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时桢走了两步，还在原地，皱眉看身后扯住自己卫衣帽子的人。
“你去哪里？”
“对面。”
“做什么？”
“赚钱。”
他既不心虚也不躲闪，语气理所当然，好像只是去赌场勤工俭学一样。
赛克皱了皱眉，他知道时桢不可能是个乖孩子，但也没料到他如此多才多艺，涉猎广泛。
他不由强调：“不许去。”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时桢哪根逆反神经，他眉一挑，从赛克手中拽回自己的帽子：
“你管我？”
“你凭什么管我？”
赛克滞了一下，他意识到时桢的成长环境让人根本不能用正常孩子的标准去判断他，不自觉放缓语调，给他讲道理：
“帝国法规定未成年人不能进赌场。”
“我不是帝国人。”
“你父亲是帝国皇帝，这里是帝国境内。”
“我记得他们只让你看着我，没让你管我。”
“我不阻止你。”赛克半蹲下身，平视时桢的双眼，郑重道，“但你今天的一切行为陛下都会知道。”
“那又怎么样？”
“他会把你抓去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强制性道德与法治普及教育，你的光荣事迹会在每个普法讲座上被当做典型案例反复提及，在各个幼儿园，小学间广泛流传，你会在全帝国公民面前反复丢脸。”
时桢抱着手臂嗤笑：“你以为我怕？”
他用仅剩的星币换了游戏币，边按按钮下吊爪边不屑地说：
“我只是给你一个面子，不让你为难。”
他帽子上的小黄鸭睁着憨傻的大眼睛，随他动作嚣张地摇晃帽檐两边的脚丫，又熊又怂。
赛克揉了揉太阳穴，重新给他换了一筐游戏币。
这次时桢运气依旧不好，只抓到勇者玩偶身边的小恶魔。
他的脸皱了一瞬，然后再次把玩偶塞到赛克手臂间，慷慨地说：
“赛克先生，我记得您有两个孩子的吧，再送您一个，免得厚此薄彼。”
“至于这次活动的经费您记得自己去找爱德华二世报销。”
赛克随口应了一声，带时桢回帝都吃午饭。
他问时桢想去哪里，时桢无所谓，只要能吃饱饭就行。
可能是不会说话气人的原因，他认真进食的样子很乖巧。
在时桢吃饭的同时，赛克的私人通讯器传来一道女声：
“尊敬的上官，已为您查实，B5-1星地下赌场系为梅德尔连锁赌场的子机构，小殿下曾经在梅德尔星地下赌场总部工作过三个月，在赌场总负责人洛克的地盘上杀了一个参与奴隶买卖的联邦高官然后离开，洛克一直在黑市里雇人找他。”
“今天也有一批人想来找小殿下麻烦，已被我们秘密处理，希望没有惊动您。”
“肃清风纪。”
赛克漫不经心地打出一行字。
下一秒，帝国各个区域的负责官员收到指令，派出军警开始行动。
下午赛克横跨大半个帝都星，带时桢去新开业的游乐场。
人群嘈杂而拥挤，热气腾腾的笑声挤满整个乐园。
赛克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时桢，帮他拍照留存。
排队等过山车的间隙，他一张张地翻阅照片，虽然以前很少做这种事，但他摄影技术不错，拍出来的每张照片效果都令人满意。
他看着上面时桢灿烂的笑脸，心里一动，忽然问：
“你有自己过去的照片吗？”
时桢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放松。他在B5-1星待了整整一个上午，他的仇家依然没有找上门来，这让他不禁怀疑对方曾经对他许下要把他头砍下来当球踢，骨灰压成骰子被人摇散的海誓山盟只是一场玩笑。
听到赛克的问话，他随口回答：
“照片没有，画像应该是有一些的，不确定，要不你去星盗联盟或者联邦的过往通缉令上翻一翻？”
“……”
“这么看着我干嘛。”时桢满不在乎地说，他讨厌拍照，“你以为我以前的职业很能见光吗，我难道要留着自己的高清大头照上通缉令？”
不过伊尔加泽那里一定保存了一部分时桢的丑照。
要是可以的话，那谁肯定恨不得在每个凶案现场都撒一张时桢的照片。
好在时桢手上也保存了很多他的照片，由此达成双向威慑，并签订《照片不扩散条约》。
也不知道那谁现在还活着没有。
时桢忧心忡忡地玩了五次过山车，满腹心事地闯了七次鬼屋，第九次怅然若失地站在跳楼机前时，天黑了。
他的仇人们依旧没有来找他。这让他不由得自我反省，自己要是有那谁一半欠揍就好了。
“晚上七点有化妆游园会和杂技表演，九点有烟花秀，看完之后我们就回去。”
赛克公事公办地报着行程表。
时桢撑着脸颊，自觉逃跑无望，决定最后再找一次机会尝试离开，如果跑不掉的话今天就放弃。
但在此之前，要先填饱肚子。
他从地上跳起来，走向冰淇淋车，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两个冰淇淋，满怀期待地拿起一个尝了一口，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
时桢回忆了一下究竟是什么让他产生游乐场的冰淇凌会比其他地方更好吃的错觉。
