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是洛宁顾家的夫人,财大气粗,雍容华贵,身上挂着的饰品皆是难寻的珠宝,此刻,她刚哭了一通自己那苦命的儿子,拉着顾白回了家,餐桌上她眉头轻皱。
“小白,多吃点。”
顾白握着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看着已经满到溢出来的菜陷入了沉默,这突如其来的母爱他实在承受不住。
“那个……娘?”他不太熟练的叫出了这个称呼,“我吃饱了。”
顾母心疼的又开始抹泪,手上的筷子夹得更快了,“你看看这孩子,都饿糊涂了,平时都能吃一大碗呢。”
幻境为顾白创造的名义上的父亲也皱着眉,眼含关心道,“小白,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顾白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叹口气,塞了一大碗饭,撑得他走路都打飘。
“这不是幻境吗?怎么吃的也做的这么真实!”
他躺在床上自言自语,“也不知道这个身体能不能消化的了,毕竟辟谷了这么长时间。”
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观察起这个房间。
顾家确实称得上富裕人家,单看顾白的房间就能看出其中的低调奢华。
黄花梨做的柜子,红木打造的家具,还有博古架上各种瓷器。即使顾白在他们看来是个傻子,也不会亏待他。
观察完房间,他顶开窗户,一丝光泄出,勉强照亮一小片地方。
外面数十名侍卫来回巡逻,将他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他叹口气将缝隙合上,再等等吧,这一队侍卫总有换班的时候。
这一等便等到他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才有护甲摩擦的声音响起。
顾白翻身起来,敏捷的跳出窗户,躲在假山下面,借着月光小心前行,最终走到了东边的墙壁前。
足尖轻点,再次落地他便出现在顾家后面的小河边,哗啦啦的流水声恰好掩盖住他行走间的声音。
河边青柳绿枝垂下,随着夜风摇曳。
夏季的风有些燥热,即使是河边,也不见几分清凉,反而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血腥气?顾白停下步子,那股血腥气陡然间更加浓了。
“不会这么巧碰上杀人现场了吧?”他轻声呢喃着,轻手轻脚的靠近河岸。
岸边湿软的泥土踩上去无声无息,他藏在一棵柳树后,小心的露出一只眼。
前方,一身红衣的人将一块布揭起,瞬间,血腥气直冲顾白的脑子,看来那就是尸体了。
他缓了缓,才继续看下去,那人手指隔空点了下尸体,红色丝线迅速缠到尸体上,将其翻了个面,这熟悉的做法令他微楞。
“尊主?”
他拍拍沾到树皮木屑的手,走到红衣男子面前,“发现了什么?”
奚长漠的脸色比进幻境前还要差,他指着地下的尸体道,“女子,最多二十岁,家境普通,今日有喜事。”
顾白蹲下身,尸体正好翻了个面,他猝不及防的与面容惨白的尸体来了个脸对脸,啊!!!
他差点一屁股坐在泥里,稳住自己以后他怒视奚长漠,“尊主这是故意的?”
奚长漠难得心虚的摸摸鼻子,“不是我。”
顾白懒得跟他计较是谁的问题,虽然刚才被吓了个半死,但他确实发现了点不对劲,“这是今天成亲的那个新嫁娘吧。”
他将手虚虚盖在尸体的脸上,只露出小半张脸。
下午的时候,他远远的看见花轿从街上穿过,当时那位新嫁娘不知为何丢了规矩,掀起帘子微微露出一只眼。
“就是那位新娘,只是为何会死的这般惨。”顾白确定了尸体的身份,又检查了几处伤痕。
奚长漠道,“暂时不知,或许可以去她要嫁的那户人家查查。”
顾白站起身,手不经意间沾上了河边的淤泥,他下意识想掏纸巾,却没找到口袋。
“你有......”他猛地反应过来,这里早已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了,他应该用清洁术而不是纸巾。
奚长漠却像早已知道顾白要说什么似的,掏出一块手帕,动作自然的递给他。
行吧,既然人家给了,那他顾白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一边擦着手,一边道,“兴庆坊北边的商家下午给小儿子办了婚事。”
奚长漠可有可无的点点头,“走吧。”
顾白挥出一道灵力,周遭的植物迅速将尸体掩盖,形成一座天然的坟墓,“先这样吧,白天我们报了官再帮你立一个正规的坟。”
他像模像样的拜了拜,才转身和奚长漠离开。
兴庆坊北边,商家的门口还挂着红灯笼,上面贴着大大的喜字。
守夜的侍卫被通红烛火照得半明半暗,光影跳动间,竟诡异莫名。
在没人注意的角落,两道身影飞快的掠过,从墙头上跨过,消失在商家大院里。在周遭植物的指引下,顾白很快找到了婚房。
此时的婚房大门紧闭,周围连个守门的丫鬟小厮都没有。
一株草的叶片悄悄从门缝里探进去,左右扭了一下,随后蹦跶进去,嫩绿的叶片晃了晃,在屋子里悄悄地走了一圈才出去。
顾白安抚般给蹦到手心的草一丝灵力,将它送回了土地。
“里面只有一个男人,看起来像是昏迷了。”
他轻轻掀开窗户,从外面跳进去。
下一秒,奚长漠推开门走进房间,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有门。”
顾白尴尬的挠挠下巴,这不是总觉得自己在干坏事,没忍住吗。
他大致扫了一下整间婚房,心里只剩一个感觉,豪华。
与顾家内敛的风格不同,这间婚房是真的豪华,顾白简单的评价了一下,就是暴发户审美。
他随手拿起一块墨,啧,上好的徽墨,价值千金。
感叹完商家的豪华作风以后,他径直床上躺着的人。
床上这人倒是长了个好样貌,五官端正,眉毛斜飞入鬓,哪怕脸色苍白也丝毫不显孱弱。
顾白仔细扫完男人的全身,心里生出一抹疑惑,这人胸口不见一点起伏,不像昏迷,更像是没了气息。
他目光停在男人的脖子上,指尖挑起男人的下巴。
奚长漠余光瞧见他的动作,无奈的叹口气便继续研究手里的信纸。
“奚尊主,这人已经死了啊。”
顾白维持着挑起下巴的姿势,示意奚长漠来看。男人苍白的脖颈上有一个暗红的血洞,看起来不大,但很深。
奚长漠指尖凝出一丝魔气,送入血洞,“死了,而且死了至少半个月。”
顾白有些惊讶,“商家没事吧,给一个死了半个月的男人配了个冥婚?”
