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民不想解释,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学习节奏不一样,他喜欢一边学习,一边感受生活,一味地学习,只会让自己好像回到了前世的生活,除了卷,就是卷,没有撤退可言。
翌日一大早,赵永福带着孩子去顾夫子那里拜访。
“夫子让令父进去说说话”
小厮来话,只让赵永福进去,留下赵怀民兄弟俩在院里吹风。
赵怀民望着老父亲的背影,不禁发愁,像夫子找家长这种事,要么夸人,要么提点人,就他和怀德在学堂的表现,很有可能是后者。
赵怀德梗着脖子,瞪圆了眼睛,好似透过窗户能看到两人在交谈些什么。
这厢,赵父不知夫子有什么事情,忐忑不安地推开门进去。
“赵兄来了,快坐”
“哎哎!夫子安好,我不累,站着就好站着就好”
他那双开满口子的手不知往那里放,低眉骇首道。
顾夫子也不勉强,直接了当,说到正事,“令郎在我这里也有半载,他们的表现我也是有目共睹,今日叫赵兄过来,主要是谈谈大郎升班的事情”
“让先生费心了,若是他们调皮不听话,先生只管收拾他们,就抽抽..他们”
赵永福低着头,听了个囫囵,连忙表决心,连连伏低做小。
“咳咳”顾夫子清了清嗓门,理了理思绪,又重申一遍:“行俭这孩子有读书的天赋,天资聪颖,思维敏捷,是个好料子,不要浪费”
“啊?好..好料子?”
“大郎?...”
赵永福有点呆滞,脑子当下宕机了,失声喟叹道。
他瞳孔渐渐回笼,阖上微张的嘴巴,不确信道:“夫子莫不是开玩笑,大郎这孩子要说天资聪颖怕是不可能,若说木讷老实,他是独一份”
赵永福想当然地给自家老大下定义,还不忘把赵怀民那些出丑的事儿倒豆子一样吐出来。
“那孩子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只知道闷头干活,怎么会..会是先生口中的好学子?”
他自己都不敢想象自家闷葫芦老大能念好书?
顾夫子摸着胡子,嘴角抿成一条线,“他只是不喜欢说,更喜欢做”
“我的意思是让他升到丙班,你看如何?”
他也不饶舌,再次强调自己的想法,不想让好苗子折损在自己手里。
赵永福嘴角抖了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话:“那束脩?..”
“在原来的基础上多加60钱”
顾夫子没有免除孩子的学费,因为这对其他孩子不公平,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希望赵永福能努力一把,不要因为碎银几辆就葬送孩子的前途。
赵永福呐呐不言,一脸为难,“孩子上学还是他二伯出钱,若是升班,怕是..”
他不想开口,这种吸附在别人身上过日子的每一刻都十分煎熬,若是再提出要钱,实在难以启齿。
他不是没有廉耻心,赵永福不希望自家孩子也没有廉耻心。
“今年庄稼遭殃,收成确实不好,多谢夫子好意,只是..”
他不想给二哥增加负担,如今二嫂也怀孕了,来年还要想着法子让孩子们走读。
顾夫子:“赵兄不用这么快拒绝,还是回去好好商酌商酌”
“哎,好,我..我们回去聊聊”
没钱寸步难行,再怎么商量,也改变不了家中如今举步维艰的景况。
赵永福心情有点复杂,孩子会读书,多好的事情,只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怪就怪自己没本事。
“啪·啪”
他拼命地拍打着自己黝黑的脸庞,痛心疾首的样子吓坏了赵怀民兄弟俩。
“爹,你别这样,我们以后好好听夫子的话,不睡觉”
“就是就是,爹!我们一定比之前还乖还努力”
兄弟俩一左一右拽着赵永福的手,生怕他再打自己的脸。
“哎~,走吧”
赵永福不想解释,摸了摸小儿子的头,又摸了摸大儿子的头,迈着沉重的步子离开了。
新春已至,万户捣衣声,这日正是守岁日。
从卯时伊始,家家户户开始贴窗花,换旧符,赵怀民家也不另外。
只是家里人犯难了,今年家里穷,买不起春联本想请族老写对联,却吃了闭门羹。
“听夫子说,你家两个孩子都读书了,还来讨对联作甚?让孩子们写写就是”
又是调侃又是嘲讽。
“就是就是,交粮税一点也不少,赊账都不允,害得咱们这些人吃草根,啃树皮,更有甚者,还吃观音土,享福的事情不想着咱们,占便宜的事儿倒是不能少了你们,哪有那么多好事”
“谁让咱们赵县令公正严明,作为族人,咱们也好以身作则,不可乱了规矩。占公家便宜这种事就免谈”
“就是就是!免谈”
赵永福憋了一肚子气回来,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不吐不快,“自己写就自己写”
“怀民,怀德,你们在学堂也呆了半年,今年爹就看你们得了”
他拿出红纸,小心翼翼铺放到炕上,示意兄弟俩开始动手。
赵怀德下意识地摇头摆手,嘟囔着:“我..我手抖”
“哥哥来吧”
他的字比狗爬还难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自家哥哥比较稳妥,春联也是家里的排面,写不好,可是要被人耻笑,自家哥哥的字是极好的。
赵怀民定定地看了一眼父亲,没多想,脑子正在构思写什么内容更应景。
为了藏拙,他规规矩矩用楷体字,免得惹事生非。
今年大家日子不好过,民生凋敝,那就祈祷:民安国泰逢盛世 (上联)
期许明年:风调雨顺颂华年 (下联)
横批:民泰国安
下笔如珠似串,走笔如神,一气呵成!
