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回忆

二人说着说着,话题不知不觉又绕了回去。

“容凡,你什么时候开始失忆的?”

“我没说过吗?”容凡抬脚跟上,回道,“我如今的记忆,最早只到那日的刑场之上,要拿刀砍你脑袋的时候。”

青在言道:“所以娃娃亲的暗号是你失忆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容凡点头。

青在言问他:“还记得么?”

“记得什么?”容凡问。

“你把娃娃亲的暗号再说一遍。”青在言说道。

容凡笑说:“不要。”

“我想知道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真的一直记得那句暗号。”青在言说道。

容凡记得,但不想说,那又不是他跟青在言之间的暗号,本来也就是为了保命说的。

“我不记得了,看来真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啊。青在言,你又猜对了。”

青在言似笑非笑,说道:“容凡,你最好不会再恢复记忆。”

“放心,肯定不会的。”容凡想了想,说道,“青在言,你相信我失忆了吗?”

青在言:“你都说过多少遍了,我不信也只得信了。”

.

二人很快走出了康州,来到了义州,下一站便是雨凉。

义州面积很大,如果走大路需要三日时间才能到达雨凉,还是用最快的赶路速度计算的,更不用说容凡的身体根本遭不住风雨兼程地赶路,只得边走边歇,少说得花上五天时间。

所以他们选择了路程更短的山路。

山路纵横,很多山沟里坐落着小小的村庄,这里的村民经久生存在这与世隔绝般的一隅,见到面生之人经过,把二人视作稀奇动物似的打量。

被村民打量的同时,容凡也在打量这里的村落。

很穷很落后,同时也是乱世避难的天选之地。

这种小村落极度排外,青在言趁着金乌西坠之前,带容凡赶到了一座义州下的属县。有了对比,小小属县可谓是通都大邑。

到了客栈,他们要了间上房。

回了房间,不等容凡反应,青在言伸手贴了贴他的脸颊。

“今天没有不舒服。”容凡微微笑了一下,握住青在言的手,说,“我不舒服了,会和你说的。”

青在言松了口气,二人坐在桌边,容凡见青在言在信笺上认真写了几行字,他没探过头去看,但是远远瞧着,也能看出青在言的字十分飘逸。

容凡本没有好奇心,只是青在言一连串写了好几张信后,他才略略抬了抬眉。

搁下笔,青在言轻轻吹干纸上的墨,瞥了他一眼。

“不问我写了什么?”

容凡挠了挠头:“青云宗的事务?”

青在言点头:“是了。”

容凡心想,既然是青云宗的事务,他又有什么好问的。

“讣告,遗书,以及——”青在言一张张指过去,一边说道,“传位密令。”

容凡难掩讶异,可没有一个困惑适合问出口。

清楚他不会问,青在言主动说道:“为我爹拟的讣告,我的遗书,以及把青云宗宗主之位传给晚晴的密令。除了最后一封,其余都是以防万一。”

“……希望这些以防万一的,都用不上。”

“借你吉言。”青在言双手撑着桌沿,视线游移了一圈,才说道,“你呢?”

容凡说:“我不需要,我失忆了,我也没有家人。”

青在言将三张信笺一一封好,走至窗边,将信递给窗外的下属。

“这次去罗州,你带了多少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容凡笑道。

青在言挑眉:“很多,够用。”

容凡的右眼皮忽然间跳了一下。

哪只眼皮跳财来着?

左眼跳财,右眼……

容凡非常讨厌封建迷信。

.

话还是说太早了,深更半夜的,容凡又烧起来了。

他用小帕子沾了冷水敷在额头上,接着便晕晕沉沉地半躺在榻上发呆。

过了一会儿,青在言把他头上的帕子揭了下来,重新过了一遍冷水后,再给他敷上。

“你今天心情……是不是不好?”容凡反射弧长了不是一星半点,额上再次有湿凉的触感后,他才发觉青在言的动作。

青在言没有困意,又惦记着帮容凡过冷水,干脆坐在了榻边,说道:“是。”

“为什么?”

“为一些过往之事。”青在言毫不遮掩,他自斟自饮,客栈的酒虽烈,但是口感一般。

没过多久,青在言放下酒杯,起身又给帕子过了一遍冷水,说道:“容凡,你想不想我给你点睡穴?”

“……不是很想。”容凡说,“可以跟我仔细说说,你的过往之事么?”

