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却直接给他们泼了一盆冷水：“我们告示上说的是明日才开始招收扇徒，今晚恐怕不能留你们住在这里，并且，只有通过考核的扇徒才有资格住在扇庄。”
一家五口闻言，疲惫不堪的脸上俱是失望。
女人揉了揉眼睛，问道：“我们没有亲眼见过那个告示，那请问掌事，报完名之后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通过考核？”
钟意道：“按照规定，我们先要统一登记，满五十人开始一次考核，从报名到考核结束，最快需要三天时间。”
“三天时间啊……”女人嗫嚅着，想在思考着什么。
厅里一阵沉默。
或许，在某些时候，决定谁先开口的并不是个人的素养，上位者总是比下位者有更多的耐心和底气等着对方开口，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自己好像并没有比严修颜高尚多少。
就在那五人拖着沉重的步伐准备离开时，鱼幼开口说话了：“律法不外乎人情，看你们情况不好，如果你们愿意，现在就可以接受考核，要是考核通过，即刻就能入住扇庄，从明日起，就开始计算薪酬。”
一听此言，那五人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
“……”
钟意劝道：“鱼主簿，这恐怕不合适，我们告示上说的是明日才开始登记考核，如果先对他们五人考核，这对其他的扇徒不公平。”
鱼幼道：“可是……”
钟意道：“鱼主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啊，您三思……”
鱼幼：“那……”
女人一家见鱼幼犹豫，生怕刚才的许诺不作数，忙出声央求：“鱼主簿，求您了，给我们一个机会吧，再过三天，我们可能要冻死街头了，我们一家都是祖传的制扇手艺，您就让我们考核吧，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是啊，求您给个机会，我们以后定会好好为扇庄效劳的……”
鱼幼挥挥手，示意他们停下来：“既然如此，便允了，你们好好准备考核吧。”
钟意还待说什么，被鱼幼制止了：“别说了，带他们下去准备吧，洗漱一下，吃点东西……”
听到吃东西，那一家五口的眼睛都亮了，伏在地上一个劲儿的说谢谢。
其实也不必谢，鱼幼心道，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更让人记忆深刻，这不过是她和钟意花了几分钟时间演的一场戏罢了。
目的就是留住他们，让他们好好为扇庄出力。
对于他们的手艺，鱼幼其实并不担心，他们那样的手艺人，包括他们说话时的口音，他们手指上的老茧，都是鱼幼曾经非常熟悉的。
杭州，曾经也是鱼幼的故乡。
而云扇，就算是在现代社会，也依旧在传承，只不过名叫杭扇罢了。
鱼幼愿意给这五个跨越了时空而相遇的老乡多一些耐心。
要等那一家五口收拾，吃饭，做准备，肯定要花一些时间，为此，鱼幼让人去家里告知一声，自己会晚些回家。
钟意安排厨房给还没有回家的人准备了晚餐。
吃过饭，稍微休息了一会儿，鱼幼便去了扇庄设立的专门用来考核扇徒的房间。
钟意她们已经在了，那一家五口也已经分散坐在不同的位置上。
吃饱了饭，一番梳洗洗去了满身尘埃，终于露出江南水乡特有的清丽。两个女孩儿水灵灵的，男孩儿也白白净净，看起来很斯文，女人年纪虽大了一点，却依旧风姿绰约。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山贼，他们的店可以一直传承下去，就跟鱼幼家一样。
这样一想，鱼幼看他们更觉亲切。
考核主要分两个方面，首先是画技，其次是雕工。这是云扇制作最主要的部分，当然还有其他的步骤，不过哪些步骤难度不大，按照规定来即可，因此不计入考核。
鱼幼坐在主位上，由钟意宣布了考核的题目和考核的规则。
听钟意说完，那五个人也没有提出什么问题，神色很平静，只是淡然地拿起放弃案头的工具，之后便沉浸在各自的世界里。
就连九岁的小女孩，动作虽然没有大人那么娴熟，却也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尽力按照要求做着手中的东西。
整个房间没有一丝杂音，散发着一种安静祥和的气息。
鱼幼忽然想起来，这一家五口来了挺长时间，她都没有问一下他们姓什么。
不过现在也不好问了。
看了一会儿，鱼幼便回了正厅，处理完一些手头的事情，考核还没有结束，她又重新画了两版草图，对，没错，就是要给严修颜送的扇子的草图，修修改改好多次，终于满意了。
正好考核时间也到了。