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审视的目光,“呼”,凌厉收笔,习惯性地将毫笔沾了沾墨,摸空了。
赵怀民摸着鼻子,讪笑着:“儿子已经写好,父亲看看”
他拿着毫笔往外头走,赵永福一脸疑惑。
赵怀德拉着自家父亲欣赏哥哥新杰作,还不忘夸耀道:“哥哥的字真是多变”
赵永福听了这话就追问道:“你哥在学堂咋样?”
“哥哥在学堂可努力了,老师教一遍就会,背书也快,墨字又快又准,还好看”
赵永福捏着小儿子的鼻子,笑道:“你知道什么字好看吗?”
小屁孩儿能见过多少字体,敢夸下海口?
“我见过班里那么多同窗的字,就连老师的字都见过,就数哥哥的字最好看”
赵永福不以为然,俨然一副不相信的姿态,“你们老师可是秀才出身,你可别瞎说”
他一把捂住孩子的嘴,心口怦怦跳个不停。
“你哥哥才七八岁的小孩字,能写出这样子已然不错”
赵怀德把玩着自家爹爹的手嘀咕着“爹爹若是不信,下次我偷偷拿回来给爹爹瞧瞧”
“还用得着偷偷?”
赵永福也有点好奇,老子查儿子的课业,什么时候需要偷偷摸摸,做贼一般?
赵怀德却看了看外头,见自家哥哥在专心洗毛笔,细声细语道:“哥哥会好多字体,平日里经常用右手写字,可丑了”
“呐!比这个对联的字还丑”
赵永福凑近细细端详着对联上那字,方方正正,一撇一捺都十分像样子,怎么也跟“丑”字不搭边。
“这字确实像模像样”
他拉着小儿子的手,拿出毛笔示意怀德也写一个大字。
他好好瞧瞧,有对比才有底儿。
“爹爹,郑婶婶家都在贴对联了,咱们还没耍浆糊,快动手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
他心虚地扔下粗劣的毫笔,推搡着赵永福的双腿,企图转移自家爹爹的注意力。
介时,赵怀民进来了,他甩干了水珠,将毛笔放到火堆旁。
转头看见父子俩在推搡以为是打闹玩耍,没在意,径直走向厨房看周母的浆糊搅拌好了没?
“阿娘,浆糊好了吗?”
听到有人靠近厨房,周氏即刻起身,就来手上的剪刀都有些忘了放下。
“大郎啊,别进厨房!”
“好了好了,这会儿正好,快拿过去用吧”
古人贴对联一般用浆糊粘连在墙面,趁着浆糊冷却下来之前,将其涂抹在对联上,然后选择合适的位置,对准上下位置,细细贴合墙面,这样的对联可以挂好久。
少年唰唰几下,就涂抹好了。
“来来来,咱们家也该贴对联了”
怀德欢呼直拍手叫好:“贴对联咯”
赵永福站在梯子上,将对联严丝合缝地按了一遍,就怕对联粘不住。
“上联:民安国泰逢盛世
下联:风调雨顺颂华年 ”
赵怀德吐字清晰,洪亮又抑扬顿挫,,赵永福听到对联的寓意不免错愕,心想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没搞明白,还想着家国天下?
正巧住在赵家对面的郑老爷子,猛□□了一口烟味儿,啪嗒啪嗒敲打着烟杆子,闻着声儿,凑过来。
他蹒跚地走到赵永福院子里,打了招呼:“哟,怀德和怀民都回来了?”
“瞧瞧!书生到底是不一样”
“郑叔叔好”
兄弟俩见了礼,赵永福示意儿子们泡些热茶,他顺势拿出缺口板凳,憨笑道:“哪里不一样,都是泥腿子,穿上一身像样的衣服不就那样”
“快给你大海叔弄些新茶”
吸旱烟最费口,口干舌燥,这个时候,烟棍儿最爱喝上一口滚烫的热茶,嘴里冒着热气,鼻子里冒着烟气,一年到头,就这么几天清闲日子,没事就凑到一起吃点花生米,拉拉家常,喝点小酒,最是舒坦。
两个孩子进屋去弄茶,赵永福开始拉着郑大海唠嗑。
“今年把家底子都搞没了,明年开春的种子都还没着落”
郑大海狠狠地吸了一起旱烟,眉头死死夹着都快夹死一头苍蝇了。
赵永福也是发愁,家里揭不开锅,有上顿没下顿,就地窖里只剩下一些三瓜两枣,压根不够明年播种。
郑大海眼珠子一转,余光瞥见那对联,起身走过去,昂在脑袋上下打量着:
“这不像是赵族老的字迹,瞧着有模有样,不错不错,好字!”
“永福,我家正好也缺个对联,要不,你给写写?”
郑大海当然知道这字不是赵永福写得,有可能是赵县令派人送得对联,他就是拉拉关系,套近乎。
上联:民安国泰逢盛世
下联:风调雨顺颂华年 @选自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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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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