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驿马传信联巴图,冻土演武筑防线

晨光把凉州军营的影子拉得老长,押着俘虏的队伍刚过营门,就被涌来的流民围了个严实。

老周攥着卷皱巴巴的粮册,布衫上还沾着搬运时蹭的麦麸,挤到沈砚跟前时,手都在抖:“沈先生,您瞧这数,粟米三百石,糜子两百石,连去年欠的杂粮都补回来了,够咱们流民和军营撑上月余了!”

沈砚接过粮册,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数字,耳边忽然飘来清脆的童声。

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麦秆小马跑过来,身后跟着四五个捧着土块的孩子,土块上还画着歪歪扭扭的萝卜:“沈先生!萧将军!小满哥说有粮就能种地,咱们冬天真的能吃脆萝卜吗?”

萧彻刚解下沾着晨霜的甲胄,闻言竟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麦秆小马的鬃毛。

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声音也比晨光软了几分:“能。过几日就把东坡的地划给你们,到时候我和沈先生也来帮着翻土。”

孩子们欢呼着散开,老周在一旁笑着叹气:“这些娃,前阵子还怕饿肚子睡不着,现在倒敢盼萝卜了。”

不远处的流民堆里,婆子正帮林小满把刚分的杂粮饼掰成小块,分给怀里缩着的小孙子。

风卷着沙尘掠过,婆子忽然往林小满身边凑了凑,声音压得极低:“小满啊,你跟沈先生身边,可得多留心。前儿我去河边洗衣,听见两个穿青袍的人嘀咕,说‘王大人要拿沈先生开刀’,还说要断了咱们的粮,怪吓人的。”

林小满手里的饼顿了顿,碎屑落在衣襟上也没察觉。

他想起昨夜给沈砚整理案几,看见砚台下压着张写着“王怀安”的纸条,墨迹被圈得发黑,心里忽然发紧,却还是强装镇定:“婆婆您别听他们瞎传,萧将军护着沈先生呢,不会有事的。”

话虽这么说,他攥饼的手却悄悄加了劲,要是真有人敢害沈先生,他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

婆子没再说话,只是把手里最大的一块饼塞给林小满,眼里满是担忧。

沈砚没注意到流民堆里的小插曲,他望着孩子们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怀里的残账。

纸页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永安三年冬”那行字上,还留着他昨夜不小心蹭的灯油印。

他刚要把账册掏出来,秦峰却捧着块染血的布帛快步走来,脸色比刚才押俘虏时还沉:“将军,沈文书,从北燕将领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有字,您瞧瞧。”

布帛展开时,一股血腥味混着尘土气扑面而来。

沈砚凑过去,目光刚落在字迹上,心猛地一缩,那是北燕文字,他穿越前学过些,勉强能认全:“沈敬言旧部,待粮到即动”,末尾还画着个熟悉的符号:是父亲当年掌管军粮时,用来标记“待核验”的三角印。

他的指腹蹭过染血的墨印,指尖瞬间冰凉:“这符号……是我父亲的。”

萧彻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指尖在布帛边缘捻了捻:“你父亲的旧部,怎么会和北燕勾连?”

话音刚落,柳明远抱着一摞泛黄的账册跑过来,怀里的账册太多,走得急了,几页纸滑落在地。

他蹲下去捡时,声音都在发颤:“沈文书,萧将军,我在军需处最底层的柜子里找到这个,您看这页!”

账册摊开在案上,“永安三年冬”几个字格外醒目,下面记着:“松木五十捆,拨付西津渡驿站,经手人:李达,监验人:沈敬言。”

沈砚的目光死死钉在“监验人”三个字上,忽然想起残账上被抹去的朱批。

原来父亲当年根本不是“不知情”,而是亲自监验过这批松木,只是不知为何,批文会被李达篡改。

“不对!”柳明远忽然指着账册角落,那里有个极小的“暗”字,墨迹比其他字深些,像是后来添上去的。

“按军营规矩,调拨物资只会写用途和经手人,绝不会标‘暗’字,除非……除非这批松木是用来建见不得人的东西。”

“是暗仓。”萧彻接过话头,转身走到沙盘前,拿起木签在西津渡下游的位置点了点。

“驿站地窖的粮,只是冰山一角。李达当年用松木建了暗仓,怕被查出来,才在账册上添‘暗’字,又伪造批文把监验人改成自己的心腹。”

他顿了顿,侧头看向沈砚,眼神里带着几分凝重,“你父亲监验时,肯定发现了暗仓的猫腻,才会被李达反咬一口,栽赃通敌。”

沈砚的手攥得太紧,账册的纸边被捏出了褶皱。

他掏出怀里的残账,翻到“永安三年冬”那页,和新找到的账册并排放在一起。

两本账册上的“松木五十捆”记录,除了监验人不同,连墨迹的浓淡都几乎一样。

“是李达改的,”他声音发哑,“他把我父亲的名字划掉,换成自己的心腹,再伪造朱批,这样就算有人查,也只会怀疑他的心腹,不会牵扯到松木的真正用途。”

营门外忽然传来骚动,不是流民的喧闹,是兵刃碰撞的脆响。

一个亲兵跑进来,甲胄上还沾着尘土:“将军,沈文书,营门外有个汉子要见您,说自己是沈敬言老将军的旧部,还带着块‘正’字玉佩,拦都拦不住,跟守卫吵起来了!”

