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法楼领了旨便即刻便随同殿下派来的三十禁军护卫一同离京。他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不算是站在公主一边的人，只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但是殿下既然派了他去，他就必须查明真相。
他自然也可以糊弄了事，但他之后，若有人查出了什么来，殿下已经说了，包庇之人同罪论处。
但他若真查些东西来，又不知要得罪多少人。
护送他的禁军护卫，闫法楼瞧着有些眼熟，仔细思索一番催到想起来，这不是日日在殿前值守的殿前司都指挥使吗？
殿下送了个二品大员来供他差遣？
“可是江指挥使？”
江源淡淡点头。
闫法楼便知，此行他没有第二个选择，其实从殿下下旨他便没了第二个选择。
长公主如今代表的是皇权，这是她天然的优势，殿下选了他，今后所有人都会默认他是长公主的人。
闫法楼认命地叹了口气，殿下掌权不过几月，处事是越发娴熟了。
*
赵琛今日召来议事的人不少，大体上三省六部九寺五监门都来了人。
“今日之事，诸位在朝上都已知晓，可有什么看法？”
这案子赵琛已经摸清楚，闫法楼去了寿州也不难查，他派了禁军相随，只要安全无虞想来很快就能回京。
这事需要商讨的是如何处理，或者说，处理到哪一步。
邱行有恃无恐便是因为他知晓运粮损耗一事牵扯众多，查得深了不好收场。
“如今案情尚未明了，臣等不敢妄作论断。”
遇事不决，先拖。
赵琛不想给他们拖的时间，今天特意下了朝就召人来便是为了尽早做个决断。
“诸位只管说便是，此事干系重大，不过是预先拟好应对之法，待三台查明了结果才不致忙乱。”
“臣以为，杜十一等人押送税粮，途中粮烧船没，其罪难逃，其言亦不可尽信。断案需佐以人证物证，如今只有杜十一一面之词，空有认证却无物证，亦不曾审理主犯使其认罪，此时定夺为时尚早。”
崇政殿里头难的来这么多人，还都是坐着的，说话之人座次靠后些，赵琛向他看去，只能看见这人低着头，双手持朝笏置于身前，官袍是绿色的。
今日这殿内，五品之下的官员可不多，这位是御史台的人。既然是御史台的，倒未必是有有心替邱行说话，皇帝也好，长公主也罢，不论掌了什么权，都是要按规矩来的。
皇帝多半不会太喜欢御史，赵琛也不大喜欢。他们若果真这般正直铁面无私，为何不在邱行犯事之时站出来，却在他要制裁的时候“直言进谏”？
“御史不必担忧，闫少卿已去了寿州，待他归来，自然人证物证俱全。”
大局已定，赵琛也不介意露露底牌，认了是他一手谋划的又如何，若非邱行犯事在先，他也不必如此。
听公主所言定然是掌握了证据，粮船已沉，又过去这样久，当时没有找到的物证，现在就更找不着了。
那么殿下口中的物证只能是邱行在寿州的贪墨的罪证。
而邱行所为，各路都有。
在京为官的，不说政绩如何，都是很会做官的人，深谙君臣之道。
多说多错，情况未明，不如不说，恭维总是没错的：“殿下思虑周全。”
赵琛知道他们多想了，各路都有利用“损耗”贪墨的现象，但唯独寿州，唯独邱行，敢加征税收，他的境况同其余各路都不大一样。
赵琛知道却不多说，让他们多担忧几日也好。
崇政殿里头将近两个时辰，赵琛稍有动作便觉得头上的步摇在晃动，十分不习惯。
这样一来，他坐得比任何一天都要正，两个时辰下来，腰背有些僵直。
众人一散，他就摘了步摇，这个时间赵璟已经用过午膳，他便去了庆寿宫。
太后那里有小厨房，他提前叫人去知会过，应当是备了他的吃食。
赵琛到了之后才知道，今日吴国公主也入宫了。她不是太后所生，但先帝血脉单薄，吴国公主很长时间都是宫中唯一的孩子，她又是公主，与后妃们关系都是不错。
赵琛过去时，不光太后在，几位太妃也在。他用了午膳也不能一走了之，总要过去坐坐。
一屋子的女人聊的都是胭脂首饰衣裳样式，赵琛不感兴趣，但是除了太后和他，没有人觉得他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对。
聊起女人的话题，总避不开千香阁。千香阁除了胭脂等物也是卖首饰的。里头贵最精致的头面，一月只有两套。
分明是女子用的头面，却不卖与女子，只卖与男子，且一人只能买一套。
赵琛并不意外，秦国公主的营销手段他见识得多了。他意外的是，吴国公主说：“我听闻本月千香阁只放出了一套头面，主料是粉珠。”
赵琛虽然是公主，对这方面的东西多少了解，但不会时时关注，他知道千香阁的头面有市无价，不知道每个月具体出了什么样的。
一位太妃道：“我亦有所耳闻，不知这次是谁家的小娘子得了？”
赵琛想起方才萧远戴在他头上的，缀满了粉色珍珠的步摇，感觉有些不妙。
吴国公主说：“这我却是不知了，只知是叫靖北王截下的。”
千香阁虽背靠秦国公主，但秦国公主毕竟不在京城已久，掌事之人也懂得向权贵低头，一般二般的不敢在千香阁造次，萧远这样的，他们还真是没办法。
吴国公主话落，所有人都看向赵琛。
“……”
他未出崇政殿，便将那步摇收起来了，应该无人知晓才是？
太后见他不言，便问：“琛儿可知？”
赵琛方才听她们讨论胭脂首饰倒是忘了这些女子多少都懂些政务，她们是担忧他。
吴国公主今日入宫，便是为了这事，萧远是摄政王，他若要成亲，对朝局也是有影响的。
如今他买了千香阁的头面，正常人都会猜测他是不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或是想要求娶的人。
谁能想到他拿来送给赵琛了，他一时不知该不该庆幸，萧远是将那步摇送给了他，硬着头皮道：“我亦不知。”
他原以为是一支步摇，若萧远果真买了一套，只怕都会陆续送来给他，赵琛想到那样的场面便有些窒息，还是找个机会干脆一并取来清净。
赵琛尚在思索该如何向萧远开口，这人软硬不吃，甚为棘手，听太后道：“靖北王年纪也到了，他在京中并无亲族，既为摄政王协理朝政，他若有心仪的女子，便由老身指婚。大婚之前接了那小娘子入宫教养抬一抬身份也是应当。”
萧远要成婚，他们没有立场制止，但以太后的身份，要赐婚是理所应当。
未来的靖北王夫人养在太后身边教养，将来出嫁时自然会赐个封号，说出去也是他们赵家看重萧远。
当然，太后这样说，最根本的目的还是想知道，萧远看中的人是谁。
以他的身份而言，买下千香阁的头面是不难，难的是有这份心，想来他对那女子应当是有情的。
吴国公主入宫就是为了这事，太后应下她也算是送了口气：“娘娘所言极是。”
目的达成，她坐了一会儿便也请辞了，吴国公主一走，几位太妃也说要回去小憩片刻，一下子人便散了干净。
太后叹了口气：“靖北王成婚不知是福是祸，一个男人若愿意在女子身上花心思，心中便是有她的，靖北王夫人该好生拉拢才是。”
“你在外头行事便宜些，这些日子便叫人打听打听是哪家的小娘子。”
赵琛点点头：“娘娘放心。”
心中越发坚定，得找个机会，要么将这步摇还回去，要么将那一套头面都拿来收好了，总之这事决不能叫旁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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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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