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基本已经被清理干净，地上的血迹却没来得及清理。若不是被浓重的血腥味环绕着，萧远这副姿态，说是在桃花林里头，赵琛也是信的。
“先帝曾赐王叔一把宝刀，宝刀无鞘，今日王叔护驾，再赐刀鞘如何？”
武宗赐刀时，萧远还不是靖北王，他生在边关，十四入伍，从士卒开始，一步一步向上爬。
初入京城便是个屡立奇功的小将，武宗赞他用兵如神便赐他宝刀。萧远在战场上用不着刀，即便身先士卒上阵杀敌，他也是在马上。
赐弓，赐枪都比一把刀实际许多。
武宗赐刀有其深意，利刃无鞘，一是赞他用兵不拘泥，二也是要他一往无前的意思。
如今赵琛却说要赐他刀鞘。
萧远像是没明白他的意思：“多谢殿下，只是这刀原名无鞘，如今有了刀鞘，该叫什么？殿下不若一并赐名？”
赵琛看了他一眼：“既然是王叔的刀，不如就叫靖北？”
萧远笑意渐深：“好名字。不过我想着，我此生最大的功绩在西平一役，不如叫西平？”
“王叔莫要妄自菲薄，你此生最大的功绩且在后头。”
刀叫什么都不重要，除了眼下，没有人提起的时候会以封号相称，重在刀鞘。利刃入鞘，赵琛是要他收敛规矩，意在敲打。
萧远身后的亲卫都听出这意思了，暗生防备。怎奈萧某人脸皮如城墙，丝毫不觉，相比萧远，今日被赵琛传召念了一天的经又看了一场大戏的宗室诸人才是真正被震慑的。
赵琛没再管萧远，转身对众人道：“让诸位受惊了，今日且在大内宿上一晚，明日禁军护送各位出宫。”
他想了想，为了安他们的心，体贴道：“若有什么放不下的，可遣人回府传信。”
赵琛这话显然没有多大用处，除了广陵郡王府上的人出了大内便入牢，许多人回府后都大病了一场。
真病假病不得而知，低调行事是一定的。
他们没有像广陵郡王一般谋反，但多多少少都想过，圣上年幼无嗣亦无兄弟，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新君自然要从宗室里头选。
他们都是宗室，说不得就轮到了呢？如今却是不敢再想分毫。
柳知院自认也是见过一些刑讯手段的，在审刑院见惯了血，没想到殿下留下他，叫他看的是各样一出戏。
怪道看了供状便说不急，原来是早有谋划。
有了这一出敲山震虎，再有人仗着圣上年幼想动什么歪心思便要掂量掂量了。这是在震慑宗室又何尝不是在震慑朝堂呢。
广陵郡王已死，一切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一一清算，论功行赏、依罪而罚。
不论是广陵郡王府还是卢升杨瀚，都算是皇亲国戚，即便犯的是谋逆罪，也没法株连，干脆一一核查，若果真与此事无关便，便免了罪责。
广陵郡王府上知情的只有世子，世子自知大势已去，为留全尸在狱中触墙而亡，其余诸子夺了皇姓贬为庶民。
广陵王府一夜之间便散了。
参与谋划此事的幕僚等判的都是斩立决，没有等到秋日行刑，宣德门内的血迹尚未洗刷干净，菜市口又是血流成河。
因着这些血，京中眼看萧条不少，妓馆都冷清了起来，街上也不见什么斗鸡走狗纨绔，衙门里案子都少了。
时隔数日，垂拱殿朝会再开。赵琛难得穿了一身朝服，他今日是来掌权的。
如今大家也都明了，圣上多半已经无碍，长公主所为说到底是在巩固皇权。
大楚开国至今，这样的流血的政治斗争都是少有，当年武宗继位颇为不易也没出过这样事。上一次办理谋逆之案还是五十年前英宗在位时，至于谋逆是真是假，众人心中自有分辨。
这一回却是实打实的谋反，赵琛若有心追究，只怕脸当年支持广陵郡王继位的朝臣都要被拉出来追责。
那日靖北王也入宫了，不知他在其中又是什么角色。将宫变之前几日的事略一串联，便知此事是长公主有意为之。
只是说此事是一个养在大内的公主一人所谋，难免叫人不敢信，比起长公主，这更像是靖北王会做的事。
他一惯如此，兵行险着，多年征战又见惯了生死。这若是他的计划，就合理许多。
那日萧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并非为护圣驾而来，再结合萧远先前所为，他咄咄逼人叫长公主和离，确实是别有用心，但是这用心似乎和他们想的有些出入。
就连公主赐刀鞘，靖北王也接了。
先前还以为，他二人不和，怎么眼下看，和得快要成一家了？
下朝之后果然看见萧远没有出宫，而是往后头去了。
萧远见了赵琛，却不像是旁人所想那般氛围融洽，赵琛开口便嘲：“王叔，好久不见。”
萧远从前三天两头来，那日宫变之后倒是不见了人。
他指了指脸上的伤：“那日受了些伤，不敢见人呢，自然，若是西平想见我，便是只剩一口气了，我也是要来的。”
赵琛看了一眼，很小的口子，晚几天再来估计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西平这样看着我作甚。”萧远笑了一声，“还在气我那日自己便来了么？怕我是来给那反贼助势的？”
“我便是要迫你也不该是此时，这么个草包，二十年练出来了三千人马，他自己都知道不能成事，拼个鱼死网破罢了。”
萧远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要是换个能成事的，他就要做别的选择了。
混账东西。
“王叔便没有想过有来无回么？”
“西平当真下得了手？”
赵琛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萧远摇摇头，也不等他的答案了：“我自然想过。”
“不光想过，还是深思熟虑。”
“张初说，如今天下安宁，谋反也无大势，殿下聪慧，宫中即便有变故，多半也是殿下所谋。反倒是我，若是贸贸然入宫来了，殿下不喜，说不得一声令下我就成了筛子。”
萧远目光有些戏谑，赵琛神色淡淡，他确实是动过这个念头的，萧远并不好掌控，不能为自己所用的刀，再锋利又如何，不知何时就要伤了自己，不如趁早毁了。
“那王叔，为何要来？”
“我亦知此番是你有意为之，只不知你是如何谋算，殿前司常在京中，你不曾上过战场，战时变故丛生，若有万一……”
赵琛看着他，等他的后续，萧远也看向赵琛，剑眉星目，笑得磊落光明：“刀剑无眼，我来看看你。”
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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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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