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乐的来龙去脉不知怎么的还是被添油加醋在班里传开了,一班同学以前就不怎么喜欢杨子仁,有点儿臭钱就瞎显摆。
任念此举深得民心,形象一下子变得亲民了起来。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有人敢过来问题了。
第一个代表就是体委梁国栋,梁国栋拿着卷子,老大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站在最后一排后面,可怜兮兮的。
梁国栋问的是入学考试数学最后一道题,同样是“普通班同学不要求掌握但是一班同学必须会”的压轴难题。
半小时的大课间已经快过去了,任念一手拿着画满了图像和公式的演草纸,一手搭在椅背上,指间夹着一支笔,一下一下晃着圈。
写完前两节英语课后作业的曹文榜和上练习册,扭头看过来:“念神你加油,咱们体委已经把班上能问的人都问遍了,至今没人能给他讲懂这道题,你要也讲不明白,他就只能去找丁老大了。”
丁老大就是数学老师丁伟,成天板着一张国字脸,“不苟言笑”四个字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班同学都有点儿怕他,私下里都叫老大。
任念闻言抬头,诚恳地说道:“不然你就还是去问老师吧。”
梁国栋哭丧着一张脸:“别啊,我,我哪儿敢去找丁老大问题啊……”
顾蒋舟在边上做着英语题听了二十分钟,合上英语练习册之后又琢磨了几分钟,然后众目睽睽之下伸手从她同桌手里拽过了演草纸,顺便把笔也抽了出来。
任念指间蓦地一空,捕捉到顾蒋舟桃花眼里一闪而逝的得意之后,不由得失笑,小姑娘还挺记仇,这是在报复他昨天晚自习抢她笔的事儿呢。
顾蒋舟在纸上写写画画,完了之后潇洒地一抖纸页往身后一递。
“别看你念神中间那个只画了一根辅助线的图,看这几个,按顺序看。”
梁国栋老实接过演草纸,道过谢后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任念听她这么一说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你给他讲的太复杂了,按这个思路计算量太大,而且容易出错。”
“那按你的思路也讲不明白啊,”顾蒋舟合上笔帽,把刚刚抢过来的笔扔回任念桌上,看着他说道:
“而且咱们客观分析,要是考试压轴大题真出了这个题型,最后一小问的六分,那都是冲击满分的人才去折腾的,真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检查选择题呢。”
顾蒋舟说到这里抬头看向身后的傻大个:“梁国栋同学,你数学是要拿满分的嘛?”
梁国栋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140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很好!”顾蒋舟微笑着点头:“那这道题按我刚给的思路能看懂嘛?”
“能能能!”梁国栋双眼发光地点着头:“能看懂!我回去自己算算就好,谢谢念神!谢谢蒋舟姐姐!”
顾蒋舟被这声“蒋舟姐姐”雷地面色一僵,旁边闻娇语插嘴解释道:
“这咱们一班的传统,女生都叫姐姐,习惯就好。”
梁国栋还没走,闻言挂上理所当然的表情:“那必须的呀,咱们班来个女生多不容易,每一个都要用心呵护!”
上课铃准时响起,看热闹的,追逐打闹的,都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坐下。
任念把搭在椅背上的胳膊肘放下,转身坐正,拿起桌边被扔回来的笔搁进笔槽,偏头看了眼他同桌无比郁闷的一张小脸,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嘴欠地叫了声:
“蒋舟姐姐。”
顾蒋舟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得偏过脑袋,瞪着旁边眼含笑意的少年,咬牙切齿,压着声音恶狠狠地说道:“以为我不敢打你?姐混街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过家家呢!”
任念声音都带着笑,“嗯,蒋舟姐姐我错了,别动手。”
顾蒋舟听着他那哄小孩的语气,磨了磨牙,正要说什么,老师走了进来,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还没说出口的那句“没跟你开玩笑”咽回肚子里。
不过就算她真这么说了……估计旁边这人也不信,还以为她在坚定不移地草人设呢,顾悦玥给她宣传的那个混混人设。
啊,好烦,这年头说个真话都这么难!
