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御书房内,满殿沉凝。

顾桑知垂首站立殿中,状似听候命令。

自那接二连三的意外后,季皇被迫特免了她的跪拜之礼。

各个大臣亦是垂首敛目,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殿中便只余一片静默。

季皇的目光也终于从案上那叠卷宗上抬起来。

卷宗从她幼年启蒙的蒙师姓名、求学轨迹,甚至一张泛黄的素笺上,她的生辰八字都写得清清楚楚。将她的过往剖解得明明白白,豪无半分遮掩。岂不知这些都是九千岁特意让人篡改之后的信息。

“顾桑知。”帝王的声音低沉如古钟,裹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在静谧的殿内缓缓散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朕问你,此生所求为何?”

顾桑知抬眸,思考一瞬,朗声回禀:“回陛下,妾身胸无大志。所求,也只不过是国泰民安,海晏河清。”

季皇眉峰微挑,眼底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沉了下去,语气带着几分探究:“那你可信仙神?”

殿内愈发安静,百官屏息静立,太子立在一侧,玄色蟒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目光落在顾桑知身上,带着几分探究与审视,似要从她脸上看出些别样的端倪。

顾桑知沉吟片刻,随即缓缓开口,语气不卑不亢:“臣信天道有常,亦信事在人为。仙神之说,若能引人为善,便是正道;若借神之名行奸作恶、祸乱朝纲,纵是真仙,亦当摒弃。”

这番话既无对仙神的盲目尊崇,亦无刻意的亵渎轻慢,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季皇凝视她许久,眼底的审视渐渐褪去,忽然低笑一声,抬手从龙椅侧边的暗格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卷此前引得风波暗涌的神谕绢帛。

他示意身边的近侍总管,将绢帛递到顾桑知手中。

“这是?”顾桑知接过绢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精光。

“打开看看。”季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绢帛展开,上面的画像栩栩如生,正是顾桑知的模样。待她看完上面的文字,季皇才缓缓问道:“你觉得上面所言,是真是假?”

“百分之百为假!”顾桑知立刻垂眸,语气带着几分惶恐与自嘲,“妾身不过是一届普通妇人,资质平庸,怎会是那高不可攀的仙神?”

“既如此,”季皇目光锐利如鹰,紧紧盯着她,“那上面的画像之人,为何偏偏是你?”

“不知陛下是从何处得来这卷绢帛?”顾桑知抬起头,眼底满是委屈与警惕,说话间,眼神有意无意地朝着太子的方向瞟了一眼,那目光带着几分隐晦的怀疑,“保不齐是有人故意伪造,借此陷害妾身!”

季皇端坐在龙椅上,神色不动,眼底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太子那边的情况,他可以说了如指掌,断无这种能驱使蝴蝶、伪造神谕的能人异士。

他淡淡移开目光,忽略了两人之间无声的眉眼官司,语气陡然变得郑重起来,带着帝王册封的威严:“不必妄自菲薄。顾桑知,听封!”

顾桑知心头一凛,敛去所有神色,垂首静待旨意。

“今日,朕册封你为云黎国仙使,掌举国祭祀之事,钦此!”

“妾身惶恐,多谢陛下。”顾桑知敛衽躬身,恭敬得无半分错处,周身的气息温顺而克制,恰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似是历经龙潭虎穴一般,直到回到顾府。全身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舒展。

顾桑知捏着那卷明黄圣旨,缓步踏入府中。

夜色渐浓,顾府的正门也逐渐热闹起来,络绎不绝的小厮捧着礼盒登门,红漆木盒、锦缎包裹,堆在偏厅里竟也占了半壁江山。

顾桑知坐在一旁,看着丫鬟清点礼单,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这些送礼的,多是些品级低微的官员,不过是闻了风声赶来凑个热闹,谁都清楚,这“仙使”名号听着光鲜,实则是个毫无实权的虚衔,连坊间供人观赏的吉祥物都不如。

他们或许忌惮她身上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异,但在看不到实打实的利益前,即便是真仙下凡,于这些人而言,也不过是更具威慑力罢了。

彼时,顾府门外早已清扫得干干净净,昨日残留的些许血污被清水冲刷殆尽,青石板路透着湿润的凉意。

顾桑知早早就派了小厮去应天府报案,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案子到头来多半是不了了之。

她如今真正在意的,乃是太子那边的动静,不知那位心狠手辣的储君,是否真的会就此停手。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顾桑知望着偏厅里堆积如山的贺礼,只觉头疼。

这府里缺个靠谱的大管家已是迫在眉睫,单是这些回礼,就足够让她头疼。思忖片刻,她取来纸笔,寥寥数语写就一份招聘启事,唤来小厮贴在了府门外的照壁上。

未曾想,最先登门的不是应聘的管家,竟是带着贺礼的范景书。

少年一身云纹锦袍,腰束玉带。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见了顾桑知,立马躬身行礼,声音清亮:“拜见师父。”

顾桑知挑眉,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里满是怀疑:“你怎么来了?今日并非书院休沐日,莫不是逃课了?”

