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枯井残垣逢绝境

隆冬腊月,凉州的风裹着沙砾,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落在囚车的木栏上,发出“呜呜”的嘶吼,混着车轮碾过冻土的“咯吱”声,织成一片让人心里发紧的嘈杂。

沈砚是被这声音和刺骨的寒意冻醒的,他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昏昏沉沉的光,鼻尖萦绕着粗麻、尘土和隐约的霉味。

这不是他熬夜加班的工程监理办公室,更不是他那间摆着机械模型的出租屋。

他动了动手指,只觉得指尖僵得发木,像是灌了铅,下意识地往怀里摸去,触到一块硬邦邦、凉冰冰的东西。

是半块啃剩的麦饼,边缘已经干得发脆,这是他穿越到这具身体里,三天来唯一能果腹的吃食。

混乱的记忆瞬间涌进脑海:前一秒,他还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桥梁应力分析图揉着太阳穴,手边放着没喝完的冰美式。

下一秒,剧烈的眩晕袭来,再睁眼,就成了大靖朝户部侍郎沈敬言的次子沈砚,正跟着父亲的囚车,一路从繁华的京城被押往荒凉的凉州,罪名是“通敌私运粮”。

“咳、咳咳……”邻座的囚车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沈砚的思绪。

他侧过头,透过两根粗糙的木栏望去,能看见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男人。

沈敬言头发已白了大半,原本该是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髻此刻散乱着,几缕白发贴在布满皱纹的脸颊上。

他穿着和沈砚一样的粗麻囚衣,衣摆处沾着干涸的褐色血渍,不知是赶路时磨破了皮,还是之前在狱里受了刑。

可即便如此,沈敬言依旧坐得笔直,脊背挺得像一杆快要折断却仍不肯弯的竹子,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沈砚身上时,眼底多了几分沈砚读不懂的复杂。

大抵是这具身体的原主,本是个养在深闺、连账册都认不全的文弱书生,性子怯懦,见了官差都要发抖,却在入狱后突然变得沉默又冷静,连看守的狱卒都私下议论“沈二公子像是换了个人”。

沈砚垂下眼,避开了沈敬言的目光。他攥紧怀里的麦饼,指尖刚触到麦饼的粗糙质地,原主的记忆突然翻涌上来。

从前在京城,原主见了穿官服的人都要低头绕着走,上次随父亲去户部,不过是被粮官瞪了一眼,就吓得整夜没睡。

此刻心脏不受控地跳了两下,是原主残留的怯懦在作祟,沈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那股慌乱,只留眼底的清明。

他不能再像原主那样软弱,否则父子俩都活不过凉州的冬天。

他不敢露馅,这具身体的年纪才十九岁,眉眼间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面如冠玉的脸庞因为连日的奔波和饥饿,微微有些苍白,眉峰清浅得像远山含黛,眼尾微垂时,自带几分温润怯懦的气质,看着就像个没经历过世事的贵公子。

可没人知道,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是一个已经二十六岁、见惯了工程数据、深谙逻辑推算的现代工程管理高材生的灵魂。

他脑子里飞速梳理着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里,大多是京城的繁华、书院的诗书,还有父亲沈敬言偶尔对着粮册叹气的模样。

只模糊记得父亲提过几次“凉州粮道有问题”“账册对不上”,再没有更多有用的线索。

可“通敌私运粮”,这是足以株连九族的大罪,仅凭几句模糊的话,根本解不开眼前的死局。

囚车忽然猛地颠簸了一下,接着缓缓停了下来。

沈砚抬起头,透过风沙,隐约能看见前方矗立着一座高大的城门,城门上方刻着两个苍劲的大字——“凉州”。

城楼上飘着一面玄色的旗帜,旗帜上绣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猛虎,在风里猎猎作响。

旗帜下,立着一个身形极其挺拔的男人,像一棵牢牢扎根在城头的青松。

沈砚眯起眼,努力看清那人的模样。男人身高八尺有余,肩宽背厚,一身玄色劲装紧紧裹着他的身形,勾勒出流畅又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腰间佩着一柄长鞘大刀,刀鞘是暗沉的黑色,刀柄上缠着防滑的黑绳,末端系着的红色刀穗在风里摆动。

他的头发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束起,几缕碎发贴在额前,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剑眉入鬓,眉峰锐利得像是能劈开寒风,眼窝略深,瞳色是偏沉的墨色,不笑的时候,眼底像积着万年不化的寒冰,自带一股铁血肃杀之气。

下颌线绷得笔直,像是用刀刻出来的一般,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是萧彻?”押解的士兵压低了声音议论,语气里带着几分敬畏,“凉州的守将,听说前几日刚把几个北燕的探子抓住,直接砍了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手段狠得很。”

“可不是嘛,听说他是将门之后,可惜不肯依附王大人,才被调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凉州。不过有他在,北燕的人倒是不敢轻易来犯。”