奚长漠摇摇头,将手里的信纸递给他,“不是一个,是四个。”
顾白皱起眉,手上快速翻看着信纸,这些信都是那些嫁过来的女孩家里人送到商家的信,这么长时间都不曾被人翻动过。
他越看越气,最后气急反笑,“四个,还都是冥婚,这属于欺诈啊,商家胆子可真够大的,人界的律法都敢不放在眼里。”
像他们这些修仙的修魔的在人界都得好好守规矩,一丝灵力都不敢在凡人面前乱用,这商家倒是胆大,这已经属于诈骗的范畴了!
奚长漠忽然神情一凛,伸手拉住顾白的胳膊躲在屏风后。
“谁在那?”
一声厉喝在门外炸起,紧接着一个穿着灰色短打的小厮拿着火折子推门进了屋子。
“我看见你了,别藏了。”
顾白在心里默默回了句,“现在小学生捉迷藏都不用这句了。”
“我真的看见你了。”
顾白继续,“对对对,你看见我了。”
一只手猛地拉开屏风,顾白大剌剌的对上那人惊恐的眼神。
“......”
“......”
两相沉默之下,是无言的尴尬。
小厮结结巴巴道,“我,我就说,看到你了。”
奚长漠看不下去了,替两人解围,“亓清阁的大弟子,齐年。”
顾白的脑子终于开转,“原来是你啊。”
齐年懵逼的看着两人,“你们是谁?”
顾白拍开胳膊上的手,整理了着装才道,“宁清和念无,认识不,我二人受他们所托,来找你。”
齐年啊了一声,眼中的戒备还没消失,“我那两个师弟常年不出亓清阁,你们又是如何见到他们的?”
顾白很是欣慰,少年安全意识非常强啊,他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已经一个月没给你师弟的念珠更新新内容了,人家自然是觉得你出了事,自己跑出来遇上了我们。”
齐年听到眼前这个眉眼温润的少年说出念珠时就已经信了七八分,毕竟那颗念珠只有师弟知道。
顾白上下看了一眼他的穿着,诧异道,“你这是成了商府的小厮?”
齐年一听这话,也不管眼前的人是谁,扑上去就是一顿哭。
“不是这幻境一点人性都没有,把我变成了小厮,每天起早贪黑的,还要顾忌着幻境不能随便出手,我还联系不上外面,练剑画符练了十八年都没磨出水泡,我干活干了一个月水泡破了俩!”
“亲人啊,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顾白惊恐的将扑到他身上的人撕下来,眼神里似乎带上了一点奚长漠同款的嫌弃。
“你不是大弟子吗,平时最是严于律己,这点苦洒洒水啦。”
齐年擦擦眼泪,“我刚刚成年,第一次下山就遇上最凶的幻境,不怕才有点奇怪吧,还要我干活,我师父都没让我干过。”
奚长漠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看着两人话题越聊越歪,终于忍不住打断,“说说你了解到的商家。”
齐年愣愣的缩了缩身子,他有些害怕这个人。
顾白乐呵呵的补了一句,“别给孩子吓着。”
齐年叹口气,一脸生无可恋,“这是个非常凶的幻境,每一处都做的很精细。”
“这里每三天便会办一场婚宴,而那些新娘的夫君全都是床上躺着的那位,并且这些新娘第二天都会不见。”
顾白扭头看向奚长漠,“你说那些新娘会不会都死在那条河里了?”
奚长漠不置可否,“没有证据。”
齐年听到这话倒是有些反应,“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白解释道,“我们来之前,在河岸边遇见了今天成亲的新娘尸体。”
齐年这次倒是没害怕,反而分析起来,“有可能,因为那边确实经常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简单的讨论很快便结束,他们手里了解的信息不多,便散开继续检查起这间屋子,顾白则转身继续研究躺在床上的男子,也许是男子并没有出现死人的特征,他并没有感到害怕。
时间一点点过去,期间只有齐年因着小厮的身份出去过几次。
外面更夫拉长的声音传了进来,顾白回神,掰了掰手指。
他拍拍齐年的肩,语重心长道,“少年,我们该走了,不然我们的身份就该暴露了,祝你好运。”
说完压根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扭头就走。
齐年还未反应过来,两人便推开房门走了一段距离,他只能留在原地缩缩脖子,试图留下两人无情的背影。
签上约啦,以后我就是透明作者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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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冥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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