可能是某次执行任务路过游乐场的时候，那个站在冰淇淋车前的小屁孩实在笑得太开心了。那时时桢把自己藏进人群里，看了那个小屁孩好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也上前买一根尝试一下。但排队买冰淇淋的队伍实在太长，他没有足够的时间停留在那里，很快匆匆走掉。
现在看来人果然是爱自欺欺人的生物。
冰淇淋一直是这个味道，他又一次被自己欺骗了。
时桢吃了两口，把其中一支冰淇淋放到赛克手里，自己去追逐棉花糖车。
赛克隔着人群，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时桢，又看看手里的冰淇淋，略微嫌弃，但好歹没扔掉。
过了片刻，时桢没有回来，他的衣摆被人用很小的力道扯了一下。
赛克低头，看到了一个脸蛋圆圆的小豆丁。
小豆丁仰着脑袋和他对视，似乎有点怕他，但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冰淇淋，仍鼓起勇气说：
“叔叔，你不喜欢冰淇淋吗，快化了，不然你卖给我吧，我喜欢，我还请你吃糖。”
他摊开的两只胖手里一只拿着两枚星币，一只躺着一颗包装鲜艳的糖果，期待地看着赛克。
赛克通过通讯器召唤来新的冰淇淋车，然后拒绝了他。
小豆丁眼里包着泪，嘴唇一扁一扁的，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除了时桢，还没有哪个小孩在他面前哭过。
可能是因为不敢。
赛克不喜欢爱哭的脆弱小点心，略微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冰淇淋是那边那个哥哥的，你想要可以去问他，问我不行，我不能代替他决定。”
“可，可是，付钱的，不是你吗？你，你不是他爸爸吗，嗝……”
“但东西是买给他的，就算他不喜欢，不经过他的同意给你，他也会生气，和你一样哭鼻子。”
好在新的冰淇淋车很快到来，赛克花钱给小豆丁买了两个冰淇淋，终于把人送走。
小豆丁临走前把手里的糖果留给了他，说是请那个爱哭鬼哥哥吃。
时桢拿着棉花糖和气球回来，看到赛克手上半融化的冰淇淋，愣了愣神。
他在买棉花糖的时候就远远看到那个小豆丁，所以故意拖了一点时间，等回来的时候要是发现自己的冰淇淋不见了，他就可以借题发挥，无理取闹，然后很生气地跑出游乐园，趁机甩开赛克。就算被逮回来也有理由解释。
但他还没来得发挥，借口就挥发了。
时桢接过赛克手上的冰淇淋，把棉花糖和气球递给他拿着。他没滋没味地咬了一口，意外地发现融化的冰淇淋比第一支更好吃一点。
他遗憾地放弃今天的逃跑计划，边吃冰淇淋边对赛克说：“还好你没有把我的冰淇淋给那个小屁孩，否则你将成为我最讨厌的第三个人。”
赛克看他那副嚣张的模样，觉得要是冰淇淋真被拿走了，他不一定会哭鼻子，但一定会把送东西和拿东西的人都打一顿，然后再把自己的东西抢回来。
“第一和第二是谁？”他随口问。
看在他还算贴心的份上，时桢满足他的好奇心：
“第一是个神经病，老是喜欢和我抢东西，哪怕是一块面包，我塞嘴里了他都能扯走一半。”
从那以后，神经病被焊死在讨厌榜第一名的铁王座上，谁也动摇不了他的地位。
九点以后，天空中五光十色的烟花一朵朵绽开，时桢的眼睛映着烟花的颜色，光彩绚丽。
不管怎么样，今天至少玩开心了。
“第二名是大魔王，他拒绝把我的钱全部还给我。”
“……”
“他如果把钱全部还给你，你就不讨厌他了？”
“砰——”
最后一朵烟花在天空上被炸碎，闪烁过后的灰烬坠落下来，沾在时桢的帽子上。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借用帽檐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表情：
“你知道大魔王是谁吗？”
这又不难猜。
好半天时桢才重新抬起头，笑着说：“现在大魔王退一位，你是我第二讨厌的人。”
赛克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
“要我不讨厌你也可以，除非你跟我一起骂大魔王。”
赛克皱了皱眉。
“他是飞天大野猪。”
“是疾走毒蘑菇。”
“是遁地扁嘴鳄。”
“是深海黑猩猩。”
“……”
时桢看着他脸上无动于衷的神情，昂着下巴说：
“我骂完了。”
赛克说：“我可以当没听见。”
于是时桢抱着肚子笑了起来，笑完后脸色一变，郑重宣布：
“恭喜你暂时超越第一名的神经病，成为我最讨厌的人！”
他说完后把帽子往前压，不去管身后的人，站起来走出游乐场。
骗子！
正常帝国人在他骂维克托的时候早就跳起来激烈反驳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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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假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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