萧彻似乎没听见士兵们的议论,他盯着囚车,眉峰微蹙,上个月粮仓盘点,他就觉得不对劲。

负责管粮的老卒偷偷找过他,说“李达不让咱们翻粮囤底层,每次盘点都只让看表面”,可没等他细查,老卒就“突发恶疾”死了,连尸体都没留全。

他派人去对账,却只拿到一本写满“损耗”的账册,王怀安还接连发信来施压,说“沈侍郎的案子陛下已定论,萧将军不必多管闲事”。

此刻看着沈敬言,他心里的疑团更重:若沈敬言真私运了粮,李达为何要急着掩盖损耗?又为何要弄死知情人?

他迈开脚步走下城楼,玄色劲装下摆随着动作轻晃,每一步踩在冻土上都发闷,像是敲在每个人心上。

走到囚车旁,萧彻微微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敬言,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沈侍郎,陛下有旨,让你把‘私运粮’的账册交出来,藏到哪了?”

沈敬言缓缓抬头,脸色苍白却仍有风骨:“萧将军,老夫为官数十载,自问无愧于心,何来‘私运粮’的账册?这分明是有人伪造证据,栽赃陷害!”

“清白?”萧彻冷笑,嘴角勾出嘲讽,“上个月凉州粮仓少了三千石粮,账册却写‘风沙损粮’。我查过往年记录,损耗率从未超一成,上个月却高了三倍。沈侍郎管全国粮政,你敢说这三倍损耗,跟你没关系?”

这话像惊雷炸在沈砚脑子里。

损耗率?他猛地抬头,眼尾瞬间亮起来,那抹怯懦消失不见,只剩与时代不符的清明。

作为工程管理高材生,他太清楚“损耗合理区间”了,三倍异常损耗,要么是管理失职,要么是有人改账挪粮。

他压下原主残留的慌乱,指尖悄悄攥紧麦饼,生怕自己的反应太突兀。

城墙根阴影里,一个裹灰布头巾的汉子正摆弄货担,指尖飞快将刻“李”字的木牌塞袖中,他是李达的人。

见萧彻提损耗率,沈砚又抬头看过来,汉子心一紧,转身钻进小巷。巷里小厮迎上来:“怎么样?”

“沈家父子被关去粮仓柴房了!”汉子压着声,“快报给李大人,让他藏好‘那本账’,沈二公子刚才看萧将军的眼神不对劲,别被看出破绽!”

小厮脸色骤变,拔腿就跑,汉子回头望粮仓,眼底满是慌乱,要是被萧彻查出什么,他们都得死。

萧彻察觉到沈砚的目光,转头望过去。

四目相对时,他分明看见少年眼底的怯懦在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静的探究,连指尖攥着麦饼的力道都变了。

不像是个只会发抖的贵公子,倒像个藏着心思的人。

他盯着沈砚清浅的眉峰看了片刻,忽然开口:“带回去,关去粮仓旁的柴房。沈侍郎想不起账册在哪,就让你儿子好好想,凉州百姓还等着粮过冬,经不起再‘损耗’了。”

囚车往粮仓走,沈砚靠在木栏上,风刮得脸颊疼,脑子却更清醒。

他扫过路边土地,冻土干裂得能塞进手指,田埂歪歪扭扭,连条像样的灌溉渠都没有。

心里暗叹:凉州缺粮,不只是被私运,还有耕种条件差的问题。

要是能修简易水渠、改农具,哪怕亩产多一成,也能救不少流民。可现在他连柴房都出不去,这些想法只能先压着。

路过街角时,两个缩在破草席里的流民传来叹气声。瘦高个揉着冻裂的手:“沈家父子因粮被抓,咱们凉州的粮怕是真不够了。上月领救济粮,李大人说‘损耗多’,只给我半瓢麸子,哪够吃?”

矮胖的咳嗽着:“别乱说,萧将军刚从北燕抢了粮回来,或许能让咱们活下来。”

沈砚收回目光,心里五味杂陈,他原本以为缺粮只是账面上的数字,此刻才懂,这是关乎凉州百姓生死的大事。

他的“洗冤路”,从一开始就和这些流民的命绑在了一起。

不知走了多久,囚车停在破旧柴房门口。

士兵推他们进去,沈砚站稳后转身,看见萧彻还站在不远处,玄色劲装在昏光里暗沉,眼底冷光中藏着审视。

沈砚垂下眼,掩去清明与坚定。

他知道,踏入这柴房的一刻,他的人生已和凉州的粮、凉州的人、凉州的命运紧紧绑在一起,他的“基建洗冤路”,才算真正开始。

幸好我准备了很多版本,嘎嘎

求评论!求收藏[垂耳兔头],可不可以给一点建议,好难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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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囚车过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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