点睡穴不过是自欺欺人,没有意义。

“你还记得来客栈前看到的村子么?”青在言慢慢将帕子叠好,敷在了容凡的额头上,说道,“那座村子里的人,我大多都认识。”

因着在水中浸过,青在言的手很凉,容凡将脸凑了过去,贴了贴青在言的手背。

“你的人脉真神奇。”

好长一段沉默的时间过去,青在言才想明白容凡何出此言,无奈地说道:“因为我曾经就被扔在了那个村子,怎会不认识里头的人?”

容凡咧嘴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反应很迟钝。”

青在言拎起酒壶晃了晃,已经空了。

容凡烧得嗓子发哑,他看着青在言的动作,不由得惊讶地说道:“就算不会醉,难道你不会撑吗?”

青在言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回到刚才的话题:“我之前与你说过,一出生我就被扔到了佛寺,长至三岁,又被丢弃在那个村子里。所以我根本不知道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又是何方人士。好笑的是,我被扔到村中的那年,恰巧遇上村人起坛作法,说我的到来是个祥兆,于是啊,家家户户都争着要收我养我。”

青在言笑了起来,冲容凡得意地扬了扬眉毛:“我和你说,我记性很好,三岁之后的事情,我都记得!”

容凡啃着嘴角,拉着青在言的手亲了几下。

“那两年,我的日子过得还算快活。可等我五岁的时候,义州连年大雨,山沟连着被淹,村人又起乩占卜,神谕说,是我坏了村子的命数,是我的到来惹上天不快,故而降下灾祸,引来禾黍之悲,唯有听从老天的旨意,将我烧死祭天,才得再度岁稔。”

“有病!”容凡攥着青在言的手,脸上多了些的情绪上头的潮红,“他们都是封建迷信,神经病!”

青在言用另一只手抚摸容凡的耳垂,低头在容凡的唇上压了一下,说道:“不用生气,说出来之后我的心情好了些,何况他们不是没有得逞么?”

容凡勾住青在言的脖子,将人亲了许久才放开,还是闷闷不乐地骂了一句:“真的很有病!”

“是了是了,他们都有病。”青在言哭笑不得,继续说道,“原本收养我的阿娘终是怜悯我,她打听到消息,连忙把我赶出家门,她叫我一直跑,跑到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前夜我还在柴房里抓了半宿的老鼠,早上滴水未沾,我就一直跑,跑了没多久,便怎么也跑不动了。”

容凡半坐起身,紧张地问了一句废话:“那你逃出来了么?”

青在言笑了笑,忽然发现怎么看容凡怎么喜欢,他轻轻勾起容凡的下巴,说道:“若是没逃出来,我就被烧死了——容凡,你就没法与我成亲了。”

容凡没被逗笑,他依然觉得很恶心:“太没人性了。”

有种说法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深山里的那种村庄落后又愚昧,比起当朝律法制度,他们更为熟悉的是占卜请神这种上天的指示。

可是,什么是上天的指示?不过是寄托情绪与利益需求的工具。

“我亲眼见过他们烧死一个女人。”青在言目光失焦,陷入遥远黑暗的回忆之中,“在那之后,我半年没睡过好觉……你可知那个女人为何被烧死?”

“为什么?”容凡内心已有猜想。

大抵是不守“妇道”那些封建思想惹的祸。

然而并不是。

青在言低声说道:“因着前日大雨,她去收菜时不慎摔倒,压坏了族长家的菜。恰好次日便是村子每年起坛作法的时候,神谕说她不祥,会影响村子里的收成,她就被烧死了。”

“……啊?”容凡一脸迷惑,甚至都怀疑青在言是在编故事逗他。

青在言继续说道:“所以我没力气了,还是得跑,连滚带爬地跑。一连三天我都没有跑出那片山。我想我就要死在那里了。”

他停下来,把容凡额头上的帕子取下过冷水,拧干些再敷回去,又说道:“雨没停过,我从第二天便开始发热。第三天晚上,我听见了打斗声,我没有力气,想跑也跑不了,打斗声久到我快昏过去才停下来。之后,我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走向我,他将我抱起来,带出了那片山。”

青在言又晃了晃酒壶,容凡身手给他倒了杯茶,无奈道:“喝茶吧。”

青在言略带嫌弃地看了眼杯子,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问道:“你有没有好些?”

容凡说:“还烧着呢。没关系,听你的故事可以让我分心,分心了我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青在言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时候我爹二十岁,他正被仇家追杀,不想带我过日夜逃命的日子,收养我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他没办法见死不救。后来,我爹和他的朋友将仇家都解决了,我本以为他会带我回青云宗,可他却丢下我三回。之前与你说过的,不新鲜了。我说个你不知道的事——我爹原本不是青云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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