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钳得很紧,凌回宴挣了几下,没挣脱。
“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要说起来,你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算上这次,你都救我两次了。”
还有一次,是清虚派的那条巨蟒。
周北鸿没说错,凌回宴就是生气了,他既气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周北鸿,又气周北鸿一言不发孤身离去,可他又气得没有立场。
生硬一点说,他与周北鸿不过是上司与下属的关系,再深入一点,算配合得当的朋友,朋友间,不打招呼就离开再平常不过。
他们又不是……他用什么身份来指责?可他就是克制不住委屈,从他睁眼,是周北鸿一直陪他、护他,是周北鸿做他的后盾,陪他度过那段惶恐不安的日子,可也是那个后盾,悄无声息地消失……
天地之大,却无一处可寄托心灵,这一别离,便是杳无音讯。
那晚,红烛燃了一夜,凌回宴躺在床上,等了一夜。
凌回宴咬牙坚持,眼泪却不争气地流出来,手心被指尖划破,疼痛也转移不了心头的痛楚。
耳边是周北鸿断断续续地致歉:“对不起,是我害你至此……”
若不是他,冰雪漫天之时,等待他的应是饶雪嬉闹,而不是血洒红梅。
若不是他,少年英才之名,合该有他的一份,而不是隐姓埋名。
若不是他,境界突破时,应当顺顺利利,而不是修为记忆尽失,连个小小的蛇虫都打不过。
那天,凌回宴心头的灵魂受到致命一击,从他的躯体中脱离,归入周北鸿的身体中,霎时间,千头万绪的记忆奔涌而来,周北鸿来不及梳理,匆匆带凌回宴返回魔界。
然后日夜不歇返回北山,站到破旧的小木屋前,他像初次来一样,认认真真地走过每一个角落,然后拎着一桶水,从里到外洒扫一遍。
夜晚,他躺在略显逼塞的床上,回想从前的点点滴滴,从他化形到现在。
更多的是他怀揣目的,再次来到凌回宴身边,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个个锥心,若不是凌回宴失忆引起他的兴趣,恐怕此时,他能得到的,只有一具冰冷刺骨的尸首。
尘封的记忆中,被丢弃到一角的,他亲手递的,被调包了的丹药,周北鸿自虐般,一幕幕回想那日的情形,凌回宴说的话,唇角勾起的弧度,眼神中的信赖,他的冷心冷眼,怕被发现的忐忑,丹药被咽下时的兴奋。
周北鸿心如刀绞,恨不得将自己的全身都冻起来,再捣碎。
可破晓后,思念如藤蔓一样缠满他的全身,他再也克制不住,日夜兼程返回魔界,房间,庭院,药山,都没有人,去哪了?哥哥他、去哪了?周北鸿脑中一瞬间冒出上百条念头,其中一个,梦瘾般挥之不去,难道死……
绝对不可能!周北鸿狠狠扇了自己一掌,也是这一掌,让他想到一个地方,他急速赶去,正巧看到凌回宴苦闷地施法烘干衣服,
周北鸿苦涩一笑,这个傻瓜,用了避水诀还浑然不知。
他调动灵力,配合着凌回宴的指尖隐秘操作,烘干头发时同样如此,没有被发现,那个人还傻乎乎以为是自己法力高超。
跟着凌回宴回房间,看见他东张西望、步履匆匆,周北鸿瞬间意识到,他在害怕,于是他抢先一步,在必须经过的小路两旁铺满红烛,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可能会被发现,可他不在乎。
凌回宴待他全心全意,可他呢?回报的只有无尽头的灾祸。
他的确该有多远走多远,只要暗地里能为凌回宴做些事情就足够了。
轮回盘。
他折返至清虚派,几经周折,终于探寻到秘境的另一个入口。
却没想到,来到竟然看到那么惊险的一面,他心急如焚,等回过神,怀中已经充斥着令他着迷的气息,忐忑的心终于落定。
他自私地想,只要他活着,大概永远也做不到只窥伺。
若是做不到,那就留在他身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突然,一滴泪水落下,砸到周北鸿的手背,周北鸿惊慌地抬头,猩红的眼尾带着不可置信的震惊。
“回宴?”
凌回宴嘲弄自己矫情,仰起头,想要泪水倒流回眼中。
周北鸿却不遂他愿,竟荒唐到掰过他的脸。
一番对抗,凌回宴无言扭过头。
“你……”
凌回宴生平第一次想说“荒唐”二字。
周北鸿盯着他的脸看,面上的泪痕还在,可那双眼睛满含幽怨,是哭过的模样,但却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他满腹的言语卡了壳,竟然蹦不出一个字。
两人挨得极近,呼吸交错到一起,无声对视良久,周北鸿沙哑着嗓音道:“让我跟着你,好吗?”