范景书连忙直起身,摆了摆手,一脸诚恳:“师父误会了,弟子可是正经请了假来的!一听说师父册封仙使的喜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祝贺。”

顾桑知心头一暖,但是一想到太子那边的威胁如影随形,便不愿范景书多呆,当下伸手接过礼盒:“东西收下,你可以回去了。”

“师父怎这般无情?”范景书垮了脸,语气带着几分委屈,“您就不好奇顾少轩在书院的境况?”

“有你照看着,他还能受了欺负?”顾桑知语气平淡

“那是自然!”范景书立马挺直腰板,得意道,“弟子把他保护得妥妥的,便是今日请假出来,也特意吩咐了兄弟们多照看几分,绝不让人欺负了去。”

“嗯,做得不错。”顾桑知微微颔首

范景书目光随之瞥见府门外的招聘启事,连忙凑上前:“师父,您这是要招管家?弟子认识不少人,要不要帮您物色?”

“不用,赶紧回去。不要耽误了课业。”顾桑知似是催促般的口吻下着逐客令

范景书却像没看懂似的,摸了摸肚子,可怜巴巴道:“师父,弟子赶路匆忙,还未用饭呢。”

顾桑知看着他这副模样,终是心软。

前厅的饭菜很快端上,四菜一汤,清淡爽口。两人相对而坐。

窗外的幕色渐渐暗沉,顾桑知也不由暗自松了口气,她最担心的太子发难并未发生,那位储君,似乎真的暂时停了手。

饭香袅袅,少年叽叽喳喳地说着书院的趣事,顾桑知偶尔应和一声,眼底的警戒稍稍褪去,只剩几分难得的安稳。

末了,还心情特好地让人熬制一锅奶茶。

琥珀色的奶茶盛在杯中,浮着一层绵密的奶泡,香气裹挟着甜暖的气息,在厅堂里缓缓弥漫开来。

范景书捧着杯子,抿了一口,瞬间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艳:“师父!这奶茶也太好喝了吧,简直是人间绝味!”

顾桑知看着他这副少见的雀跃模样,唇角弯了弯:“好喝,便多喝点。”

这话像是解开了束缚,范景书一口气连喝三大杯,当得知奶茶已尽之时。才颇为遗憾地放下茶杯。目光直直落在顾桑知手边只动了两口的杯子上。

忽然,他眼睛一亮,凑到顾桑知面前,语气带着几分雀跃:“师父!不如我们合伙开家奶茶店吧!凭着这味道,定然能火遍京城,赚来的钱我们五五分,如何?”

“不干。”顾桑知想也没想,果断拒绝,语气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范景书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追问:“为什么啊?”

“你是应天书院的学子,当以课业为重,用功读书才是正途,切莫分心于这些旁门左道。”顾桑知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喙的严肃。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况且,你爹乃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还能短了你的吃喝用度?犯不着为这点小钱折腾。”

范景书眼眸微微一动,似是被说动,随即又打起了别的主意,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几分恳求:“那师父,可否将这奶茶的配方卖于我?我不求开店,只求能自己回家琢磨着喝。”

顾桑知抬眼瞥了他一眼,见他眼神真切,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谈什么卖?过会,我便将配方写与你。”

范景书顿时喜上眉梢,“多谢师父!师父您真是太好了!”

直到半个月后,顾桑知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奶茶已经风靡整个上京。此乃后话。

夜幕笼罩着云黎国都城的每个角落。

暗阁分部,烛火摇曳。映得室内人影幢幢。

这里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暗杀组织在上京的据点。

黑木梁柱上刻着狰狞的兽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檀香混合的诡异气息,一如它的规矩——只要价码足够,除皇室成员外,境内之人,无不可杀。

阁主蒋云雁一袭玄衣,面容隐在阴影里,指尖捏着一张鎏金悬赏令,瞳孔微微收缩。悬赏金额高得惊人,猎杀目标赫然是今日刚被皇上册封为仙使的顾桑知。

他即刻命人将悬赏令上报,心中却是暗叹可惜。这笔赏金怕是与他们暗阁无缘。

却未料到,传回的指令却不是全然的拒绝。

“传九千岁令——”传令的差使声音低沉,“此任务接下,但无需猎杀,即刻调派阁中精锐,誓死保护顾桑知安危。”

蒋云雁并不意外。因为在昨日他们就已经保护过那人。

差使却未停顿,继续沉声宣读:“九千岁有谕,今后若他不在,顾桑知便是暗阁下一任主子,阁中上下,需听其调遣,不得有违。”

烛火噼啪作响,照亮蒋云雁震惊的面容。九千岁杨千帆,那位权倾朝野、手段狠戾的幕后之人,竟会对一个刚受封的虚衔仙使如此重视,甚至将暗阁的掌控权托付?他心中虽有万千疑惑,却不敢有半分迟疑,躬身领命:“属下遵令。”

“另有一令,”差使补充道,“明日阁主需伪装身份,前往顾府应聘管家,就近保护顾桑知。”

“属下遵命。”蒋云雁颔首。

送走差使,目光不由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太子那边并未歇下杀心,不过是将想猎杀之事托付给暗阁。却不知,这暗阁的真正主人九千岁,似乎绝迹不会让她出事。

而蒋云雁这位暗阁的阁主,已然开始思索明日该以何种身份,去应聘那顾府的管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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