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永福连忙解释:“这..这怎么成?”
“这就是怀民那孩子写着玩儿,哪能登大雅之堂,你可别取笑我了”
儿子几斤几两,他能不知道?说不得是客套话。
赵永福再三推脱,郑大海也不纠结对联的事情,话头一转,一边环顾赵家院子,一边看向老实巴交的赵永福,这才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挺好,怀民这孩子瞧着就是好样的”“怀德也乖巧聪明,你算是有奔头”
赵家已经出了个赵永禄,想必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今年老天不给便利,咱们的日子是有上顿没下顿,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
“我啊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捡了些猪下水,过过腥味儿,家里还有些,你要不要?”
猪下水?..赵永福当然不爱吃那玩意儿,腥臊味儿那么浓,不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又臭又难吃,除了野狗,寻常人家一般不爱吃这玩意儿,这么想来,郑家确实没多少存粮,可是这又跟他家有什么干系。
他自己都快过不下去了,还能管得了他人死活?不是他狠心,是世道就是这么贫苦。
郑大海见时机差不多了,试探性问道:“永福啊。你家饭菜挺香”
“我瞧着你前些日子还拉了一车东西去县里,又给老太太送年货了?看来你家今年收成还不错,要不匀给我点儿?”
郑大海不会空手套白狼,顺势说出自己的筹码:“你瞧我家杏丫头咋样?”
“不不...是”
赵永福张着嘴,着急地放下了旱烟,拉着郑大海的手,还没说几句话,又被堵住了话头。
典型的吃人嘴软,他吸了一口烟,实在不好拒绝,挠着头憨笑着,不知怎么开口。
“挑水割草,除草做饭,下地干活样样会,多好的孩子”
反正家里丫头多,少一个人,少一张嘴,还能赚些彩礼钱,也能改善家里的日子。
再者:攀不上赵县令家公子,攀上赵永福家几个小子,也是不错的选择,赵家大郎自从上蒙学后,整个人脱胎换骨般,会说话了,还能识字断文,以后在镇上或者县里找个轻松点的活计,自家丫头还能享福,自家不也可以打打秋风。
赵永福顺坡下驴,也称赞郑家大丫头杏儿:“我是看着杏丫头长大的,对她很满意”
“长得俏,又能干,村里十里八乡青年才俊都想聘她,可可...我家大郎才7岁,怕是不太合适”
儿子的婚姻不全握在他手上,还要听老太太的看法,若是闹大了,老太太不依,也是白搭。
郑杏已经十二岁,整整比老大5大岁,虽说女大三抱金砖,可两人相差五岁,这日子就变味了。
“呼哧”郑大海抽了一口烟,把烟杆递给赵永福,笑哈哈道:“养着呗”
“当童养媳养着,我家不要彩礼,给点种子就成”
他痛定思痛,一狠心,就放弃了彩礼,决定搏一搏,说不得日子越过越红火。
赵永福有点犹豫,不要彩礼这个条件确实很诱人,毕竟他家这十几年的日子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要是早早定下大郎的婚事,算是了了他们两口子的心愿。
他自己被人戳脊梁忍忍就过去了,可是他儿子决定不能在婚事上翻跟头。
虽说顾夫子也夸奖大郎会读书,好读书,可科举那么多世家子弟,他们好多都是从小养成了读书墨字的好习惯,他家大郎那点天分确实不够看。
再者,两个孩子的束脩还是他二哥垫着,口头上是赊账,实际上他心里没底,如今二哥也有二胎,若是女娃娃,儿女双全倒也和美。若是男娃娃,那压力与日俱增,自家必须尽快挣些钱,也不能一直趴在二哥身上吸血。
十年寒窗苦读,不一定能穿上青袍,读书最是费钱,家里两个孩子,大郎虽说体质弱些,若是在学堂识些字,日后也好找些轻省的活计。
这样一来,二郎的束脩也算是有着落了。
这时,赵怀民端着热茶出来了,还弄了点干核桃。
“郑叔请”“爹爹请”
他将茶水端到两人手上,放下竹篓子,徐徐离开了。
郑大海越瞧越喜欢,想着自家已经说出这么诱惑的条件,想来赵永福不会拒绝。
北风狂啸,两人在门口坐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去。
赵永福捏着窗花出神,没有听见儿子的叫唤,“爹爹?你想什么呢?”
“儿子叫你,也不应,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赵怀德蹭了蹭老爹的下巴,用手扯了一把胡子,闹着嚷着。
赵永福摸着下巴,抱起小儿子就挠痒痒,“敢扯我胡子了,嗯?胆子忒大了”
“去,门外站着,好好反省反省”“娘子好好看着他,面壁三刻才能动”
怀德就被扔到了客厅,屋里就剩下赵怀民和赵永福。
赵永福一会儿看着大郎,赵怀民一心一意地贴窗花,自是留意到父亲的异常,他给了台阶,问道:”爹爹,可是什么事情与儿子商量?”