凌回宴视线落到他发红的眼尾,心脏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瞬。
“你都走了,为什么回来?”
周北鸿:“……我来赎罪。”
这话说得好笑,
“赎罪?”凌回宴紧接着重复一遍,冷漠道,“我说了,你不欠我的,没有赎罪的说法。”
周北鸿声音低垂:“不,我有罪。”
见他坚持,凌回宴来了兴致:“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罪。”
这话问完,眼前的周北鸿竟躲开他的视线,垂下脑袋,宛如一个抱着脑袋的鹌鹑,不说话了。
“不说?那就不准跟着我。”
周北鸿急忙抬头:“我说!”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是从北山大雪开始,还是从魔族初遇开始,说什么?说他带来厄运,说他给他下毒。
说了,自己就能跟着凌回宴吗?
凌回宴听到他做的事情,不会更加生气吗?到那时,情况就会比现在更好吗?
周北鸿绝望地闭上眼,他陷入了怪圈,圈中没有出口,全是死路。
终是一场叹息:“算了……”
怀中的人突然动了,环着的腰转了一圈,唇上突然触到两片柔软,周北鸿未说完的话残存在齿间,再也说不出来。
凌回宴踮起脚,轻轻含住了他的唇瓣。
吻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凌回宴偏头移开,一支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后脑,略微用力,引着他的身体前倾,而后,湿润甜腻的吻就再度袭来。
凌回宴单身二十多年,虽然见过猪肉,但到底没吃过,干干巴巴的四片唇瓣贴在一起,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就连周北鸿低头深吻他,身体也僵硬得跟木桩一样,两片唇边紧紧闭合,严防死守。
周北鸿微眯着眼,**透过一条缝隙洋溢奔涌,他张开口,伸出湿热的舌尖,珍重地舔过甘甜的唇瓣,牙齿轻轻咬动,浅浅厮磨。
他终于忍不住,拉开一条缝隙,低声诱导,
“回宴,张口。”
凌回宴迷迷糊糊地,脑袋不甚清醒,刚才的主动,似乎耗尽了他的勇气,他听见周北鸿的声音,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唇间张开一条缝隙。
那条缝隙先容纳的不是空气,而是炙热滚烫的舌尖。
周北鸿探出舌抵住他的上唇,灵巧地将他这条缝隙分得更开,长舌一往无前,在温热中疯狂搅动,贪婪地扫过每一寸唇齿,肆无忌惮夺取怀中人所有甘甜。
这个吻太激烈,凌回宴的脸升起两朵红晕,他双手立在胸前,克制不住想推开,可那健硕的胳膊环住他的腰,手禁锢着后颈。
凌回宴小声呜咽,残破的声音又全被对方吞入腹中。
他别无他法,只好用双手拍打对方的肩膀,他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周北鸿睁开眼,看着凌回宴憋红的面颊,几乎用了平生最大的克制,才缓缓抽出舌尖,分开唇瓣。
两颗心脏严丝合缝地贴合着,呼吸都是乱的,是滚烫的。
周北鸿温柔地抚摸颤抖的后背,凌回宴靠着他的臂膀,缓慢地平复着呼吸。
凌回宴散漫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唇上发麻的触感提醒他刚才的疯狂,心脏飙到最高,连带着指尖都发麻。
心底升起隐秘的兴奋。
周北鸿回应了他的亲吻,是不是说明,
他也喜欢他?
心底像炸开了的烟花,扑通扑通,跳动不停。
脸上的余温消退,可腰上的臂膀却仍然揽得极紧,凌回宴动了动,仰起头。
周北鸿配合得垂首。
凌回宴目光扫过深红的唇,哑声道:“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话未说完整,就被温声打断,周北鸿眼中是沉溺的温柔,“我保证,除非尊上不愿见我,我会一直,陪着尊上。”
承诺坦率认真,微风一样荡平他连日的焦虑不安。
凌回宴小声道:“喊什么尊上啊。”
周北鸿笑意盈盈:“尊上不喜欢?”
“也不是……”
以前都一口一个回宴,都把他喊习惯了,如今突然来一句尊上,还是在做了这种事情之后,有种以下犯上的背德感,挺刺激的。
“那就好,”周北鸿意有所指地说,“以后有机会再喊。”
凌回宴听完闹了个大红脸,再也不能在他的怀中待下去,急忙抽身离开。
“别闹了,”凌回宴正色道,“老实交代,你这几日都去哪了?”
周北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我回了我曾经的家。”
“曾经的家?”
他知道周北鸿是自己捡回来。
“嗯。”
凌回宴道:“家里怎么样?有机会带我去看看。”
“家里……”周北鸿脚步一停,回想起四处漏风的木屋,也不知道还能在风雪中挺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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