沈砚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立刻就往营门跑。

萧彻怕他出事,快步跟在后面。刚到营门,就看见个穿着粗布长衫的中年男人,手里攥着块玉佩,玉佩上的“正”字被磨得发亮,和他脖子上挂的那块一模一样。

男人看见沈砚,先是愣了愣,接着“扑通”一声跪下,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少将军!属下卫峥,是当年跟着老将军掌粮的亲兵!前几日在山脚下遇到给军营送菜的老周。”

“他说您在查老将军的冤案,还护着流民,我才敢下山来,老将军被冤后,属下怕被李达灭口,躲在山里三年,连不敢靠近军营!”

沈砚连忙扶起他,指尖碰到卫峥冰凉的手,才发现他的袖子空荡荡的,左边胳膊不见了。

卫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苦笑道:“当年为了抢老将军的军牌,被李达的人砍的,没了胳膊,倒也方便躲起来。”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块残破的青铜军牌,上面刻着“沈”字,边缘还留着刀痕。

“老将军当年发现李达私运粮给北燕,还建了暗仓,就想把证据递去京城,”卫峥的声音越来越低,眼泪砸在军牌上。

“可没等递出去,李达就联合王怀安,夜里烧了粮库的账册,还把北燕的令牌塞到老将军的帐里,栽赃他通敌。属下拼死抢出这块军牌,上面有老将军记的私运粮数目,您看……”

军牌内侧刻着几行小字,密密麻麻的,是父亲的字迹:“永安三年冬,西津渡,粮五十石;四年春,粮百石……”

沈砚的指尖抚过字迹,忽然想起原主小时候,父亲教他写字时,总说“字要写得正,人才能行得端”。

他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被萧彻轻轻拍了拍肩膀,萧彻没说话,只是递过来一块帕子,眼神里的暖意,比刚才的晨光还暖。

“卫叔,”沈砚稳住声音,“现在有军牌、账册、北燕的布帛,李达的罪证差不多齐了。只是……你出来见我,会不会引王怀安的人来?”

卫峥抹了把眼泪,站起身:“少将军放心,属下躲了三年,早就摸清了王怀安的人怎么做事。他们现在只盯着西津渡的粮,还没查到属下头上。”

“倒是老将军的其他旧部,当年散落在凉州各地,属下这三年也联系上几个,要是能把他们找回来,不仅能作证,还能帮着守凉州的粮道。”

萧彻点了点头,对秦峰道:“你派两个人,跟着卫峥去接他的旧部,路上多留意,别被盯上。另外,把李达从牢里提出来,让他认认这军牌和账册,看看他还能不能狡辩。”

秦峰应了声,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将军,前几日听说王怀安递了奏折,说凉州‘匪患频发’,求陛下给了‘临机调兵’的权限,现在就怕他找借口动兵。”

萧彻眼神一沉,点了点头:“这事我知道,提审李达时多留意,看看能不能套出他调兵的具体打算。”

此时的凉州大牢,潮湿的石壁上渗着水珠,李达正用指甲抠着墙缝里的霉斑,指甲缝里积满了黑泥。

听见狱卒送饭的脚步声,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外面是不是有动静?我刚才听见亲兵路过,说什么‘粮找着了’?”

狱卒把粗瓷碗往地上一搁,粥水溅出几滴在草席上,又故意从怀里掏出块沾着灰的青布,扔在李达面前。

布角绣着个模糊的“王”字,是王怀安府里特有的纹样。

“动静大着呢,”狱卒冷笑,“沈文书和萧将军都查到你头上了,刚才还听见有人说,王大人嫌你没用,要断了你的念想。”

李达的目光瞬间钉在青布上,手顿在墙上,指节泛白,之前的硬气全没了。

他往狱卒身边挪了挪,声音发颤:“不可能!王大人说过会保我!你们别想骗我……”

话没说完,又怕真被抛弃,忍不住嘟囔:“等你们动了我,王大人就有理由调兵来凉州,到时候他带兵马一来,萧彻和沈砚……都得死!”

秦峰派去跟着卫峥的亲兵,此刻已跟着卫峥到了半路的破庙。

破庙的屋顶漏着光,几根朽坏的木梁悬在头顶,卫峥的旧部赵虎正蹲在地上,磨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环首刀,刀刃在晨光里偶尔闪过一点冷光。

看见亲兵进来,他放下刀,抱拳行了个礼:“多谢兄弟来接,这几年我们躲在山里,就盼着能为老将军洗冤,没白等。”

亲兵递过水壶,赵虎接过去灌了一大口,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卫大哥说,你们都熟悉凉州的粮道?”亲兵问道。

赵虎抹了把嘴,指着墙角的干草堆:“那是自然!当年老将军管粮时,我们跟着跑遍了凉州的大小粮站,哪条道有暗河、哪段路易埋伏、哪个驿站有地窖,都记在心里。”

“前阵子我们下山买盐,还看见王怀安的人在西津渡的粮道旁踩点,怕是想抢粮。”

他扒开干草堆,里面藏着张泛黄的粮道路线图,上面用墨点标着几个红点,“这图你们拿着,要是萧将军信得过,我们兄弟五个愿意去守西津渡的粮道,绝不让北燕和王怀安的人得逞!”

营门外的流民还在围着粮车,老周正帮着亲兵给孩子们分杂粮饼,笑声和闹声飘在营地上空。

沈砚望着那片热闹,又看了看手里的军牌和账册,忽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父亲的冤案,终于有了查清的希望凉州的粮,也能护住了。

他转头看向萧彻,恰好对上萧彻的目光,两人都没说话,却都明白彼此的心思:这乱世虽难,但只要一起扛着,总能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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