赵永福也不别扭,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刚刚你郑叔来咱们家借粮食种子了”
赵怀民听着有些不对劲,他停下来手中的动作,正视着老父亲,问道:“与我有关?”
家里的事情基本都是他爹和赵老太太拍板,什么时候轮到征求他的意见?除非这事儿与他相关。可是他才七八岁,能有什么联系?
对上孩子那漆如墨点的眸子,赵永福嗫喏着嘴角不知道如何开口。
赵怀民见他这么纠结,难道是...婚事?
“爹,他家不会想和咱们联姻吧?”
郑大海家里一共七个孩子,四个闺女,两个儿子,今年日子可能是真的难挨,想来想去,穷得只剩下几个孩子了。
赵怀民可以理解郑大海的想法,但是他不能苟同!
毕竟郑家现在适龄的孩子只有郑杏儿,赵怀民见过那个女孩,确实能干,可能符合赵永福选儿媳的标准。
只是他不喜欢这么年轻就没了自由,在他的认知里,婚姻不仅仅是一纸婚书,更是责任。
他自己还是个没有就业的小孩子,怎么养媳妇?
他娶的妻子最好两情相悦,方才不负彼此。
“对,大海说不要彩礼,让杏儿当童养媳”
赵永福觉着杏儿年龄偏大,等大郎束发成年,不好生养,郑家若是换成梅儿或者梨儿,可以考虑考虑。
童养媳?,赵怀民有点无奈,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怎么养得起媳妇儿,虽说是童养媳,但也多了一张嘴,养家成本还是增加了。
赵永福还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思来想去,骤然发觉这个条件很不多,有点意动。
赵怀民斜视着父亲,他提议道:“爹,要是借种子,儿子倒是可以想想办法,至于联姻这事就算了”
赵永福有点温怒,拉着脸子。
他只是给说说这么个事情,不希望孩子反驳自己的想法。
赵怀民扯了扯嘴角,义正言辞道:“二伯说我和怀德有读书的资质,不要浪费”
“奶奶还经常要我们辍学呢,是二伯常常在奶奶耳提面命:不许干扰我们读书”
胳膊拗不过大腿,既然他自己没说话的权利,那就搬出自家二伯和赵老太太总没错,一物降一物。
赵永福想了想,有点挫败,还是不甘心:“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咱们家里的事情,你奶奶向来不操心”
老太太压根儿不在意赵永福一大家子是死是活,只有关乎钱粮的时候,才会冒泡。
“二哥那里,我抽个空去问问”
他心有不甘。
赵怀民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提前给二伯打个招呼,免得两人草草给自己买个童养媳。
若是有种子借给郑大海家,堵住他们的嘴,会不会彻底断了他们的念想?
一旦自家将种子借出去,其他人又来借种子该怎么办?自家本就没多少粮食,既是口粮,又是种子,这些日子,家里顿顿是酸菜咸菜,吃得是红薯糊糊。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坚持不借种子,又让二伯差人说一些话,让郑大海家里绝了念头。
若是有法子借到种子,最是两全其美,想必村里其他族人也有这一类想法。
守岁这一夜,晚饭不是特别丰盛,桌子只有一盆骨头汤,泛着肉糜香,一碟子酸菜,另外一碟子还是咸菜。
赵永福发话了,“今天守岁,咱们喝点肉汤,暖和暖和”
“今天不吃糊糊,就吃烤红薯”
与其说是糊糊,不如说:红薯汤,把红薯捣碎,加点水,再放一捧玉米面,只解渴,不管饱。
“好耶!烤红薯可香了”
赵怀德很捧着场子,一点也不埋怨,双眼眯起来,说话轻快又悦耳。
每逢过年赵永福家总会将大部分肉,粮食送到赵老太太,赵永昌,和赵永禄家里,虽然老太太现在跟着老大,但是也不能省了赵永昌家那一份孝敬份例,按老太太得话来说:这是老大家奉养自己的辛苦钱,老三养不起她,合该给些粮食之类。
剩下的一部分肉类都是用来祭祀或者招待客人,这就是赵怀民最讨厌的习惯:拿出家里最好的粮食去招待客人。
若是真心真意对自家的亲戚,当然会热情款待他们,而对于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经常来自己家打秋风,没事还顺走一些肉,他嗤之以鼻。
凭着辈分比自己长,就可以为所欲为?从本质上来讲那就是愚孝,也就是pua别人pua得理直气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