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碎成漫天繁星,渐渐沉入墨色天幕。
贺倾宇抬眸望了眼天色,弦月被乌云遮去大半,夜露已染凉了衣袂,便沉声吩咐江安备车,亲自护送顾桑知回府。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溅起细碎的夜雾,不多时便停在了顾府朱漆门前。
“我走了。”顾桑知朝着贺倾宇告知了一声
“嗯。”贺倾宇的嗓音裹着夜风寒意,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叮嘱,“夜里路滑,仔细些。”
顾桑知颔首应下,随即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触到冰凉的门环,推门而入之时,仍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影壁之后,才听见马车缓缓驶离地声响。
此时天色愈发沉暗,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层层叠叠压在头顶,风卷着湿意掠过庭院,草木簌簌作响,分明是要下雨的征兆。
顾桑知拢了拢衣袖,正欲回房,眼角余光却瞥见院内东侧墙角处,蜷缩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小玥?”她快步走过去,果然见席文玥蹲在墙根下,衣摆处沾了泥点,都浑然不觉。
“顾姨!”席文玥闻声抬头,双眼亮得像是藏了耀眼星辰,随即小心翼翼地朝墙角指着,“快看!”
顾桑知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墙根的枯草堆里,卧着一只巴掌大的小猫崽。
它浑身绒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毛色是浅浅的奶白,此刻正瑟瑟发抖,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来人,细弱的叫声几乎被风声盖过。显然是只被遗弃的幼崽,这般天气,若是无人照料,怕是挨不过今夜。
“你想养它?”顾桑知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小猫崽冰凉的绒毛,声音软了几分。
席文玥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期盼,又带着几分迟疑:“可以吗?可是哥哥会生气。”
“无妨。”顾桑知笑了笑,眼底漾着暖意,“我们偷偷喂养,不告诉你哥哥便是。”
“真的?”席文玥眼睛更亮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小猫崽拢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捧着易碎的珍宝。
两人先去了厨房,寻了些温热的米汤,用小勺一点点喂给小猫崽。小家伙饿极了,舔舐着勺沿,发出细细的呼噜声。随后又端来温水,用软布蘸着,细细擦拭它身上的泥污,洗去跳蚤,直到小猫崽浑身干爽,毛色变得蓬松柔软,才停下动作。
随后,两人在席文玥的房间角落里,寻了个木箱,铺上古旧的棉絮,又垫了两层柔软的绸缎,合力搭起一个简易却温暖的猫窝。
席文玥将小猫崽放进窝里,看着它蜷缩成一团,安心地睡下,脸上漾起满足的笑意,轻声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啦。”
顾桑知望着他眉眼间的愉悦,指尖叩了叩木箱边缘,笑道:“往后可要好好照顾它,万不能半途而废哦。”
“顾姨,放心,我会的。”席文玥立刻重重点头,寸步不离地守在猫窝旁,连平日里玩乐的心思都没了。
窗外,雨丝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打在窗棂上,屋内却暖烘烘的,伴着小猫崽细微的呼吸声。
顾桑知起身欲走,看着席文玥守在猫舍旁不愿离开的模样,忍俊不禁地开口:“时辰不早了,小猫都睡了。你也应该早点上床睡觉才是。”
席文玥恋恋不舍地应声,随即目送顾桑知离开。
往后数日,顾桑知与席文玥的住处之间,总少不了两人结伴的身影。
每日清晨,席文玥便会来寻顾桑知,给小猫崽讨食。
虽然是席文玥养猫。她却被迫成了一名厨娘,负责小猫咪的口粮。
当两人蹲在猫舍前,看着它踮着粉嫩的小爪子,呼噜呼噜地进食时,眼角眉梢都会不约而同地漾着笑意。
闲暇时,她们便一同给它洗澡——用温水细细冲刷它蓬松的白毛。顾桑知还会拿着剪刀,为它修剪爪子。
每日傍晚,清理粪便更是必不可少的事。席文玥起初还有些嫌臭,皱着眉头屏住呼吸。之后渐渐变得熟练。
这只奶白的小猫崽,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他们给它取名“雪球”,恰如其分地贴合了它蓬松雪白、圆滚滚像个小绒球的模样。
雪球日渐活泼,常常跟在两人的身后跑,还伴着猫崽软糯的叫声,似是要萌化人心。
两人也以雪球的爸爸妈妈自居。潜移默化地变成了猫奴。
时光如梭,三个疗程的光景转瞬即逝。
今日正是顾桑知前往云栖院复诊的日子。她思绪翻滚,心中难安。