结果当然是令人满意的，除了九岁的女孩儿雕工稍显稚嫩，其他人无论画技还是雕工都无可挑剔，不过，那女孩儿的画很有灵气，雕工熟练了也就好了。
最终，他们五个都通过考核。而鱼幼也知道了他们的姓氏，吴，一个在杭州很常见的姓。据说每三十几个杭州人中就有一个姓吴的。
这算是开门红了吧，鱼幼对扇徒的质量有了一些期待。
鱼母不放心鱼幼晚归，派了紫烟以及几个得力的家仆来扇庄门口接她。街上静悄悄地，道路两旁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狗叫声。
马车“咣咣”从青石板上驶过。
“小姐，你这也太拼命了，披星戴月的。”紫烟道，“你再这样，夫人会心疼的。”
鱼幼笑笑，“我知道了，紫烟姐姐，这么晚还麻烦你来接我，我以后一定早点回家。”
其实，投入进去做一件事，并没有那么累。
回到家，洗漱过后躺在柔软的床铺上，鱼幼还觉得很清醒，脑中不断琢磨着招收扇徒的事情。
这云扇，不比其他东西，做得好的人，很多都集中在苏杭一带，而要招到这里的人，先得把消息传过去。
严修颜不是大言不惭地说有需要帮助的事情找他么？
正好改明儿去鸿胪寺一趟，看看有没有信使去往杭州的，不过，最好把那副扇子赶制出来，礼多人不怪么！
第二日，正月初六，鱼幼的两个哥哥出发去书院的日子，一早，鱼幼起来收拾妥当就去庆芳居给父母请安，二位哥哥正好也在庆芳居，一家人一起用了顿早饭，饭后，两位哥哥就出发了。
春闱在二月份，一个月之后他们就要返回家中备考，所以这次的分别并不见太多离愁，鱼母的情绪没什么大的波动，鱼幼便早早出门去了扇庄。
考核是满五十人考核一次，鱼幼出了三份不同的题目，分别锁在案边半圆桌下面的紫檀木小柜子的三个格子里。昨晚考核那一家五口用掉一份，后面怕题目不够用，鱼幼便又出了一份。
每隔一个时辰，钟意安排的人会进来房间汇报一次扇徒的报名情况。其余时间，鱼幼都伏在案头画草图。
一年至少要完成一千副云扇，质量还要有保证，那扇子的图案当然也要严格把关，鱼幼计划将不同风格的画都画出一些来作为示范，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她也想将送给严修颜的那副扇子尽快赶制出来，不过扇庄人多眼杂，万一今后那扇子被人认出来，岂不说不清楚，只好作罢，等到晚上回去赶工。
扇庄开始招徒，所有的官儿以及丫鬟杂役都在岗位上忙碌着。
但是，让鱼幼感到奇怪的是编外人员夏潇竟然一整天都没有出现，而昨天他明明说了今天会来扇庄的。
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习惯了他每天在扇庄晃悠，不来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到了晚上下值时间，夏潇还是没有出现，不过，扇徒报名情况喜人，已经累计有三十名扇徒做了登记。鱼幼没有耽搁，时间一到就回了家。
吃过晚饭，鱼幼便将自己关在房中集中精力刻扇子。
好在那副扇子要刻的是沙漠，内容不是很多，重在构图和意境。
不过，就那不多的内容，鱼幼刻结束也到了第二天早上，熬了一个通宵，感觉眼睛都快要瞎了。
好在成品还是很让人满意的，尤其是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戈壁滩，鱼幼精心地刻出了流沙的纹路，一波又一波绵延到天际，以及上面的题诗，留白，在好几版草图的基础上，又按照扇子的具体大小形状，改了一版又一版，最后才一比一还原在了扇子上。
鱼幼赏玩着扇子，心道，这还不美死严修颜那家伙，轻松将他拿下，让他听命于我，替我多多宣传，招收优质的扇徒……
这样一想，熬夜的疲惫似乎减轻不少，不过，眼睛还是很难受，鱼幼躺回床上，准备歇会儿。
三月知道自家小姐熬夜给严修颜刻扇子，以为她终于想通了，高兴地要飞起来，不过看她眼睛布满血丝，又心疼地不行。
她给鱼幼准备了十几条热乎乎的手帕，轮流着给她热敷眼睛。
热敷的间隙，鱼幼闭着眼睛给三月道：“扇子就在桌上的盒子里，你看看怎么样。”
三月拿起扇子，半天都没有声音。
“怎么了？”鱼幼觉得不对劲儿，拿掉手帕起身去看，结果发现三月看呆了。
鱼幼：熬大夜！
严修颜：媳妇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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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扇徒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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