只是这心意一旦滋生,便如野草,实在由不得人控制。”
“好一个由不得人。”谢桉蓦地放下茶盏,玄色广袖如流云般拂过案几,带起一阵清冷的微风,“既然将军执意要演这出情深不渝的戏码……”
他起身缓步逼近,玉冠下的眸子锐利如出鞘的寒刃,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此刻尽是迫人的锋芒,
“那就让本世子看看,你这所谓的‘仰慕’,究竟能经得住几分真火灼烧。”
楚叙之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非但不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但凭世子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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