那隐疾,即便用上续骨鬼花,顾桑知依旧内心忐忑。可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太子别院“云栖居”依旧如往昔般,朱墙黛瓦映着流云,飞檐翘角缀着金铃,一步一景皆是奢华典雅。
院落占地极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处隐着花木,便是来过数次的熟客,若无人引路,也极易在这层叠景致中迷失方向。
通传过后,顾桑知顺遂入内,只是太子殿下恰巧外出未归。她被引至西侧会客厅等候,厅内燃着清雅的檀香,案上摆着新鲜的洞庭橘,可她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这般枯等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季北川终是姗姗到来。
季北川一身明黄云纹锦袍,金线绣就的流云暗纹在天光下流转,衬得他面如冠玉,更添几分与生俱来的金贵。
“顾医师久等了。”他迈步而入,声音自带皇家威仪。
顾桑知起身颔首:“殿下客气了。”
两人心照不宣,无需多言便一同往内室而去。顾桑知敛了心绪,秉持着医者仁心,严谨地探查患处的恢复状况。触及的肌理仍带着滞涩之感,那隐疾竟未有半分根除之象,续骨鬼花的药效显然未能达到预期。
她眉峰微蹙,眸中带着凝重:“殿下,隐疾未愈,续骨鬼花药效不济。恳请再赐一月时日,容小的重整药方,另寻疗愈之法。”
季北川斜倚在铺着雪色锦缎的软榻上,墨发松松挽着玉冠,闻言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阴鸷,随即转瞬即逝。
他指尖摩挲着榻边的白玉镇纸,语气听不出半分喜怒,却自带无形的压迫感:“既然如此,孤便再信你一次。顾医师,莫要让孤失望。”
“请殿下放心。”顾桑知垂着眼,声音掷地有声,字句间满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话音落,她顺势躬身谢恩。而后转身,一步步退出,走出院子,离开了云栖居。
直到马车轱辘碾过外面的青石板路,车帘隔绝了外界,顾桑知这才缓缓靠在车厢壁上,不由松了一口气。
眼下难关暂且算是渡过,只不过时间依旧紧迫。
她不由暗自腹诽,古代最让人憋屈的便是这森严到骨子里的等级。寻常百姓在权贵面前,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任由命运被旁人攥在手心。
而她如今对上的,偏偏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
收敛了纷乱的思绪,顾桑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到了赚取声望值这件事上。
一个月的期限,并非她随口应下,而是反复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她根据报社之前的经验推算,一个月以后保守能赚取一千声望值,加上之前的收获,和意外从范景书身上薅到的声望值,足够兑换医治太子的密药了。
这般算下来,悬在心头的那块巨石总算轻了些,顾桑知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了几分。
可马车刚驶入城郊的竹林小径,周遭的静谧瞬间便被打破。
“咻——”
一道尖锐至极的利刃破风声,猛地从茂密的竹林深处窜出,划破了林间的清幽,直教人头皮发麻。
竹林暗影骤动,数道黑衣蒙面的身影如鬼魅般窜出,瞬间将马车团团围住。
为首那人身形挺拔如松,腰间悬着一枚玄铁令牌,正是太子心腹宋墨卿。
他眼底无半分波澜,仿佛眼前之事不过是碾死一只蝼蚁,可手中长剑却泛着森寒刺骨的冷光,剑锋破风,“嗤啦”一声划破车帘,直逼顾桑知面门,凛冽的杀意几乎要将周遭空气冻结。
顾桑知猝不及防,只凭本能侧身旋身,衣袂在空中划过一道急促的弧线,堪堪避开剑锋。
宋墨卿似是没料到她竟能躲过这一击,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顾桑知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反手从袖中洒出了一包迷药,将其逼退。
她不敢有半分耽搁,趁隙翻身跃出马车,稳稳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迷药虽然被其躲开,顾桑知并未气馁,只是当抬头观察时,心不由得一沉。
车外竟还围了十几名黑衣刺客,个个手持利刃,眼神凶狠,已然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这阵仗,倒是真看得起她顾桑知。
顾桑知只能不顾身上越来越多的剑伤,拼命地往前奔逃。
虽然如今她看上去遍体鳞伤,鲜血似是将衣衫浸染,看上去触目惊心。但是因着体感转换器的缘故,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反倒是那些刺客,对顾桑知下手越重,身上便越是疼痛,脚步也越是迟钝。犹如瞬间带上了痛苦面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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