四中每周六下午上完课后放学,还没进入高三,大家压力也不太大,每到这时候多多少少都有些兴奋,虽然也就一天的假,第二天就得回来上晚自习,但也是值得期待的。
闻娇语就什么时候办板报这个问题征询了一下组内成员的意见,是周六午休时间做还是周末找个时间,最后觉得还是不能糟践来之不易的周末,就用午休时间好了。
反正下午两节英语两节语文,都不是烧脑子的课程,水一水就过去了。
午休时间,人都回了寝室,教学楼里空荡荡的,感觉说句话都能有回声。
谭小乔把打印出来的资料递给任念,指着教室后面黑板中间两块用粉笔浅浅圈了一下的两片区域,交代到:“黑板上用铅笔画了线的,贴近了就能看出来,一边写一段话,然后中间竖着写大字……”
任念捏着一只粉笔,看谭小乔在黑板中间比划了半天,点点头,手上一用力把粉笔折断,长的那一截扔回盒子里,横捏着稍短的一截,站到谭小乔刚刚比划的位置前,刷刷写起了大字标题。
顾蒋舟还在听闻娇语说空白处要画什么花纹和图案,听见粉笔有节奏地磕在黑板上的声音响起,抬头看了过去。
谭小乔走回她们身边的时候,任念已经两三下把中间的大字写完了,随手把用过的短粉笔搁在了粉笔槽里,捻了下沾上白灰的手指,低头看着打印出来的A4纸,慢慢往旁边走了两步,到了粉笔盒边上又抽了只粉笔,倒过来指尖捏着粗的一端,开始往黑板上抄资料上的内容。
谭小乔一脸崇拜,掩着嘴巴小声说道:“我天!这也太好看了吧,就凭这个字,咱们班这个月板报肯定能评上优。”
闻娇语赞同地点点头,把桌面上印着花纹的资料纸拿起来,“走吧,咱们也干活儿了,我看念神这效率,估计不等咱们仨画完人家字就写好了。”
二十分钟后,已经写完两块版面的任念放下粉笔,走回座位把手中已经没用的资料放到桌上,转身就看见他同桌还杵在二十分钟前她待的那块地儿,一手拿板擦一手拿粉笔,画两笔擦两下画两笔擦两下,动作有些粗暴,看样子似乎是进展不太顺利。
顾蒋舟凝神屏息地画完收尾的一笔,拧着眉头严肃地审视着自己修改了无数遍的作品,三秒后嘴巴一撇,抄起板擦,刚拍上黑板就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带着犹豫的询问:
“你这是……画的什么?”
顾蒋舟吓了一跳,转身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的任念。
她瞟了一眼黑板上歪歪扭扭的几条线,面无表情道:“兰花……”
顾蒋舟深吸一口气,为了挽救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故作镇定地胡扯道,“高考又不考画画,我上一次画东西得追溯到小学了。”
这着实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她小学那会儿就没正经上过几堂课,成天就想着怎么从学校溜出去打架,至于期末不算分上课不太管的美术,那更是连老师的面儿都没见过。
不过这么说比较符合“顾蒋舟”的经历,当下应该是很妥帖的一个借口。
谁料这个借口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顺理成章地被接纳。
“你这哪里是小学生的水平,”任念走上前去,再次伸手抽走了他同桌手中的东西,一边擦黑板一边说:“你这是幼儿园的水平,我来画吧,你歇着就好。”
顾蒋舟的“大作”在她同桌的轻描淡写间被擦了个干干净净,随之覆盖而上的是渐次展开的一副国画兰花。
一笔长,二笔短,三笔破,凤眼留隙,四五笔做补……
顾蒋舟放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张了张嘴,发现着实没什么好说的,于是选择了闭嘴。
下午,田向上坐在自己座位上,上半身扭成麻花,看着教室后面新鲜出炉的黑板报,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嘴里也半点儿没闲着:
“妥了妥了,咱们班这个月板报肯定是优了,念神牛逼,蒋舟姐姐牛逼……”
顾蒋舟把语文书从抽屉里拿出来往桌面上“啪”地一拍,“你念神牛逼,能写会画,跟我没关系,还有,叫姐就叫姐,别叫姐姐!”
“为啥?”田向上一愣,“蒋舟姐姐叫起来多顺口啊……”
顾蒋舟不说话,冷冷地盯着他。
田向上一个哆嗦坐直了,字正腔圆道:“蒋舟姐好!”
顾蒋舟这才把目光收回来,低头从笔袋里找记号笔。
任念这会儿正靠在墙壁上,垂眸翻着语文书,无声地勾了下唇角,然后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褪黑素功效有限医不了心病,任念依旧长期处在缺觉的状态中,今天中午没休息,又困了。
周末,顾蒋舟本来想的是去给蒋晚晴陪床,但是蒋晚晴不让,理由是不愿意过了病气给女儿,“听话,住在医院不好。”
顾蒋舟又不想回家面对顾悦玥和穆倩那两张惺惺作态的脸,只能选择住校。
第四节课下课后,闻娇语去陶金宝办公室,拎着一大口袋手机放到了讲台上,班里同学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顾蒋舟不争那几分钟,大热天的她也不打算往人堆里挤,打算等大部份人都散了再上去拿手机。
她顺手翻开英语练习册,选择题写了一半,田向上的大嗓门响了起来。
由于地理位置不占优,田向上同学是最后一波拯救出自己手机的人。
他一边开机一边招呼道:“有去启航楼大酒店的同学吗?”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住校的同学已经拿着手机走出教室,欢天喜地把家还了,剩下的零星几个基本都是住校的。
闻娇语卷好空袋子放到粉笔盒旁边,拿起桌上唯一一个还没被人认领的手机走下来,跟着帮腔道:“走起走起,启航楼大酒店,正好欢迎新同学,蒋舟你是住校的吧,念神跟我们一块儿去不?”
顾蒋舟从闻娇语手上接过自己的手机,道了谢之后也跟着看向她同桌。
任念把收好的一摞书在桌上磕了磕,然后塞进抽屉里。
他张嘴正要说什么,原本因为睡眠不足而懒懒散散的目光刚一抬起来,却瞬间变得锐利,越过周围零散的几个同学,直直戳向了后门的方向。
围在这边的一圈人齐齐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教室后门站了个很漂亮的女人,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穿着简单大方的直身裙,小腹微微隆起,很明显是怀孕了。
她抬手轻轻拢了下头发,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开口时语气却显得有些拘谨,甚至带着一丝错觉般的讨好。
“任念,放学了么?阿姨来接你,先……先去吃个饭,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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